兩個人上了天橋。
何歡隨手將掐滅的菸頭扔進垃圾桶,轉頭問:“吃什麼?”
“隨便。”謝靈兒心事重重地答了一句,擡眸對上她黑白分明的清涼眼眸,勉強地笑着說,“我沒什麼胃口。”
何歡略微想了一下,建議說:“酸辣粉,怎樣?”
謝靈兒:“……”
她靜默一瞬,低低地嗯了一聲。
何歡領着她去了一家環境尚可的連鎖快餐店。
謝靈兒坐在位子上,眼見她將酸辣粉、油條、豆沙糉、酸梅湯、幹拌麪依次擺放好。自己這表姐人美性子冷,這樣瑣碎的事情做起來也有着令人賞心悅目的美感。
“開動吧。”清冷聲線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謝靈兒拿了筷子低頭,對面的何歡也沒看她,一邊攪拌着麪條一邊用低而清晰的聲音說:“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告訴你爸媽,不過只此一次。你也不是小孩了,交男朋友沒人攔你。可一來要眼睛睜亮,二來要心中有數。”說到這她語調微微頓了一下,“現在這個早斷了爲好。”
謝靈兒握着筷子的手指緊了緊,半晌,也沒解釋,淡笑說:“我知道了。要分手的。”
她態度明確,何歡也沒再多言。
吃罷飯,兩個人在天橋上站了一會,眼見時至一點,何歡拍了拍謝靈兒的肩頭,提醒說:“走了。”
謝靈兒收回了眺望的視線。
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很尋常一箇中午。
她要放棄一個小生命。
這種事先前距離她很遠,偶爾看到聽到此類新聞,她心裡都不會產生絲毫的漣漪。
她從小沒有喜歡過男孩子,生活富裕、家庭和美、出門車接車送、遊戲前呼後擁。就像她對蘇瑾年說的那一句,她什麼都不缺。幸運的出身讓她從小不知愁滋味,白馬王子這種小女生最常有的幻想,她不曾有過。畢竟,她身處的這個圈子裡,隨便一個異性都非富即貴。她對蘇瑾年,原本也不過止於欣賞,談不上愛慕。
眼下,卻似乎複雜得讓她看不透了。
謝靈兒嘆口氣,跟着前面的何歡往醫院裡走。
中午一點,醫院門口人很少,天挺熱,唯有門診樓前面的噴泉能讓人感覺到一絲涼意。她原本就心裡煩亂,下意識地一直盯着噴泉看,白色的水幕落下,恍惚間折射出幾道彩虹。
蘇瑾年?
隔着又升起的水幕,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怎麼了?”邊上,何歡走出好幾步發現她沒跟上,轉頭剛問完,目光便順着她注視的方向移轉過去。
一個高挑挺拔的青年出現在她視線裡。那人穿着白襯衫黑西褲,襯衫上面解開着兩個鈕釦,顯得隨意清朗。陽光下,他一張臉被墨鏡遮了大半,卻仍舊非常奪人眼球。
近兩年最最人氣的偶像小生,饒是何歡不怎麼喜歡看電視,也在青年拿下墨鏡的第一時間將他認了出來。
蘇瑾年?!
她看着謝靈兒,流露出見面後第一個錯愕神色。
沉默在空氣裡蔓延。
許久,蘇瑾年的目光從謝靈兒緊繃的臉上收回,他擡眸看向了何歡,聲音溫和謙遜地問:“您是靈兒的表姐吧?”
靈兒?
何歡反問:“孩子是你的?”
這句過分直白的話讓他微微怔了一下,心裡涌起的羞愧和歉疚情緒太重,他勉強地維持着強裝的鎮定神色,請求說:“很抱歉。能有地方讓我和她單獨說幾句話嗎?”
何歡定定地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自從他出現後就不再吱聲的謝靈兒,微微頷首,淡聲說:“行吧,跟我來。”
三個人進了門診樓,到了個醫生休息室。
蘇瑾年目光隨意地掃過,曉得謝靈兒這表姐是個牙科醫生,不知怎的,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談吧,我在外面。”何歡將臂彎裡的白大褂隨手搭在門後,看着謝靈兒說。
“好。”
“謝謝您。”
何歡露出一個淺淡笑容,出門去。
房門關上,僅有兩人的辦公室頓時逼仄起來。空氣足足凝滯了好幾秒,蘇瑾年拿了張椅子放到謝靈兒身側,輕聲說:“你坐着吧。”
謝靈兒看他一眼,坐到了椅子上。
蘇瑾年四下看看,給自己也拽了張椅子坐在她面前。說是坐,他其實就佔了半張椅子,一條腿支在身側,一隻手微握拳抵在腿面上,面色凝重,一副並沒有拿定主意的樣子。
他不開口,謝靈兒也不主動開口。
隔了幾秒鐘,謝靈兒聽見他出聲問:“我能抽根菸嗎?”
“嗯。”謝靈兒沒什麼意見。
蘇瑾年從褲兜裡掏出煙盒,起身想去邊上抽。剛起身又覺得不妥,就算這孩子不要,他也不該在孕婦跟前抽菸,尤其他這逃避的態度這麼明顯,怕是會惹得女生傷心。
他隨手將煙盒裝了回去,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平心而論,謝靈兒長得挺漂亮,是那種一看便知出身很好的長相和氣質,皮膚也好,白而嫩滑。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那一晚,他的瘋狂和女生手腳並用的拍打推撓,以及,那般讓人窒息的快感。
她是第一次……
縱然他沒有過這方面的經歷,某些方面卻也能憑直覺和本能感知,也因此,有些話越發地難以啓齒。
謝靈兒甚至能聽到他紊亂的呼吸聲。她嘆口氣,主動開口說:“過去了就算了。我當時進去了就察覺不對,原本也不該主動地往你跟前湊,說起來,我自己也有點責任。”
這話讓蘇瑾年越發地無地自容,他定定神擡眸說:“我知道你什麼也不缺。可如果不彌補,我良心難安。眼下事情已經到這一步,我也沒辦法做任何辯解。你想要什麼,或者說你想要我怎麼樣,都行。”
“都行?”謝靈兒被他這句話逗笑了,反問說,“如果我說要你現在就娶我呢?”
“我可以。”蘇瑾年沒猶豫。
謝靈兒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除了那一夜,這是兩人距離最近的一次。可那一夜不曉得是不是他刻意爲之,基本上沒怎麼睜開眼看她,眼下對視,他漂亮的桃花眼裡滿是複雜情緒。
真誠、羞愧、歉疚、迫切、忍耐……
唯獨沒有愛。
謝靈兒偏開視線:“我開個玩笑。我已經決定了不要孩子。至於彌補,我的確沒什麼想要的。”
“你今天做手術?”許久,蘇瑾年低聲問。
“嗯,等一會做。”蘇瑾年能問這話,便是曉得她先前電話裡在說謊,謝靈兒也沒有刻意隱瞞,據實以告。
蘇瑾年喉結輕滾,突然又問:“會害怕嗎?”
會害怕嗎?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突然將謝靈兒的心絃撥動,她無聲地喘口氣,低着頭,淡淡地笑着說:“有一點,不過應該沒事。我表姐說了,這不算什麼大手術,過程也就幾分鐘而已。”
蘇瑾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謝靈兒驀地擡眸,四目相對,她看着他眼睛,聽到他用一股子柔和的嗓音問:“你喜歡我嗎?你要是喜歡我,或者並不想流掉這個孩子,我可以負責,也可以保證,很快娶你,這一生對你好,照顧孩子。”頓了一下,他又說,“有些事我不想也騙不了你,我現在對你是沒有感情的。可如果你願意,我會試着瞭解你,努力愛上你,爭取當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這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彌補。這一點,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謝靈兒眼眸低垂,看着他握着自己的那一隻手,語調悠悠地問:“那一晚,無論是誰,都能得到這個結果吧?”
蘇瑾年默了一瞬,坦言說:“我假設不了。”
謝靈兒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抿着脣想了一下,開口要求說:“如果你真的無法安心的話,我們可以試試在一起。畢竟發生了這種事,我也不想以後被未來夫家嫌棄。可有個前提……”她看着蘇瑾年說,“我打胎的決定不會變。”
“可以。”蘇瑾年點點頭。
這時,兩道輕輕的敲門聲傳來,何歡在外面喚:“靈兒。”
謝靈兒起身將門打開,擡眸說:“好了。”
何歡的目光落在旋即起身的蘇瑾年身上,淡聲問:“說出什麼名堂了?”
謝靈兒抿脣:“去住院部吧。”
這意思何歡自然明瞭,她沒再多問,帶着兩人往住院部方向走。到了之後,蘇瑾年去單人病房裡等,她則帶着謝靈兒做了幾道檢查,將人一直送到了手術室門口。
手術室裡,燈光明亮。
謝靈兒一手抓着牀沿,眼見邊上醫生豎起針管,咬牙閉了眼。
麻醉之後,應該不會疼的吧。
------題外話------
昨晚上耳朵裡面進了個蚊子。
我輾轉反側半個多小時,給婆婆說:“一個蚊子飛到我耳朵裡面去了。”(因爲老公最近太忙寶寶又反覆發燒,所以阿錦回老家幾天,晚上婆婆陪睡。)
婆婆睡眠很淺,聞言起來幫我看耳朵。
挖耳孔、打手電、棉籤蘸水掏,折騰了半天,睡下了。
結果睡了一會,阿錦覺得蚊子還在,然後婆婆覺得她視力不好,跑出去叫公公來幫我看。
大半夜的,公公拿着手機手電在客廳裡給我照了半天,說:“看不見。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耳朵有嗡嗡聲。”
公公回去睡了。
阿錦和婆婆又折騰半天,累到睡着。
早上起來,婆婆問:“耳朵現在撒感覺?”
阿錦:“……沒感覺。”
婆婆:“……”
我猜她肯定在心裡吐槽我,但是昨晚真心感覺到蚊子一直在耳朵裡面飛!翅膀扇動的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