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官人,有大官兒要見你!”
三環匆匆忙忙的,髮髻都跑散了,這丫頭沒見過大官的,手足無措,急天忙黑的,一路飛奔而來。
簡有之正和二丫在作坊裡,看着最初形成的第一批紡織工人,正在紡紗織布。利用水力來做紡紗機、織布機現在還不成熟,簡有之技術儲備不夠,還需要繼續的研究。不過上百人一起紡紗的盛大場面,遠遠比機械化的效果更震撼。
好在現在棉花還是去年的存貨,今年還遠沒到棉收的季節,工作也不緊,就當是慢慢培訓工人了!
工人們是戶部終於撥發過來的流民。
先給流民們修建了專門住宿的地方,還有整潔的食堂,配備了從老丈人家裡撬過來的聚仙樓的大廚。
這些流民得了戶部的許可,又看到簡家莊乾淨整潔、人人紅光滿面、出手大方闊綽的模樣,終於被打動了,一百多戶留了下來。能夠勞動的婦女、勞力也有一兩百人,娃娃們適齡的都進到學堂讀書,十六歲以上的,就幫着幹活了。
住宿的地方修成了多個四合院形式的住宅,適合拖家帶口的居住。本來逃荒出來也是一家一家全體出動,這樣安置正好滿足要求。
流民啊,平時過的什麼日子?
在大雪地裡跋涉,忍飢挨凍,食不果腹,衣不蔽體,一路上凍餓而死的人快佔了一半,沿途都是凍僵倒在道旁的屍體。
就算是簡有之去戶部安置的地方領人的時候,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好歹戶部收留之後,自己也按時供給糧食,卻想不到還是一個個面黃肌瘦,黑不溜秋,典型的災民形象,看的心酸酸的!
簡家莊無疑就是這些災民的天堂,以至於安置下來之後,竟然好多人不適應。有個老漢一腳踏進建好的院子裡,感覺不真實,對着自己的臉就是一嘴巴,打得嘴都翹起來了,卻還哈哈大笑:“真的,不是做夢呢!娃兒們,這是真的!”說着說着,老大歲數了,當場就痛哭流涕。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當天各個院子裡都傳來一片哭聲,好不滲人,簡有之趕緊的撤回去,免得被人看到了,還以爲舊社會的地主在爲非作歹,搶哪家的大姑娘當八姨太、九姨太什麼的。
“官人,有個大官!”
三環在作坊裡扯了扯正在和二丫說話的簡有之,紡車嗡嗡的聲音,讓簡有之沒反應。
“大官?”
簡有之這回聽到了。
“嗯,夫人是這麼說的,你自己去看看吧!別耽擱了!”
“哦,這個人是不是姓晏啊?沒事,讓他多喝喝茶,再帶他領略一下我們的新式公共廁所和廁紙,順便推銷一下產品!”楊懿早就派人知會簡有之了。
“官人還是去一趟吧,這裡有我呢!”
二丫很驕傲的看了看三環一眼。這就是差距啊,一個負責跑腿,一個負責生產,高下立判。
三環耷拉個臉,隨着簡有之回去。二丫已經是自己不可企及的了,甚至已經成了自己的一個標杆。以前自己的標杆好像是夫人,現在卻成了二丫了,難道是夫人進步的太厲害或者是自己退化得太厲害?原來可都還能和二丫一爭長短啊!
最終這問題都落在了簡有之身上,官人不讓自己管事,所以自己就無所事事,只能當跑腿的了。
“官人……”
三環在路上終於嘀嘀咕咕起來。
“啥,說!”
簡有之看了看三環,這丫頭心思重了啊,打小就跟着蘇玉婷果然不會受到什麼良好的教育,看看這宮斗的心思,準是對二丫剛纔的拉風搶眼的表現感到了壓力。
“三環是不是挺沒用啊?”
三環說這話的時候,委委屈屈的,眼淚兒都差點流出來了。本來一直以來,被二丫壓着,快到爆發的邊緣了。
“胡說八道,三環挺有用的,這不我天天都在用呢!”簡有之摸了摸她的髻鬟,笑道,“三環給官人倒茶,三環給官人捶腿,三環給官人暖被窩!”
“撲哧!”最後一句終於將三環逗笑了。
“所以啊,三環有很大的用處。還有啊,三環還是官人的開心果呢,吃一顆笑口常開,吃兩顆精神抖擻,吃三顆百病不生,吃四顆白日飛昇!”
“咯咯咯……”
三環終於笑得像小母雞一樣歡快了。
“也別學二丫,那丫頭最近有點嚴肅了,變得跟你家夫人一樣!”忽然就壓低聲音對着三環道,“變成你家夫人那樣就沒趣了。這話你千萬不要和你家夫人說啊,不然晚上掉下牀來,就鑽你被窩裡去!”
“呀!~”三環臉有些紅,她比二丫更容易害羞,二丫整個兒一小狐狸精,一到晚上就一門心思的想着怎樣將自家的官人勾引到手,並且還表現出緊迫性。
“好了,現在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有用處了?”
簡有之捏了捏她的小臉。
“嗯!”三環點了點頭,忽然又看看簡有之。
“又想說什麼?”
“嗯,官人能不能讓三環也管些大事?”
大事?
簡有之點點頭,很鄭重的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現在簡家莊最大的是什麼?”
“造紙啊、印書、種棉紡紗、織布、釀酒、賣茶葉……”三環掰着手指頭在算賬呢,這丫頭還挺認真的想過這些事。
“不對,都不對!”
簡有之忙打斷了她碎碎念。
“啊?”
三環張口結舌,有些反應不過來,這些怎麼都不對了?這可是簡家莊的搖錢樹產業啊,是官人最得意的傑作。
“這些東西都是誰想出來的啊?”
“是官人!”
三環很驕傲的回答,一副今天我已官人爲榮的摸樣。
“那官人和這些產業比起來,哪一個更重要啊?”
“是官人!”
聲音脆生生的,沒有絲毫的猶豫。
“那麼你再回答我一次,簡家莊裡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官人!”
三合一的標準答案啊!簡有之滿意的點點頭看着三環。
“現在你知道了吧,你要管的大事情,已經在做了,而且做的很好。將官人管的很舒服,看看,最近又養胖了。照此下去,我都要成白白胖胖的地主老財了!”
簡有之路出自己的胳膊,在三環面前晃盪。
“白白胖胖纔好呢!最好看了!”
三環的審美出現了問題,隨着簡有之的體型變化而變化。具有流動性。
一路上,三環終於能夠開開心心的笑了。
這小丫頭還需要養成,現在好說,等長大一些,還是要管些事情的。
到了前廳,簡有之就看到自家的老爹正在上首與一箇中老年人平座了,喝茶聊天,順便還吃幾塊點心。
三環沒有進去,在門口候着。
簡有之一腳就踏進門,對着那坐着的中老年人見了個禮,一臉的欣喜摸樣。
“原來是晏學士到了啊,真是蓬蓽生輝,幸甚幸甚,果然是風采依舊!”
晏殊也站起來還了一禮,面帶疑惑的問道:“賢侄以前莫非見過我?今日我可是第一次見到賢侄!”
這話裡透露着親熱,又帶着十二分的疑惑。
“下官對學士神交已久,故此一見面,便覺得好生的面熟,便如多年的老朋友一般,唉,原來學士音容笑貌與我想象中一般無二啊!”
晏殊哈哈大笑:“說得好,神交已久啊,本官也是對賢侄神交已久!坐下說話!”說着自己一屁股先塌上椅子了。還真不客氣,將這裡當自家了。
“叫學士見笑了!”
簡金銀見兒子套交情這麼嫺熟,頓時老懷大慰。
簡有之坐下來,三環送上來一盞茶,又下去,笑嘻嘻的,抿着嘴兒,對簡有之的自來熟樂不可支。
兩人說着閒話,從聽香酒說到茶葉,又從茶葉說到蹴鞠,又從蹴鞠說到胭脂姑娘,還互相交流了一下心得。
這些事簡金銀是插不上話的,笑呵呵的,猶如擺着的一個彌勒佛。兒子的本事不得了啊,和晏學士都聊得這麼順溜,不簡單啊不簡單,甚至這時候都有點懷疑自己的遺傳是不是有問題了,以至於兒子變得這般威猛了!
“聽說賢侄還做得好詞啊,當日寫給胭脂的那首蝶戀花就是極好的。”
“小侄也聽說晏學士的詞是當世第一啊!”
簡有之馬上一個馬屁回敬了過來。
“我最喜歡的便是其中‘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之句,妙不可言,簡直就把胭脂姑娘的媚態寫得淋漓盡致,令人忍不住拍案叫絕……”
情況有些不對啊,晏學士怎麼一臉的尷尬!
“咳咳……”
晏殊被傳染了簡家莊特有的傷風症狀。
“這是我寫的?”
十二分的懷疑,然後閃閃爍爍的看看簡有之。
難道搞錯了?
“錯了,錯了,這兩句記混了,原來是另外的兩句,那個‘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兩句是極好的!”
晏殊臉色都漲紅了,咳得厲害。
“賢侄啊,你這是哪裡來的句子?老夫從來沒寫過這般的句子,想必是你自己作出來的吧!”晏殊心裡這個氣啊,鬍子都抖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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