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德妃懷孕的消息傳開後,未央宮就頓時變得熱鬧起來,皇上的賞賜不斷就不說了,各宮娘娘甚至太后都會時長過來探望。
一時間,德妃風頭正盛。
“哎呀,德妃姐姐真是好福氣啊,現在懷了龍胎更是不得了啊。你看,皇上賞了多少東西啊,嘖嘖嘖,光是你手上這把玉骨團扇就價值千金呢。”鳳樂瑤在一邊嗑瓜子一邊環視着未央宮中的陳設嘖嘖稱奇。
言月婉笑而不語。
“淑妃妹妹說的是”白杏瑤也跟着笑道,“皇上是真的心疼妹妹呢。”
“是啊,若是德妃姐姐能誕下皇長子,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封他爲太子呢?”鳳樂瑤向來說話不經過大腦,話音落,言月婉和白杏瑤都面色有異。
氣氛正僵時,突然聽到太監唱喏:“太后駕到”。
言月婉皺眉,太后怎麼來了,隨後起身和衆人一起行禮:“參見太后”。
太后坐到上座,笑:“倒是難得,皇后和淑妃也在。”
白杏瑤坐在太后右手邊,笑道:“外邊天熱,臣妾和淑妃妹妹想着這宮裡最消暑的地方,想來除了皇上宮裡,就是德妃妹妹這未央宮了。所以便跑來偷點涼呢。”
太后環視一圈,果然這宮裡四處都用銅盆裝着冰塊,笑道:“這麼說還真是,這未央宮可比哀家的壽康宮涼快多了。還是皇上有心。”
此話別有深意,言月婉心中一驚,忙起身行禮答道:“是皇上念臣妾懷着龍子,這才差了人送了冰塊過來。不過臣妾向來怕冷不怕熱,倒也沒什麼。若是太后宮裡熱,臣妾這便讓水雲將冰塊送到壽康宮去。”
“不用啦,哀家都一把年紀了,哪兒像你們年輕人這麼燥熱。不過德妃現在有身子,也伺候不了皇上,皇后和淑妃你們都要好生伺候好皇上纔是。”
“是,太后娘娘。”
四個女人圍在一塊,倒是相談甚歡。但言月婉心中總有些惴惴不安。
“對了”太后突然話鋒一轉,“皇上登基也有一段時間了,後宮也就只你們幾個人嬪妃,終究太冷清了。哀家琢磨着,挑選幾個適齡的姑娘進宮,一來可以和你們分擔一下伺候皇上,二來也今早替皇家開枝散葉。”
話音落,衆人皆是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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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皇上心情格外的好。
自從寧妃病了以來,皇上的脾氣越來越差。後來寧妃去了行宮療養,皇上的脾氣就更差,動輒發脾氣將御書房砸個乾淨已經算是好的了,最可怕的是稍有不順心就那下面的人撒氣,甚至太監總管趙公公都被皇上罰了半年的俸祿,更別說下面的小太監小宮女了,動不動就被拖出去杖責已經不是新鮮事了。
所以,但凡輪到哪個人在御前當值,都是隨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片刻都不敢鬆懈的,生怕做錯了一丁點事腦袋搬家。
但這兩天,皇上不知爲何,脾氣好得不可思議,甚至小安子給皇上端茶時不小心手一抖將茶水灑了兩滴在皇上手上,皇上不但沒有責罰,甚至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這要是放到前些日子,準是腦袋搬家的節奏!
所以當晚小安子對着月亮磕了好幾個響頭,說自己這次死裡逃生是老天爺保佑。
因爲龍玄澈吩咐過,瑞王來了直接讓他進來便是。所以龍雲軒來時,正好看見龍玄澈對着摺子發呆,而他上揚的嘴角,卻是讓龍雲軒都愣了一下。
“奴才見過瑞王殿下。”趙謙也笑的跟朵花似的。
“你來了”龍玄澈放下手中的摺子,示意他坐。
“皇兄看來心情不錯。”龍雲軒吊兒郎當的坐在旁邊,翹着二郎腿,順便伸手在旁邊的點心盤子裡拈了一塊扔進嘴裡,口齒不清的咂舌,“還是皇兄宮裡的點心好吃。”
“趙謙,吩咐御膳房將那點心裝些給瑞王帶回去。”趙謙得令,然後笑眯眯的轉身出了門,還細心的關上了門。
龍雲軒撇嘴:“皇兄其實是想讓臣弟給六嫂送去纔是吧。”
意圖被拆穿,龍玄澈倒是沒有半點自知,仍是笑道:“東西都送過去了?”
“皇上的吩咐,臣弟哪敢怠慢?一大早就給送去了。”龍雲軒拍了拍手上的碎渣,不滿道:“還有啊皇兄,下次再打着我的名頭往六嫂那兒送東西能不能悠着點,一下子送那麼多東西過去,六嫂又不傻。”
“哦?她知道了?”龍玄澈問道。
“六嫂直接就問我是不是你送去的,但是我給糊弄過去了。”龍雲軒又往嘴裡塞了一塊點心。
龍玄澈頓時笑的跟朵花似的,整張臉就像是冬雪消融,讓人如沐春風:“無妨,便是知道是朕送去的也沒什麼。”
“那下次你乾脆直接讓楚淵送去不就成了?”龍雲軒撇嘴。
龍玄澈也不再與他多費口舌,問道:“那她還好嗎?人看上去精神如何?”
“有些憔悴,臉色不大好,不過看上去精氣神倒是恢復了不少。”
“那就好。”龍玄澈雖這樣說,但還是有些擔心。
“既然擔心她,皇兄何不將她接回宮中來養着,畢竟她現在懷着孩子,一個人在外面也實在是不方便。”
“朕何嘗沒想過將她接回來?但是當初朕傷她太深,所以她即便傷害自己也執意要離宮,再想勸回來怕是難。再說你不是不知道,太后現在在張羅着替朕選秀女的事,一個月婉已經讓她如此介意,更別說讓她知道朕還要往後宮放女人。韓無衣說了,她現在胎氣不穩受不得刺激,暫時只能這樣。”龍玄澈說到這裡突然有些煩躁,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
“那倒也是”龍雲軒也嘆氣,“寧妃的想法與尋常女子不同,尤其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性子,是讓人頭疼。不過還別說,她跟以前的岑妃娘娘還真有點像。”
母妃?龍玄澈想了想,竟發現兩人還真是有些像似。
當年母妃也是對父皇三宮六院極度反感,雖然她面上相安無事,但是他記得母妃總是在晚上跑到他房間看着他哭。他自小便知道母妃要強,從不輕易在別人面前流淚,於是他總是裝作不知道。所以白天背書就會尤其用功,每當他背書背得好了,母妃就會開心些。母妃也總是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小時候雲軒爲了聽故事就總喜歡往他們慶芳殿跑,當時瑾妃還笑說不如將雲軒送給母妃當兒子算了。
想起這些,龍玄澈竟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再想到母妃的死,心中更是恨得癢癢,那些害過母妃害過他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見龍玄澈在出神,龍雲軒知道他定是在想岑妃了,嘆了口氣,問道:“那皇兄你準備怎麼辦?難道就由着太后搞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這分明就是藉機在你身邊安插自己的人,聽說這次初選進宮的秀女,或多或少都是和太后沾親帶故的。”
“哼”龍玄澈冷笑,“她的那點心思朕怎會不知?先在朕身邊安插眼線,到時候她的人能生下龍子,朕就沒什麼用了,屆時將朕除去,她在扶持朕的兒子上位,她便順理成章的垂簾聽政。再或者,直接扶持三哥上位。”
“說實話,我到現在都懷疑她拿出來的那封所謂先皇詔令的真假,父皇既然傳位於你,但爲何又會傳旨尊她爲太后?這實在是匪夷所思。”
“朕也沒想通,父皇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兩人又說了一陣,趙謙進來說太后有請皇上移駕壽康宮,龍雲軒這才起身告辭。臨走前看着三個小太監每人手裡兩個巨大的食盒,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皇上,您這,太誇張了點吧。”
龍玄澈只是看着他笑而不語。
最後龍雲軒只好帶着這三個小太監往宮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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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要替皇上選妃,此消息一出,不少高官侯爵都紛紛將自己女兒往皇宮裡送。太后初選,從五十八名秀女中選出了十名,等着皇上親自來看。
與此同時,太后還將皇后、德妃和淑妃一同叫到壽康宮參考。十名秀女站成一排,環肥燕瘦好不養眼。
皇后倒是落落大方,坐在太后身邊,不時地問下面的秀女一個問題。言行舉止、舉手投足盡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儀態。
鳳樂瑤和言月婉則是安靜的坐在一旁各懷心思:言月婉就不用說了,她跟着皇上這麼多年,看着他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多,甚至眼睜睜的看着他愛上別人,說不恨是不可能的。可是再恨又能如何?現在她懷了皇上的孩子,本就心思敏感,卻又要看着他再娶,更是讓她心裡難受。而鳳樂瑤則更是如此,自從她知道太后要替皇上選妃開始心情就格外的差,在瑤光殿中經常發脾氣不說,甚至有個小宮女就因爲不小心打翻了她的首飾盒,便被下令拖下去亂棍打死了。如今坐在這裡看着下面十名秀女,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德妃可是哪裡不舒服?看臉色不大好”言月婉正在發呆,不想被點到名字,這纔回過神來,乖巧的笑道:“勞太后娘娘關心,臣妾無事,許是昨晚沒睡好。”
“唉,也難爲德妃姐姐你睡不好了”鳳樂瑤語突然陰陽怪氣的開口道,“皇上這些日子都宿在承乾宮,妹妹就罷了,但德妃姐姐懷着龍子也沒見皇上體恤多往未央宮跑,真是難爲姐姐了。”
話音落,衆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而太后則是涼幽幽的瞥了鳳樂瑤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皇上勤政,這是社稷之福。德妃懷着孩子,皇上不去未央宮倒也罷了,可是皇上竟夜夜宿在承乾宮,你們也該自己反思一下了。”
話說道這個份上,無疑是在打皇后和淑妃的臉,一干秀女均是面色各異,低下頭不敢做聲。
隨後太后娘娘她老人家便運用起她那三寸不爛之舌開始諄諄教誨,從女戒談到婦德,從□□皇后談到她自己,從後宮談到天下蒼生,總之都在表達同一個思想感情就是女子要三從四德,不能爭風吃醋要用寬廣如海的心胸接納皇帝的一切,包括女人。
言月婉不禁有些悲從中來,這紅牆黃瓦搭建的四方的天空下,看似無尚尊榮,可是這浮華的背後,又有多少的青春年華被埋葬在這寂寞悠長的深宮後院?這曾經代表着權利和尊榮的殿堂,就這麼變成了一步踏入便似泥沼一般讓人深陷的無底深淵。衆多的女人分享着一個丈夫,每天翹首企盼着丈夫的寵幸,每日都在細數着那少的可憐的恩寵,然後作爲炫耀的資本,拿出來在別的女人面前如數家珍。
而自己,終於也成爲了這華衣玉錦之下被埋葬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