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波瀾不驚

從一大早坐在這張柔軟的椅子上開始,我就得想辦法打發這浩如煙海的閒適光陰。

也許有人覺得做這種整天無所事事、清閒安逸的工作是種享受,不過我不這麼認爲,4年的本科、兩年的碩士,無數個秉燭夜讀的良宵和接近極限的知識饕餮,以及各種訓練、培訓、鍛鍊,這一切的終極目標就是坐在這個能洞悉一切的位置上發呆麼?從亙古不變的生存方式所提煉至今的文明成果,說白了,只不過是爲人類日漸肥大的慾望胃口多添加些咀嚼方式而已。我們不僅需要想出各種辦法來滿足這胃口,還得像廚子一樣研究營養、口感、色香味之類的附加享受,並爭取在別的飯館端出類似的菜品之前先把它送到顧客的嘴裡,有時候還得搭上個把勺子。

辦公室的女人總會讓人感覺身置後宮,今天聊聊香水明天比比鞋包,後天說不定又成了情敵;而男人們卻總是把持不住他們面具後的那顆覬覦之心。就是這樣一羣人,時不時給我弄點亂子出來,好讓我調劑下煩悶的午前時光。

本來我窗外的視野遼闊寬敞,在好天氣裡能洞悉小半個城市的脈動,還能看清地平線盡頭那幾乎筆直的地球曲線,然而就在這幾年,我窗前的城區像打了激素似的憑白長出好些高層,

直到我再也看不見一丁點城市之外的風景。於是我賣掉別墅換了套公寓,在70多公里遠的地方買下個小花園,種種花養養蚯蚓,自得其樂,可惜並沒有多少時間去玩。

偶爾我還會想想已經記不清樣子的那個人,歲月把他永遠留在了大學裡,搞一些我畢生不能明白的研究。起初我們還有些聯絡,後來不知何因就再也聯繫不到了。轉眼已是經年,也許是我這份感情的投影時間較長,也或許是出於別的什麼原因,現在我已經習慣獨來獨往,似乎也做好了一個人走下去的準備。緣分,從來都可遇而不可求。

冷氣不再從通風口款款而出的時候,我帶隊去巴丹吉林玩沙子,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雖說一沙一世界,可我們根本沒長那麼細緻的眼睛,連天**在平靜的時候也乾澀的很,女士們抱怨乾燥的天氣浪費護膚品,男士們卻特別喜歡和大自然溶合在一起。

自那次旅遊歸來,我時常在發呆之餘幻想自己的辦公室堆滿了沙子,沙子從天花板縫裡像下雪一樣滑落,漸漸凝聚成沙堆、沙丘、沙海,又晃盪着鼓起浪花來,漸漸分不清是沙子還是海水,它們流動的模式完全相同,我雖明顯知道這是幻覺,卻也不想打擾正在做夢的自己,因爲比之虛幻的充實,清醒的孤獨來的更痛苦。

說到痛苦,我的左手無名指骨折過,癒合後留下個骨節大小的腫塊,形狀很像是婚戒,用力握拳的時候就會有些痛,每當過分閒暇或是需要點刺激時我就揉揉它,筋骨錯位的痛楚雖然趕不上骨折般折磨,用它來驅散呆滯的狀態倒也綽綽有餘。饒是這樣還不能清醒,我就到天台去吹吹風,天台空間很小,本就不寬敞的面積被幾臺大型中央空調所佔據,也許是從來都沒人打掃,到處瀰漫着一股經年大風也吹不散的陳腐之氣,不過,好在這裡不歸我管。

偶爾,有些人的說話聲會順着空調管道傳上來,混沌不清的聲音讓人感覺置身佛寺,類似誦經般的靡靡之音聽起來總是一個調調,其實不是不在調上,而是根本沒有調子。

我很少加班,一年也就那麼幾次,更多時候是樹立形象帶頭作用,有人勸我說根本不用這樣,只是根本沒人知道我下班後比上班更無聊。

時常有一些個小毛病來增添情趣,牙疼腳腫腰癢癢什麼的,只要去一兩次診所就解決了,毫無新意,不過聊勝於無而已。

獨坐窗前時,無數次的祈禱過結束這百無聊賴的生活,換一種生機勃勃意趣盎然的人生來體驗,哪怕幾天也好。也不知那位審覈許願的天界大員看到沒有。

午後時光,枯燥無味的工作,煩悶凝滯的思緒,大把大把的年華細沙般從指間流逝,無所事事地獨坐於辦公室,視線在液晶屏和打印機之間穿梭,打印機內黑色的海綿總是閃着星辰般的微光,連從空調口吹出的空氣都有種熟悉到膩歪的味道,同事們至少還有些事做,或者閒暇時互相聊聊天、喝喝茶,而我一整天的工作量加起來也只需要半小時,除了等待就是無聊,難道就沒有點什麼打法這從指縫滑落的無數時間麼?

也許有,可在重重伺機之眼的監控之下我除了坐在這張似乎並不足以承載我那肥屁股的凳子上之外,唯一可去的地方只有廁所,哎~好沒趣的所在。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刷卡機的聲響好似年幼時下課鈴般漫長而興奮,然而興奮轉瞬即逝,終於,我又浪費掉了這本應充盈活力與享受的人生,其中的一段。

我的生命還有貌似取之不盡的時間供給這有始無終的人生,但我從未停止過對它的懷疑:

我這朵靈魂的存在就是爲了給文明機器擦擦灰上上油麼?這個問題伴隨着絲襪開線的問題一直存在於我下班路上的喧囂裡。

暮色漸濃,秋天就是黑的早,晝短夜長的好處之一就是夜生活時間更長些,其實那隻不過是感覺,我每天的下班時間都一樣,歷年如此。

一成不變的單調街路,穿行於三兩雲散的陌路之中,有時我也禁不住心癢癢偷瞄下擦身而過的情侶們,但只是白駒過隙的瞬間,不等有人迴應我的目光便已匆匆而過,時間對人的折磨,不僅在於度日如年,還在於轉瞬即逝。

公寓離公司不遠,出於纖體和省錢的目的(或者是出於與別人擦肩而過的瞬間有人會認出我),我從不開車回家,然而即便短短半公里的路程對於萎縮的胃腸來說也不啻於煙熏火燎。

期待從來都會落空,因爲不可能有人憑空出現在我三道反鎖的公寓裡,更不可能有人在除了早餐麥片和雞蛋、牛奶、維生素E之外一無所有的冰箱裡變出一頓豐盛的晚餐。

有時候電梯會沒電,或者檢修,或者等半天也不下來,這時我只好勞煩疲倦的雙腿再堅持堅持,不多,十一層而已。從消防通道的窗子望出去,廣袤無垠的城市躺在煙塵之中一動不動,似乎睡着了,每次看到這了無生氣的景色我就容易犯困,不知不覺想坐在臺階上暫歇片刻,但扶手上的灰提醒我:洗手簡單、洗裙子也簡單,把洗過的裙子再穿回身上就沒那麼簡單了。

大腿上的肌肉跳了沒多久,泛着陳舊金屬光澤的房門救世主般蒞臨眼前,不知怎麼跨上的最後半層臺階,開門進去,長征結束。

記得許久以前有人研究過怎麼用一瓶礦泉水洗澡?經過我的實踐發現,其實一杯就夠了。如果你有足夠的時間和耐心,還會更少。

即使青春已經離我一步步遠去,有些註定要做的事情還是提不起興致去做,比如結婚。單身生活的困苦無人不知,卻也無人盡知。

雖然現代化的好處人盡皆知,然而當某些理所應當的東西一旦崩潰時,人們的生活會從香格里拉瞬間跌入修羅道場,比如,水電燃氣一起罷工。

然而我遇到的還不止如此,手機裝死、收音機沒信號、連樓道里的應急燈都沒半點亮光,憑窗遠眺,目之所及的城市連個手電筒的光照都看不到,與之對應的,星空以從未有過的清晰度鉅細無遺的盤旋在頭頂,以至於大部分星座都看不出輪廓,壯闊銀河以從未意識到的廣博震懾着蠅營狗苟的蒼生,彷彿世上的光明一瞬間從地上移到了天上。有史以來由光明所帶來的一切,也被它順便帶走了。喧囂只暫停了驚愕的一瞬間,隨着人們緩過神來的速度增長的是抱怨與叫罵,各種粗俗不堪的詞句由破鑼似的嗓音攜帶而至,此時更多的人像我一樣安靜,在靜謐中等待文明能量的迴歸,期盼這次停電時間會短一點,然而不知爲什麼,置身陽臺的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街道上也沒有一絲光亮,也就是說——所有車燈、路燈、應急燈、景觀燈都沒有能源——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電線在通電的時候會略微沉一些,然而這差別又豈是像我這樣的凡夫俗子所能洞悉的,如果路邊鐵塔上漆黑粗大的電纜能告訴我它出了什麼狀況,我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不着邊際的胡思亂想,然而,在陽臺上站了一刻鐘之後我意識到問題並不是停電那麼簡單。

晚餐吃冰箱,明天會胃疼的,不過無邊的黑暗使我懷疑明天是否還會存在。

若不是有人點燃了火堆,黑暗還會持續它的統治,接二連三的亮光很快便鱗次節比般燎原全城,蠟燭、燈籠、輪胎、火堆、垃圾桶、燒烤架……星光,有了鏡像。

誰知道當初燈泡的瓦數是怎麼設定的,誰知道一團中等大小的火焰有多少瓦,誰知道在外界看來一棟用柴火代替燈管的高樓是什麼樣子。誰知道在這個後能源時代我們要怎樣去適應失去習以爲常的光明後的虛空。

萬家燈火,沒了燈,還有火。

火是暖的,可對於不抽菸的我來說火種是個大問題,好不容易用廢紙從燃氣竈中引出了火苗,卻苦於沒有多少燃料,真正的木材在這奢侈年代裡就是一種奢侈,而我又無力去拆卸牆角櫃和牀板,紋路駁雜的木質相框燒起來卻有股塑料味,一邊冒着黑煙一邊逼我在難得的火種與濃煙薰嗆之間作選擇。最後,我選擇了燒書。

以前還沒怎麼覺得從青春時代遺留到現在雜誌癖好會給自己攢下如此豐盛的文字盛宴,然而現在沒時間去回味那些馨香雅趣,華麗的辭藻遠遠沒有一張能帶來些許熱量的紙張有價值,一頁頁的喂進去,想起了不知哪篇文章裡的火魔卡路西法,一口一口的吃了那麼多,卻也沒漲多高的火苗,這傢伙可真好吃懶做。藉着火光大致掃幾眼紙上的文字,嘆了口氣,原因倒不是這原始時代的困境,而是想起了那文章的作者——一個和唐伯虎同樣華彩濃重,卻也永垂不朽的靈魂。

我現在的感覺和那小說裡的主人公類似,被命運莫名其妙的丟在一個本不應該也幾乎不可能出現的囧境,我被困在家裡,他被困在一天裡。

多希望能有個人陪我一起度過如此荒謬的長夜,可惜在過於現代化的居室裡連只蟑螂都不可能存在。形單影隻的我忍着些微胃痛獨自蜷縮着,紗窗裡透進來的夜風吹散了方纔的煙霧,使火堆能以自古以來一成不變的狀態跳舞,那舞蹈是如此迷人,相比之下人類形體對自身的桎梏是那樣拘謹,遠沒有無形無質的風火協舞來的默契。

滿滿一排雜誌告罄,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沒了手機平板萬年曆連時間都無法得知,至於這一切的原因,在剛剛燒掉的卷首科普里倒是有種可能:電磁脈衝,它似乎能摧毀一切電子產品,甚至毫微如賀卡鈴音也不能倖免,再尖端的科技只要有一部分電路便全盤癱瘓,這東西強悍到只需一瞬間便能把我們打回蒸汽時代。

然而,對我們來說蒸汽時代與石器時代又有多大差別呢。

說起來,現在窗外的街景和原始社會沒多大區別,三三兩兩的闇弱光點被廣漠空間隔絕,它們之間若有似無的反光使黑暗看上去更加深邃。恢宏星空中的銀河換了個角度,依然恆橫於天空,從前我一直感覺置身繁華都市,現在方知再大的都市也不過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隅。

就算熟識的世界變化如此之大,對封閉空間所帶來的安全感依賴仍然存在,安全,首先離不開的就是寶字蓋。

其次便是女人,爲什麼對女人留下的印象總是需要憐愛的對象呢?

是因爲總有人自以爲是的覺得比女人強大、果敢、智慧。還是女人們太過於固步自封在飄渺易碎的謊言泡沫裡。不得而知。

在類似的胡思亂想中,深夜把我的清醒帶走了,踩滅火苗,爬上牀,至少我還有一個軟軟的被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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