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我知道了,你們去吧行動小心點,別被人發現。”
艾薩遣散它的孩子們,輕輕的對我說:“媽,我不想讓我們的存在影響您和別人的關係。”
“沒事,在沒確認他可以信任之前還是少知道些的好。”
“不,我想,我們該走了。”
“什麼意思?你也要出生了?”
“不,我是說,有人來了。”
我急忙整理好衣服,可螭吻留下的水漬十分明顯,我只好面對湖面站着,期望來人別注意到。
但是,怎麼可能呢?鳥語花香之中有一位古裝美女臨湖翹首,誰會看不到呢?
我不敢回頭,可是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甚至能聽出這是兩個人的步伐。
“哎呦,有美女耶。”
“哼,真是喜新厭舊。”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而且似乎有幾分耳熟。
“喂,美女,小生這廂有禮了。”
“去你的,拽什麼斯文?”那女聲特別耳熟,她的名字似乎就在我腦海裡,離意識清晰的水面很近,會是誰呢?
“喂,好歹我也跟你見過禮了,爲什麼不答應?”
那男的急燥起來,我只得緊捂胸口側過身看了他們一眼。
可是,這一眼真要命。
女的是田妤,男的不用猜也知道,黑幫裡有資格讓田妤陪的只有一個人:孟旭豪。
“哎呦,我道是誰在這這麼矯情呢,原來是你這個賤人。老公,你不認識她吧,我告訴你呀,眼前這個就是嚴亦晃的姘頭,唐晴晴。”
“是麼?嚴亦晃我倒還有耳聞,不是讓你攆走了麼,他的女人,看來也不怎麼樣啊。”敢說我不怎樣?你是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
“呵呵,還挺個大肚子,肯定嚴亦晃的,老公,我好想揍她一頓,行不?”田妤用撒嬌的聲調問孟旭豪,我知道那靡靡之音對一般男人來說是極有誘惑力的,他也不例外。
“好吧,不過,廢那事幹嗎?把她推水裡去就算了。”
“呵呵,這麼說來,我是該怨恨你呢還是該感激你呢?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豪組的孟旭豪,來這是想看看楊餘生死了沒有呢還是帶着這個**來遊山玩水呢?”我不能示弱,至少嘴上不能,多拖一點時間給楊餘生也好。
“你這是不想好啦,敢這麼和我老公說話,找死。”田妤說着掏出手槍,斜斜拿在手裡。
“妤兒,先別殺她,”孟旭豪按住她的槍問:“你既然是嚴亦晃的女人,我本也不想爲難你,可也見過楊餘生了,我又不得不殺你,臨死之前問你件事,希望你不要騙我。”
“有屁快放。”
“你拿了榮山的什麼東西?他們要費那麼大力氣全城搜捕你?”
“這個你管不着,要殺便殺。”
“依我看,你肚子裡的東西不是胎,形狀不一樣,那八成就是榮山丟的東西吧?”
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閱歷,同時略有忌憚那個情緒不穩定的田妤手中之槍。
“好眼力,不過你也看得出來我隨時都能跳河,裡外都是一死,何必跟你廢話?”
“傻丫頭,跳河是淹不死的,你也不看看睡有多深?”
這點我倒是沒注意,扭頭看了一眼,碧綠清波,望不到底,顯然沒他說的那麼淺。
“你……”我還想反駁幾句,卻不料想他已經欺近我身前,單手按住了肩膀。
“我不會在乎你的生死,但你不能礙我的事,嚴亦晃會被你的死激怒,到時候沒人能阻止他,那個楊餘生雖然已經算是廢人,但還不徹底,尤其是……”他看一眼四周說:“你知道你現在被通緝的價碼麼?對我來說很有誘惑力吶。”
我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後腰抵在欄杆扶手上,但是又下意識的後仰些許,直到差點沒掉下湖裡去。
“唉?別呀,你死對我可沒有任何好處,還是乖乖跟我去領賞吧,寶貝兒。”說着就將我攔腰圈住,緊緊扣在自己身上。
這尷尬的姿勢維持了很久,很久,久到我的憤恨與羞赧都消散了,才覺察到他的不對勁。他眼睛裡的光,正以我肉眼所見的速度暗淡下去,仔細看,脖頸處原本動脈的位置有東西在蠕動。那不是脈搏,毫無規律同時又太明顯,血管根本不可能扭曲成那個樣子。
那是——纖維叢。
“放心,他已經變成我的傀儡了,”艾薩用脊柱傳聲,莫名刺癢使我後背發涼,“現在,怎麼對付那邊的女人?”
我看了一眼田妤,她正呆呆的盯着自己腳尖,看來這個孟旭豪經常當着她的面調戲別人。
“算了吧,別爲難她了。”
孟旭豪的身體放開我,自顧自翻過白玉柵欄,硬生生跳下湖裡去。田妤聽聲音不對,忙擡頭觀望,不見孟旭豪身影,跑過來驚懼的看向湖裡。我也翩翩望去,只見他的身體扭曲的不似人形,四肢折斷,軀幹成了擰乾的破衣服,沒多久便化爲一灘池底淤泥。
“你,你把他怎麼樣了?”田妤舉起槍對着我,可瑟瑟發抖的雙手怎麼也無法瞄準我的頭。
“都看到了,是他自己跳下去的,管我什麼事?”
“你,是你,一定是你,我不管,我要殺了你。”
“艾薩,我收回剛纔的話。”
一條金龍從濃濁的湖水中騰空而起,繞過欄杆直奔田妤的頭,也不知那些纖維叢是從什麼地方進去的,我只看見田妤的頭扭到了後邊,然後栽倒在地。
那條龍飛出田妤的屍體,盤旋駐留,不肯回巢。
“艾薩,怎麼不讓它回來?”
“媽,我想,我不能總待在您的肚子裡,這樣會給您帶來危險,於我也不利。”
“那,”我看看地上還算完整的軀體,再低頭看看我那鼓脹的肚子,既然孩子要出生,誰也阻擋不住,由他去吧。
“好, 別弄疼我。”
“放心。”
艾薩悶聲悶氣的說完這兩個字,就撐開我的肚臍,輕輕的滑了出去,整個過程我都能看見,身體卻絲毫也感覺不到。我急忙掀開裙角,一顆沒有光亮的黑球慢慢滾動到田妤身體旁,用接駁的同樣是黑色的幾股扭結狀纖維從解開那身體外的衣服,然後擠進胸腔,由於之前它已經用暗色纖維覆蓋了差不多整個胸腔,所以並沒有內臟破裂血流如注等恐怖的場面出現,一切都掩藏在暗黑之下。
重新看到田妤站起來,詭異的轉回頭顱,像個即將出場比賽的運動員似地活動活動四肢筋骨,揣起槍。
“媽媽,我出來了。”聲音依舊是田妤的,卻沒有了那些嫵媚的嬌氣。
“恩,然後呢?”
“然後,謝謝您對我族的大恩,幼獸我會帶走,當然如果您想留幾隻在身邊陪伴我也不會反對。”
“沒這個必要,有你和螭吻它們的陪護我更放心,那麼,你要走了麼?”
“榮山容不下我們,只好另覓居所,我想,另一個神話時代即將開啓。”
“好,祝你們一路順風”
“再見,聖母。”
“再見,艾薩。”
我看着它遠去的纖弱背影,不自覺的扶住欄杆,好像有什麼東西無形中將我的骨髓抽走了一樣悵然若失,爲什麼?
因爲原本的我太一廂情願,試想,榮山把它們當工具用了那麼多年,它們怎麼可能還會屈服於我的統治,就算我對它們有存亡繼絕的大恩,可那對有着神奇到傳說都不能詳盡的技術的它們來說,這點程度又能算什麼呢?也許,我不過是暫時棲身的避難所,和一棵樹洞或半壁巖窟沒什麼區別,本來也沒區別。
看看自己這一身古裝,想想那些被瞬間打回農耕時代的城市,我不禁苦笑。爲了消滅潛在的威脅,製造更大的威脅,這種事歷史已經無數次重演過,膩歪的要命,而這所謂的命,是叫做人類的這個種族的未來。
楊餘生拎着個老舊的暖瓶,幽幽嘆道:“該走的走了?”
“你知道?”
“自然,否則你的肚子則呢嗎癟了?”他摘下暖瓶的鋁製瓶蓋,翻過來那就是一隻不帶把的水杯,倒上多半水遞給我。
“我看見幾只大些的怪獸把那些小的帶走了,還有個打扮俗套的女人,看來,你和我一樣,被捨棄了。”
“不,”我一飲而盡,扣上水壺蓋說:“不一樣,你還有我,而我則是真正的一無所有了。”
“是嘛?那我是誰的呀?”聲音很大,也很熟,我不禁莞爾一笑,面對來人伸出雙臂。
嚴亦晃抱起我,緊緊的摟住,差點把我肺裡的空氣都擠出去。
“好了,好了,我沒事。”
“我纔不信呢,瞧你這手,還有這腳,還有……”
我覺得,一個吻就能代替十萬句解釋。
“哦,二位慢聊,我去看看我的菜。”楊餘生趁機溜掉,剩下我和他的二人世界。
“你怎麼全身都是汗臭味?”
“我跑來的。”
“從那麼遠?跑着來?你可真是的。”
“呵呵,我就是這麼個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第一天,那時候你還有鴨子呢?現在就一身臭味。”我裝腔作勢的扇扇他的胸膛,氣味反而愈加濃重。
“要鴨子是吧,你等着,很快就有。”
“別,傻蛋,我要的是你。”
“我可不想被烤的外焦裡嫩的,然後被撕碎吃掉。”
“額呵呵,對了,”我想起被撕碎的孟旭豪,淡淡的說:“孟旭豪和田妤都死了,你現在去接手豪組和紅幫正是時候。”
“噢。”他無動於衷的看着我的臉,目不轉睛。
“噢?就一個噢?你不想做一方梟雄啦?”
“王圖霸業和你比起來都要遜色得多,何況區區小幫派,我決定跟你在一起,不理那些雜七雜八的事了。”
“真的?”我聲調裡灌注的疑問和複雜。
“真的。”顯然,他都聽的懂,同時也給出了答案
“那好吧,不許耍賴啊,你要是反悔我可放神獸咬你。”
“神獸?它們怎麼樣了?”
“走了,艾薩說,有人類的世界不適合它們存在,我不知道它要去哪。”
“也好,走了就走了啵,省得有人惦記。”
“哎,你說榮山會拿我怎麼樣?”
“人家要你幹嘛?人家要的是神獸,有那隻洪荒大軍,征服世界都不成問題。”
“你們男人啊,就知道征服。”
“你們女人啊,就知道矯情。”
“去你的,你才矯情呢。”
“好吧,我矯情,我給你弄鴨子去。”
他抱起我,沿着湖邊小路走回那座古建築。
“知道麼晴晴,上天把你送給我,如同送一陣狂風給大旗、送一柄劍鞘給保健吶。”
“喝呦,這麼詩意。”
“人人都是天生的詩人,行了,你先坐,我去弄個午飯。”
“嗯親愛的快去快回啊。”
嚴亦晃邁步而出,背影融進陽光中,我坐在椅子上傻笑,沉浸在屬於我的小小幸福之中。踢踢腳,甩甩手,可是右手放在身旁案桌上的時候發出了一聲堅硬的聲響。我一下子記起袖子裡還有個負洛,忙掏出那個松石綠釉的烏龜。
“好疼,拜託你下次輕點好麼?”負洛表情痛苦的扭扭脖子,鰭狀的四肢無法夠到背部,庫爾帶幾分滑稽。
“好啦好啦,我幫你撓撓。”
“哎,還是算了。晴晴,我可以這樣叫你麼?”
“當然,怎麼了?”
“艾薩讓我留在你身邊,一方面是照顧你,一方面也是讓你照顧我,還有,是我陀着你進洞的,這樣一來我的地位排到了所有神獸之前,僅次於女神和你,所以……”
“所以艾薩爲了穩定自己的統領地權利,驅逐了你。”
“雖然也可以這麼說,但我更願意相信前一種說法。”
“好吧,我終於有寵物了。”
“我也總算自由了。”
我知道,從我坐在這張柔軟的椅子上開始,又得想辦法打發這浩如煙海的閒適光陰。
— —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