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裡,由窗而入的點點光澤像在地上鍍了一層金光,看起來溫暖而又奢侈。
病牀上,韓若曦掙扎着想坐起來卻正好被推門而入的高大男人捉了個正着。
居伊?勒佈雷匆忙丟下手中的百合急步走到病牀前,冷冷看了眼明顯因爲心虛而吐出一截粉舌的妻子,到底還是忍不住苛責,“你呀!”
若曦笑着投入他懷中,悄悄擡起頭看着男人冷峻的五官線條,雖然嚴肅,但那嘴角不經意揚起的笑意還是泄露了他的好心情。
“怎麼這麼開心?”她問,多少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要知道,自從她車禍導致小腿骨折,就沒見這男人露出過笑容。整天板着一張臉,說不出的嚴肅。她當然知道他是在自責,在內疚,以爲是自己的疏忽才讓她遭遇了這場車禍。可那畢竟只是一場意外嘛,他根本沒必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
一個輕吻落在她稍顯蒼白的臉頰上,“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
“真的?”微揚的語調充分顯露了她的好心情。
看到她臉上那明媚得連陽光都爲之失色的笑容,一陣渾厚透着些許低啞的笑聲從他薄脣裡溢出。
“你笑什麼?”她不解地望着他,要說開心,也該是被悶在這醫院十多天的她開心纔對,他跟着湊什麼熱鬧?
居伊眯着雙眼,那晶瑩澄澈的藍眸中漸漸涌出一股炙熱的深沉。他低頭抵住她的額頭,脣似有若無地擦過她嘴角,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臉上,窘得她連耳根都紅透了!
俯在她耳邊,低沉的聲音微滲入一絲性感的沙啞,“老婆,回到家,你該補償我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了吧?”
若曦哪會聽不出他在說什麼,卻故意裝傻地把臉撇至一邊,嘟囔着,“怎麼伊渃和懧懧他們兩個沒來看我?不會是天天來醫院來煩了,不想看到我了吧?”
“他們敢?”在孩子面前,居伊絕對稱得上是嚴父。
其實哪是他們不想來,是來不了……因爲某位自私到令人髮指的男人總是變着法地想獨享妻子的愛,而他們這些‘爹不疼’的孩子當然就只能靠邊站了。
說到那幾個孩子,若曦明亮的雙眼驀地黯淡了光澤,就連那剛剛還喜笑顏開的眉目間都淡籠起一抹揮之不去的愁緒,一聲嘆息過後,她難掩失落地低喃道,
“他還是不肯原諒我,對不對?”像在問他,又像在喃喃自問,只是答案依然無解。
思及她對那個孩子造成的傷害,她突然悲從中來,把嘴脣對準男人脖子一側,狠狠地咬了下去。
“爲什麼當初要那麼做?他是我們的兒子呀!”韓若曦雙眼赤紅,想哭,卻欲哭無淚,只能由着自己的任性在男人身上發泄那股子悲傷。
叫一個纔不過幾歲的孩子從小離開父母身邊,被冠上別人的姓氏,那是何等的殘忍?她到現在都忘不了送走他那天,他哭喊着央求他們不要‘拋棄’他的場面……
輕拍着她的背,安撫,但對於她的質問,他卻無言以對。
門口,伊渃來了又去,一併將晚一步追來的懧懧也拽走,給出充足的空間讓他們的母親發泄愁緒。
都是她的孩子,她給出了相同的愛,只是迫於對父母的孝,在其中一個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將他送去外公外婆那裡,從此還冠上了他們的姓。
這在普通家庭裡看似再簡單不過的事,卻遭來了那孩子深深的怨恨。
從此,他再也不回到這裡,再也不踏進那個‘家’,再也不叫她一聲媽媽……
……
結束了一天的繁忙,從公司回到家,換做是任何人,都會忍不住把這當做幸福的伊始,難得享受競爭過後的一縷清閒。
然而,韓兢思卻有着和這截然相反的命運——
“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千篇一律的開場白正是來自他那因爲一場來勢洶洶的病被奪去行走能力,如今只能坐在輪椅上的外公——韓明遠。
自從半年前他妻子過世,對韓兢思的‘逼婚’就開始變本加厲,儼然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脫下西裝外套,扯去礙事領帶,打開襯衫領口…這是韓兢思回到家第一件就要做的事。
染着戲謔的藍眸瞥向輪椅上那面似固執得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老人,他輕揚起玫瑰色雙脣,露出一抹邪魅的似笑非笑。
“是不是隻要我給你弄個女人回來,你就開心了?”想‘第二春’?早說嘛!
在商場上馳騁了四十來年,韓明遠是何等的精明,又豈會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
冷哼,他對某人下了最後通牒,“小子,半年之內你如果還不肯結婚的話,我就要採取措施了。”至於‘措施’內容嘛,暫時保密。
韓兢思沒來由的背脊一涼,忍不住脫口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韓明遠回了他一記陰惻惻的微笑,沒做出迴應,揚手示意傭人推他回房間。
也許所有人都把他這逼婚的舉動單純地解釋成他需要一個繼承人,但其實不然。在他看來,韓家有韓兢思就夠了,他之所以這麼做,只是想爲他找個‘伴兒’——這個傻小子,明明最怕孤獨卻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別人對他好,真是讓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