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取而代之

“自可取而代之……”柳宇並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了一遍柳隨雲提出的話題:“吾可取而代之……”

柳隨雲決心再加上一把火,他說道:“前營將士也是這個想法,我們和許多前營將士都談過了,他們對於收,認爲戰場應選在河內山西之間,決不是退到到十州去。”

前營的根據地在河陽,只要山西、宣光一失,河陽就處於法軍直接攻擊之下,他們對於劉永福謀劃後路,退守十州死地同樣表示不難。

柳宇回想起他所想起的歷史,歷史上丹鳳、懷德戰役後,劉永福多次動搖,不準備守山西,而是退守保勝,繼而退入十州。

結果這一決定引發了前營的一致不滿,黃守忠甚至對劉永福提出:“將軍你可以回保勝去,請讓我帶全軍守山西,有功歸於將軍,有罪歸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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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纔有了著名的山西戰役,這是中法戰役法軍傷亡最大的幾場戰役之一,黑旗軍這支無名之師,以弱兵抗擊絕對兵力優勢的法軍,終於傷亡過大被迫退守,但是法軍傷亡近五百人,幾乎兩倍於所謂的鎮南關大捷。

不過山西一失,則決定於中法戰爭的勝負,以後越局糜爛,迴天無力,黃守忠對於劉永福的保守政策益發不滿,以後乾脆離開黑旗軍,獨樹一幟。

恐怕現在前營對於劉永福已經種下了不滿的苗子吧?柳隨雲繼續說道:“阿宇,這是天賜良機啊,咱們細柳營加上前營,黑旗軍誰能壓制得住。”

柳宇只是拿起了柳隨雲的筆記說道:“時機不到啊。”

他想起歷史記載中的劉永福:“劉永福這人,不通文字,出身貧困,混跡於江湖,所以見識不廣,你說他鼠目寸光。也是沒錯的。”

“可人都是有其長處的,你把眼光放遠點,除卻劉永福之外,誰能統率黑旗軍這幾個營頭?”

“我不能!”柳宇繼續承認自己地弱勢:“咱們地目標不要放大。眼下最好能把左營拉到咱們地隊伍裡。”

柳隨雲當即說道:“吳鳳典倒是和我交流過幾回。只是這人是劉永福心腹。實在交不了心。不過接下去他們地糧餉要我們供應。可不回防山西。我們每個月要花七八百兩銀子養這麼一個空懸在外地營頭。開銷實在太大了。”

“此事當真?”柳宇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這一年下來可是一萬兩銀子啊。”

這也是柳隨雲評價劉永福鼠目寸光地一個原因:“千真萬確。不信你可問問經世易他們。劉永福說左營地防區在山西。自然要由山西協餉。”

左營地防區在山西是沒錯。可不代表着柳宇要白花銀子養這麼一營人。左營三百人。一年一萬兩銀子。有這個錢。柳宇完全可以自己再建兩個連隊。

何況細柳營地操法與黑旗軍其它營頭並不一致。到時候即便是倉促歸還建制。協同作戰也不能做如臂使指:“隨雲。這次去十州。劉永福不是想再調你地排?”

柳隨雲對柳宇的判斷十分佩服:“正是如此。”

柳宇憤憤地不平:“劉永福,你也太把我們細柳營當兒戲了。”

他自己連兩個步兵連隊都捨不得組建,只能組建五個直屬排。可是劉永福一開口,一年就是一萬兩銀子,而且還要柳隨雲排長期脫離建制。

他看了柳隨雲一眼,這個少年軍官已經英氣逼人,成爲他手下可用之人:“這回去十州,你便不會去了。讓張彪率一個加強排。”

紅河哨所這場戰鬥對細柳營和黑旗軍的影響,超出於參與者的想象之外,就象其中很重要的一點,細柳營根據這一次張彪、蔡雲楠兩排地經驗,得到一個結論,一個步兵排不足承擔一個獨立方面的作戰任務,非得一個加強排不可。

正是基於這種認識,這一次由張彪統率的並不是那三十七人的普通步兵排,而是加強了工兵、輜重兵、通信兵、衛生隊的加強排。柳宇對柳隨雲說道:“估計有六十人上下。還準備把全營唯一的狙擊鏡帶去。”

對於傳得十分邪門的狙擊鏡,柳隨雲特別有興趣:“傑肯那邊進度怎麼樣?下次出任務。我們排怎麼要配兩件吧?”

柳宇笑罵了一句:“想得美,傑肯那邊進度還好,但是一切從零開始,第一件估計最快也是四個月後的事情,至少產量……”

他豎起了兩根手指,柳隨雲明白了:“一個月兩具,這速度還真夠慢的。”

柳宇搖了搖頭:“兩個月一具,純手工研磨,加上他還有其它的任務在身,一開始估計就是這個速度。”

柳隨雲計算了一下:“那一年不是隻能出六具,纔夠一個步兵排用?”

“那還算順利了,說實在,我都被嚇了一跳,但是這東西精密。”柳宇有些無奈:“只能看傑肯能不能教出幾個學徒了。”

說到這個產量,柳宇直搖頭了。

最近他發現,不但硫酸地產量不足,便是高品質的粒化黑火藥,由於他也是在實驗室內進行了,產量也同樣嚴重不足,勉強能滿足大量實驗所需,但是演習就需要消耗庫存了。

至於硫酸,那簡直是一個跳不過去的關口了。

實驗室地學徒,現在進度很大,即便脫離了連錦城的指導,他們仍然想作出一些東西,而最近在雷汞上有所進展,但問題在於,製取雷汞,硝酸是必須品。

而想要獲得硝酸,又首先要有硫酸,而是需要用硫酸製取的產品太多。

別的不說,無論是出硝化棉、硝化甘油、TNT、雷汞,還是苦味酸,沒有硝酸統統沒戲。而硝酸必須有硫酸。

他搖着頭說道:“他這邊還好,倒是化學實驗室那邊的硫酸,我簡直就要跳腳了。”

“能不能外購一批?”柳隨雲倒是出了個主意:“這東西就怕海關那邊過不來。”

“普通的商船,也不敢運這東西啊。”

濃硫酸在海防沒有出售。得到香港、西貢這樣地大城市去購買,目標太大,普通的走私商人根本不敢運這種危險品:“這事先別說,這次你趕緊把漏下的科目好好練一練,讓張彪帶隊出去實戰演練一番吧。”

柳隨雲排在河陽獲得了非常寶貴的實戰經驗,可在老營地隊伍,同樣在實戰獲得了經驗不說。而且還演練了許多新科目,象他們針對夜戰專門進行的步槍第三練習,就是柳隨雲拉下來沒練的:“你真要在外面跟着劉永福他們混,恐怕就要落伍了。”

柳隨雲知道細柳營是個很有人情味的團體,但是這個團體進步地步伐非常大,自己如果一年原地不動,恐怕連張彪這種粗人都趕不上了。

“好!我這就出去了。”

一切事務都在平緩地推進。

五個直屬排按照柳宇地規劃都建立起來了,新地細柳營整日進行大規模的實戰演練,至於隊列之類地練習,現在連補進來的黃旗軍俘虜都是相當熟練了。再練下去,這些原來就戰鬥經驗十分豐富的俘虜都要成爲戰鬥骨幹。

化學實驗室也還在緩慢地重複着西方已經做過地化學實驗,現在這些學徒已經能根據化學方程式來獨立操作了。

柳大買辦和連錦城連來了一船物資。都是造假幣相關的事物,他們那個鑄造法屬印度支那銅幣的作坊已經開始嘗試性的生產,但是製造假紙幣這一塊,連錦城還是高呼人員不足、器材不足、技術力量不足。

爲了加快步伐,細柳營和鄧村雨都往裡面追加了投入,其中柳宇親自批了三千兩銀子。但是還不知道往裡面到底要填多少錢才能發財。

只是他現在卻要再次爲錢着急:“催款子?”

“都是一家人,您就按當初的承諾,給我們左營協餉吧!統領已經斷我們的軍餉,您不給軍餉,咱們左營就要喝西北風了。”

這是左營前來要餉的人,他們的口沒有劉永福想象得那麼大:“我們左營好歹有些家底,所以這軍餉,前營和細柳營各承擔一半,您每個月協三百兩就行了。”

一兩銀子養一個戰鬥兵。這倒是很便宜的買賣。只是這個建議直接遭到了江凝雪的反對:“現在營裡地存銀不過三萬兩出頭了,給他們協餉。一年就是三千六百兩了。”

那邊柳隨雲和張彪等人都持反對意見:“有這筆款子,咱們再編一個步兵連隊不更好!”

柳宇眉頭皺了下,作出了和以往不同的決定:“給他!”

“一年三千六百兩?”

“一年三千六百兩,買這麼一個戰鬥力很強的營頭,天下沒有比這更合算地買辦了!”

柳宇在細柳營向來是一言堂,只是現在江凝雪卻在質疑他的決定:“阿宇,這可是一年三千六百兩。”

“我清楚這筆款子有多少,所以我要親自給左營的弟兄發餉,讓他們知道是誰給他協餉,張彪,你那邊去十州準備得怎麼樣了……”

張彪那邊笑了笑:“管帶,一切都準備好了,每人帶一百發子彈過去,排裡還用騾子馱了一千發步槍彈。”

柳宇笑了:“好,我隨你去……哎!”

他看了柳隨雲一眼,柳隨雲知道他的意思:“我們排也可以一塊去十州。”

這下子可是大手筆了,原本劉永福只是想讓柳隨雲一個排去十州助戰,可是柳宇這一改變主意,便是兩個步兵排出戰了,不過柳宇覺得還不滿足:“乾脆我們左哨全部出戰,把蔡雲楠排也叫上,他的傷勢好得怎麼樣了?”

“已經能走路了,估計再歇上幾天,便可以領兵隨管帶去十州了。”

整整一個步兵連隊,出山西省境超遠範圍機動作戰,這對於細柳營來說。還是第一次進行這種強度的作戰,但是柳宇覺得,現在是最好地時機。

前段時間,河內方面的法軍強勢過一陣子。在河內和山西邊境進行過幾次示威性質的實戰演練,但是很可能是由於財政上的原因,現在河內守軍反而減少了一個連。

而山西境內,細柳營的實力進一步得到了增強,新組建的五個直屬排雖然都是工兵、輜重這樣地單位,但都有老兵骨幹在。

步槍火器雖然比較雜,一個十二個人的步兵班只有半數人裝備後膛武器。其它補充進來的俘虜只能裝備前膛步槍以供自衛,守備不成問題,這一次去十州雖然帶走一部,但大部仍留在山西。

而且花間教地挖牆腳工作進行得很成功,羅雁秋把吃現成地這一招用到了極限,往往是把整個村落的大部分天主教民從頭到腳都挖到自己地陣營裡來,現在細柳營的耳目遍及全省,很多教堂被變成了花間教的活動場所,而基於柳宇的認識,中法戰爭是在一八八三年才爆發的。

想必前次那一場火地勁頭還沒有過去。一個步兵連和五個直屬排大部守備山西應當是不成問題吧?

他又看了一眼司馬泰,他纔是唯一的問題。

不過他也不是問題,他的右哨都是柳字營老人。因此柳宇只說了一句:“這一回讓司馬擔當留守隊司令,所有人,包括凝雪在內,都服從你的指揮。”

但是聽在別人的耳中,卻是不同了。

柳宇的意思實際是說,什麼人都聽你。惟獨江凝雪不同,關健時候還得聽江凝雪的話,正如蔣介石把華北剿總交給傅作義的時候,就私下對一批嫡系將領交代過了,軍事上可以聽傅作義的,可是政治上要聽陳繼承老師。

司馬泰倒是沒明白柳宇這句話的用意:“一定不負使命。”

既然做了決斷,柳宇便回覆左營和劉永福派來地使者:“這一次出兵十州,事關我黑旗軍存亡,我是極力贊成的。所以我準備帶左營的三個月軍餉。由一哨兵力護送,親往十州助戰。”

三月軍餉。一哨兵力,這都超出了他們地使命,當即是大喜望外:“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只是柳宇既然把規模從一個排提升到一個加強步兵連隊,自然不可能急於出兵,而是做好萬全準備。

特別是這次出兵的序列之中,還有新成立的工兵、輜重、衛生、通信、炮兵諸排各一部,柳宇很想演練一番諸兵種合成作戰。

須知這些晚清軍伍,並沒有什麼聯合作戰的概念,炮營即是炮營,步營即是步營,馬營是即是馬營,甚至連最基本的步炮聯合攻擊都辦不到。

湘淮軍的炮兵,野戰水平很低,他們比較擅長地是攻擊象城市這樣的固定目標,攻堅還算有一套,但是野戰之中,往往會出現象甲午成歡之戰那樣,清軍炮兵落彈如雨,日軍未傷一人的戰例。

爲此有較高炮術水平的炮隊尤其難得,李鴻章特意把自己接收下來的常勝軍炮兵隊編爲最嫡系的親兵營,始終不離左右,一直到八國聯軍入寇,這支親兵炮兵營纔在戰鬥之中潰散。

現在細柳營的諸特科排都是初創,與步兵並沒有太大差別,器械落後,尤以炮隊爲甚,但是柳宇認爲這將是一個起點,藉着這次實戰的東風,把所有的弱點都暴露出來,然後好好改進。

而繡球又重新踢出到劉永福這邊來,吳鳳典親自來報:“淵亭,這次細柳營柳管帶得聞我大兵出征十州,特親率步隊一哨強,攜我左營三月軍餉前來。劉永福也沒料想到柳宇居然肯這麼下本錢,那簡直是前所未有地事情。

要是這一哨兵加上三個月地軍餉,象前營這樣非嫡系隊伍的人心恐怕一下子被細柳營勾過去了。

吳鳳典看到劉永福沉吟不語,當即說道:“如果淵亭放心不下,到時候我會把我地一份退回去。”

人家送軍餉上門,如果退回去那是寒了弟兄們的心,他把自己應得的一份退回去,卻有着不同的含義。

左營算是劉永福最嫡系的營頭之一,而吳鳳典也是劉永福最親信的一個,歷史上劉永福回鄉祭祖,就是由吳鳳典主持黑旗軍的軍務。

劉永福搖搖頭道:“弟兄們都是苦慣了,既然柳營有心散財,何必讓弟兄們多受些苦。”

“你該得的軍餉,我也按實數發你,細柳營給你多少,你也收着。”

這一回劉永福可是出血,這等於是給左營關雙份軍餉:“雅樓,你我相識,快十年了吧……”

吳鳳典不明白劉永福話裡的意思:“是快十年了。”

劉永福看了吳鳳典一眼,終於說了一句:“後生可畏啊。”

吳鳳典趕緊給劉永福跪下了:“吳雅樓一生榮華富貴,皆是將軍所賜,將軍若有示下,雅樓一定遵命,便是將柳營……”

劉永福搖了搖頭,他把吳鳳典拉了起來:“你我是一家人,親得不能再親的連襟了,何須這番多禮。”

他這個人見識不廣,格局太小,但是蠻有氣度:“這一次用兵十州,我也是想替黑旗軍謀一條後路,期盼能死裡求生,既然他細柳營有興致參與此事,便讓他來,說不定還真能替我黑旗謀一條光明大道來!”

話說到這也夠了,吳鳳典正聲道:“到時候必不負將軍所望。”

他覺得自己要對得起良心,也要對得起劉永福。

山西。細柳營老營。

既然是柳宇親自出徵,那麼準備的效率格外高上許多,甚至連實驗室裡的一些試驗產品,都讓他帶上。

但是眼前又遇到新的問題,對於十州,細柳營可以說一無所知,甚至連最簡單的地形圖都沒有。

這個地區實在太偏遠了,以至於法國人的傳教士都沒有進入過這個地區,至於越南地方誌上的記載,實在太簡略了。

現在細柳營除了知道這個地區屬於山嶺重丘的山區,部隊展開不易,人煙稀少之外,幾乎是一無所知。

對於他們要碰上的對手葉成林,也同樣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曾經屬於黃旗軍,佔據十州地區已經十年了,其部有近千人,但多數是老弱眷屬,真正的戰兵約在三百上下。

現在出動黑旗軍的大部,數千名越軍前往攻擊,但是柳宇的風格一向是高射炮打蚊子,即便清楚地知道自己一個加強連隊就可以收拾對手,他還是要做足十全準備。

“這一回要在幾位管帶好好露一面臉,讓各營的弟兄都知道我們細柳營的威名……”

事實上,柳宇想要不僅僅是這些,他想要的是:“吾可取而代之!”

世無英雄,吾可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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