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天很晚的時候雨婷纔回來。
中午吃了點麪條之後我就躺在了牀上,拉上窗簾,把自己與世隔離,躲在這個像蝸牛殼一樣給人虛假安全感的房間裡。一直蒙着頭昏睡,肚子餓了,再到沒有感覺,應該已經很晚了吧。
我聽到了她用鑰匙開門的響動,然後進屋,走到離我不遠的位置。她隔着被子拍了拍我隆起的屁股,嘴裡問道:“吃了飯沒有啊?沒吃的話我去煮點麪條,隨便吃點,我也還沒吃呢。”
我在被子裡嘀咕道:“不想吃麪條。”我的意思是中午已經吃過了。
“那你想吃什麼呀?想吃又不起來做。”雨婷的話裡帶了些怨氣。
我依然裹在被子裡,“不想做。”
忽然視線一下子明亮起來,原來是雨婷把我身上的被子給掀開了。她的臉泛着紅光,應該喝了不少,我聞到了刺鼻的酒味。
“大小姐,你是來這邊創業的是吧?不是來談戀愛喝西北風的!那奶粉有這麼重要嗎,讓你一天到晚地想啊想,什麼事都不做了,只想這個折磨你的男人,有點志氣好不好,對於你本來就有能力得到的未來,他根本不算什麼!”雨婷一副家長訓人的樣子,比起我媽來只是多了幾分急躁與不安。
我立刻坐了起來,她的話就像是一根狼牙棒,一錘下
來,根根入肉。我的事業,我的愛情,被動的我已覺無路可走,她只是將這一切挑明,但卻像把我的髒內褲掛到了商場的吊頂上一樣的讓我難堪。
“我怎麼沒做事了?我每天都在堅持創作,即使沒畫在紙上,也印在了我的腦子裡,我只要有一作品就投稿,投給雜誌社,報社,企業,他們看不上我的我能怎麼辦?沒活做沒收入也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雖然我住在這裡和你擠一張牀,但房租也有我的一半不是嗎?我每天都給你把飯做好了,不因爲別的,因爲我覺得你上班很累,今天實在不想起來了,難道休息一天也不行嗎?還有,說我就說我不要提到亞培,他不是什麼奶粉,他現在應該也很難受。”我一口氣說完了所有不該說的話。
雨婷的眼睛裡冒着怒火,“唐若秋,你一天到晚耍什麼大小姐脾氣!我剛纔好心地問你有沒有吃飯那是怕你餓了一天餓壞了身體,還有,誰規定了你必須做飯給我吃?你又不是我的保姆!管他叫什麼,那男人的名字我提都不想提,我是看你爲他這樣替你不值!你以爲找工作這麼簡單嗎,等着別人上門來請你?你一個沒收入的人哪來的錢交房租,還不是你媽給的,都這麼大的人了,還向媽伸手要錢不覺得有些掛不住嗎?”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印象中那個俏皮可愛的雨婷娃娃不見了,看見的,只是一張被酒精催化異變的陌生的臉。這張臉上的利齒將我的皮一層層地剝下,一個慘不忍睹的血淋淋的小丑蜷在我的骨架裡面卑微地顫抖着。
她見我哭了便忍住不再說話,只是氣沖沖地走出了臥室的門。
我用手背不停地擦着那抹不完的淚,直到抓來一把紙巾將淚水暫時封住。
被這個城市裡唯一的好朋友看低,無處申訴,更沒有強有力的理由用來反駁,我沒有可用的事實,只有所謂的行動。可我的行動在明天,並且我需要誰誰來支持我的行動,否則我軟弱無力,沒法行動。我承認,我是一個依賴心理特別重的人。然而我現在能依賴的媽媽,她遠在千里之外,我本來可以依賴的朋友,她正用一種輕蔑的眼神在鄙視我。
現在我這樣一個一文不值的人應該幹什麼呢?我哽咽着,漸漸止住了哭泣。換下睡衣,穿了件T恤和一條牛仔褲,登了一雙休閒鞋,簡單收拾了一下我的物品,揹着包準備出門。
路過客廳的時候,雨婷不在,大概是在廁所裡面。也好,避免了尷尬。我打開門,輕輕地帶上,離開了這不算是家的家。
後來我才知道,雨婷那天是因爲上司給的壓力所以纔去喝了很多酒,至於那個壓力,也正是讓她放棄這份已經讓很多人羨慕的外企翻譯工作的原因。那個以權謀私的男人,希望雨婷可以做他的情人,否則,那原本應該屬於雨婷的升職機會就會被他轉送給別人,當然,也隨職附送一頂情人的帽子。
“誰願意做誰做去吧。”雨婷後來說,不帶一點憤恨。正因爲她的這種精神,她找到了現在的工作,一家名雜誌社的英文編輯。她的事業運一向很好。唯一欠缺的,就是那讓人嚮往卻又畏懼的愛情。
但,如果我早知道是這樣的原因,或許我和亞培也就不會那麼迅速地走到一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