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浩面對生死的抉擇,不錯,只要一點頭,便可出死入生。
然而,堂堂第二代“黑儒”,爲了苟且偷生,去做那淫婦的玩偶麼?
“生”對於一個身在“死”地的人,誘惑力是非常大的,俗語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有命在,可以徐徐設法,另作他圖,死了,便什麼都完了。
恩怨情仇,集於一身,的確不該死,也不能死。
丁浩的心意,有些動搖了。
素雲見他久久不開口,又道:“酸秀才,一點頭,可以受用一生,一搖頭,這裡便是你永眠之所,你估量着辦吧,天下間小白臉不止你一個。”
這最後一句話,穩定了丁浩動搖的心意。
淫娃蕩婦、蛇蠍毒蜂,沾之必身敗名裂,死在此地,還可保留清白之身,大丈夫生而何懼死何憂,死,固屬可怕,但苟且偷生,更加可怕。
那賤婦決不會讓自已復功,她曾目睹自已與“毒心佛”決戰的一幕,毫無疑問,她將繼續控制自已,直到厭倦,那就生不如死了。
心念之中,陡地擡頭,堅定而冷酷地道:“在下已決定長眠於此,不必多言了!”
素雲倒是被他這種態度驚得一怔,皺了皺眉,說道:“螻蟻尚且貪生,俗語說好死不如歹活你再想想?”
丁浩斷然道:“不必想了,在下決不改變主意。”
“酸秀才,你不但酸,而且腐,腐得發臭……”
“物以類聚,你們這一批狐鼠,賤得令人作嘔。”
婢女素雲似乎惱羞成怒,陰陰地道:“罵得好,你去死吧,在你斷氣前再消磨你!”
說完,洞口一暗,又回覆剛纔的死寂陰森。
現在,丁浩的心反而平靜了,因爲他現在只有一條路一一死!別無選擇,他不再去想那些未了之事,因爲除了增加死前的痛苦外,別無好處。
死,一了百了,不管天大的事,也一筆勾消。
在生機未絕之前,會有不甘心,不瞑目的想法,但到了完全絕望的時候,想什麼都覺得是多餘的了。
現在,問題來了,真的等死麼?等着餓死麼?臨死前還要受折磨?那太痛苦了,何不對自已殘忍些,自己結束生命。
但,如何結束生命呢?內無不聚,無法以功力自決,撞壁?切腕?自殺
生不易,死也難!
他像一隻困獸,在石牢中來回走着……
石牢,成了陰司地府,結束生命的地方,他想到隔牢的無名老人說,此谷叫“隔世谷”,這石牢,名符其實的成了隔世之牢。
他轉了一圈又一圈,竟想不出一個乾淨利落的死法。
突在此刻,傳來了那老人的聲音:“小子,真有種!”
這是讚賞,還是嘲弄?但,在這種境地中,聽到了人的聲音,總是一種慰藉,也示這裡是人間,與地獄稍有不同。
老人聲音頓了一頓,接着又道:“若非看你還有那份骨氣,老夫纔不理你,小子,總不說話呢?”
丁浩轉身面對那隙縫,冷悽悽地道:“老前輩,晚輩在想如何結束生命!”
老人驚奇的聲音道:“什麼,你要死?”
“是的,老前輩能指示一條比較好走的死路麼?”
“你爲何要尋死?”
“活不了拖下去是痛苦。”
“嗯!不錯,這話很對,活不了拖下去的確是件痛苦而殘酷的事,可是老夫已忍耐了數十年,竟未想到要死
“什麼,老前輩已被囚了數十年?”
“難道是騙你?”
“這……憑什麼能活這麼久呢?”
“憑一口氣,一個希望!”
“吃喝呢?”
“這倒不愁,按時供應,老夫縱然想死,別人也不願呢!”
“這……怎麼解釋。”
“不必解釋了,反正你是要死的人!”
丁浩慘然一笑,道:“是的,晚輩是將死的人”
老人卻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剛纔說要老夫給你指引一條死路?”
丁浩一咬牙,道:“是的!”
老人沉默了片刻,在聲道:“你可以自斷心脈,快捷俐落“但晚輩沒有功力!”
“啊!老夫迷糊,你已經說過了,嗯!嚼舌,太痛苦,碰壁,屍骨不全,死相也難看,自殺呢?地牢中可不太方便,而且也痛苦,割脈,那需要一段時間,也不好受……”
老人如數家珍,似乎他是認真要替別人尋死路。
丁浩已下了決心求解脫,是以並不放在意下,但聽起來難免刺耳。
老人喃喃地道:“活下去難,死卻更難!”
頓了一頓,突地的欣然道:“有了,小子,我老人家身受此慘,所以特別同情你,這麼着,老夫先助你恢復功力,你再從容的死,如何?”
丁浩心中一動,但隨意會過來,啼笑皆非地道:“晚輩如恢復了功力,便不必尋死了。”
“不見得吧?”
“爲什麼?”
“你功力通玄也出不了這地牢,出了地牢也出不了‘隔世谷’!”
丁浩心頭一涼,但隨道:“有了功力,便可設法!”
“憑你的功力麼?告訴你,縱使你功力通了玄也闖不出去……”
“但總得試試!”
“那你是改變主意,不想死的了?”
丁浩期期地道:“是的,如果功力真的能恢復的話……”
“好小子,老夫助你恢復功力,是便利你尋死,老夫還助你個什麼勁。算了,你自己死罷,老夫無能爲力!”
丁浩聞言之下,真有些哭笑不得,這老人在這種時候,竟來消遣自己,彼此各囚一室,只憑石壁縫通聲息,助自已復功明是句鬼話。
當下冷冷一笑道:“老前輩,晚輩也想得到您無能爲力,算了吧!”
老人大聲道:“誰說老夫無能爲力?”
“老前輩有穿透之術麼?”
“小子,要恢復你的功力,輕而易舉,何必穿透,只憑幾句話足矣!”
丁浩的心靈活躍起來,脫口道:“真的?”
“小子,老夫一聽到你說話所表現的氣概便順眼,爲了睹這口氣也得做給你瞧瞧,你內元無法提聚,是不是?”
“是的!”
“也無法測出何經何穴被制是不是?”
“是的!”
“好,你知道你是如何被制的?”
“如果知道便好了,就是不知道啊!”
“現在聽着,先拾根脛骨拿在手中!”
丁浩心中有些激奇,仍然照着做了,在白骨堆中,拾了一根腔骨,捏在手中,道:“晚輩已揀好了。”
“嗯!現在雙手牢握脛骨,以一端撞‘應窗’‘屋醫’二穴,注意,用全力!”
丁浩有些將信將疑,這‘應窗’‘屋醫’主管人身氣血,點此二穴,是阻止血氣外流時才用,但老人吩咐了,就得試試看,於是,雙手用力,疾撞二穴。
“小子,你有些懷疑,是不是?”
“這個……”
“別這個那個的,點這兩穴是預防被禁固的功力一旦開放,會向外溢流。”
“晚輩明白了!”
“現在撞‘中堂’、‘地闕’兩穴!”
“老前輩,這……這兩穴是死穴……”
“你愛做不做,這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
丁浩心念一轉,猛省道,是了,這不是很便捷的自決之法麼,看來老人故弄麼虛,目的仍助自己解脫,自己本來是要尋死的,還有什麼話說,當下一咬牙,一橫心猛力用脛骨頂端戳向‘中堂穴”,全身陡地一震。
說也奇怪,這一戳並未倒下。
他不暇去細思,又用力戳向腹間的‘地闕’,這一戳發生了異樣,全身氣血,蠢然欲動,他不能不相信老人的話了。
這轉機,使他大爲激動。
老人的聲音又道:速點“三元大穴”!
丁浩毫不猶豫地做,登時氣血流轉,如江河之澎湃,有不可遏止之勢,不禁欣喜欲狂,脫口大叫道:“老前輩,成了!”
老人沉聲道:“現在是你的事了,你知道該做什麼!”
丁浩立即就地跌坐,抱元守一,閉目垂簾,運起心法,調息氣機,他只個過是內元受禁固經穴無傷,是以不過一盞熱茶工夫,便已氣機暢連,功力盡復,當下一躍而起,激動萬狀地道:“老前輩,此恩此德,沒齒難忘!”
老人冷冷地道:“小子,老夫毋須你感激!”
丁浩怔了一怔,道:“老前輩,晚輩還不明白是被什麼手法所制?”
“你想知道麼?告訴你也無妨,你受制於‘截脈固元指’!”
“哦!這……倒是初次聽到。”
“當然,武林中有幾人會這指功?”
丁浩心念一連救轉,道:“老前輩既有這高武功,爲何不自求脫困?”
老人沉默了好一會才道:“老夫不願出去!”
丁浩不由一呆,大感駭怪,天下間竟然有人甘願禁固。
當下激於好奇之念,輕輕彈身而起,貼附壁間,湊目向裂縫中望過去,只見隔室是另一個天地,說是牢房,卻比這邊強多了,竟也有牀褥桌椅等東西。
一個髯發皓白的老人,站在室中央,雙目神光炯炯,由於裂縫小而深,只能看到一小部分,老人如換了位置,可能便看不到了。
丁浩飄身下地,想不透這老人何以被禁,與“素衣仙子”是什麼關係,但有點可以看出他雖被囚,卻未受什麼折磨。
“老前輩,晚輩再次請教尊號?”
“老夫不會告訴你的!”
“那老前輩被禁的原因,也是不肯見示的了?”
“當然,那還用說!”
“爲什麼呢?”
“什麼也不爲,這是老夫家裡事,不足爲外人道。”
“哦!”
丁浩有些明白過來,這老人與那“素衣仙子”定有某種淵源,對方不肯說,自已當然不便強問,“家屋事”三個字,裡面的蹊蹺大了。
老人接着道:“小子,是你運道好,三年前一次地變,使這石壁裂開了這條隙縫,否則老夫無法與你通話,牢頂也有裂縫,使老夫得以聽見外面人語”
丁浩激情地“啊!”了一聲。
老人語音變得激顫地道:“若早有這次地變,老夫不至於安心在牢中偷生度年,唉!一切都是氣數,這也是你小子洪福齊天,五行有救……”
丁浩心中又是一動,道:“老前輩,那又爲了什麼?”
“由於地變,老夫得到了一張這山腹秘密的構築圖……”
“啊!這秘室難道不是‘素衣仙子’營建的?”
“她只是加以利用而已,這是上古異人所留,發現的是老夫……”
丁浩驚聲道:“那前輩該是此地的主人?”
“不談這個,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當然想!”
“告訴你,這地牢有出路……”
丁浩這一喜非同小可,激聲道:“有出路?”
“不錯,想來是當初經營這秘窟的人,爲防萬一,才留下了這一手,老夫若非得到這張秘圖根本就不知道,這秘道就在你置身的牢房中……”
“啊!”
“在右邊石壁上,距地七尺八寸之處,有一個微微突起的半球形石塊,那便是樞紐,現在你看看有否那回事?”
丁浩被這意外的生路,激動得手腳發抖,依言走了過去一陣摸索,果如老人之言有那麼一個突起的圓形石紋,凸出石面也不過二三分,若憑眼睛,是絕對看不出來的,同時不明究裡,誰也不會去注意天然石壁上這一點石紋!”
當下歡呼道:“老前輩,有這回事!”
“好,現在你用指頭着力,點它七下!”
丁浩運功中指,連點了七下,壁間突地裂開了一條縫,恰容一人挨擠進去,位置正在那樞紐下方,高與人齊,一顆心不由“砰砰!”直跳起來。
“老前輩,有門戶!”
老人似乎也相當不平靜,顫聲道:“點那突石三下!”
丁浩依言點了三下,裂縫自合,這一絲絲痕跡都沒有。
“如何?”
“是的!”
“現在你循秘道逃生去吧!”
“關上了!”
“好,記住這秘道中有同樣樞紐,開關的方法一樣!”
丁浩按捺住狂動的情緒,道:“老前輩,你與晚輩一道出去……”
“辦不到,老夫這邊與你那邊不相通!”
“晚輩可以設法到老前輩那邊……”
“決辦不到,一被發覺,連你也走不了!”
丁浩慨然道:“晚輩豈能自已逃生,一切後果不計,定要老人沉聲道:“老夫說過不願出去!”
丁浩知這老人不會改變心意,長聲一嘆,道:“晚輩可有什麼效勞之處?”
“老夫救你是看你爲人正道,並非有所希望……”
“老前輩誤會了,晚輩是語出至誠!”
“唔!這一點老夫相信,你既這麼說,老夫有件事你去辦……”
“晚輩洗耳恭聽!”
“你出江湖後,替老夫找一個人。”
“什麼樣的人?”
“天知道這人是否尚在人世,也不知變成了什麼樣子個過,你可以試着找找看,是一個女人,她叫許春娘!”
丁浩一震道:“許春娘,與‘素衣仙子’一字之差?”
“不錯,她們是同胞姐妹?”
“哦!找到之後呢?”
老人聲音突轉淒厲:“你替老夫殺了她?”
丁浩不由心頭劇震,老人要自已找的人,是“素衣仙子許媚娘”的胞妹,卻要自已殺了她,她倆與老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老人的聲音中充滿了恨意,顯然積怨很深,而老人無疑是被“素衣仙子許媚娘”所囚,這真叫人莫明奇妙,難以想像其中的蹊蹺。
心念之中,驚聲道:“殺了她!”
“啊!不,不行,這麼辦不妥……”
“您老人家又想到什麼?”
“如果你小子的功力不濟,殺不了她,便弄巧反拙了!”
丁浩本想說自已的功力殺一個人大概還不成問題,但轉念一想,不能說這豪語,萬一殺不了她呢,豈不於心有愧?當下沉聲道:“那該如何?”
“這樣好了,你如果能找到她,就告訴她說‘隔世谷’的老人現已回心轉意,要她回來,可以解除她的痛苦!”
丁浩更是困惑,沒頭沒尾的話,不知內含什麼文章。
“如果她不肯回來呢?”
“肯的,只要你如此說?”
“如果晚輩力所能及,殺得了她呢?”
“提她的人頭來見我,仍走這秘道!”
“好,晚輩盡力而爲,決不負老前輩之望!”
“你可以走了,如被發現,後果堪虞……”
“如果現在晚輩要向‘素衣仙子’算這筆賬,可以麼?”
“不行!”
“爲什麼?”
“在此石窟之中,你無論如何鬥不過她,萬一失手,你不能活,老夫的指望也將化爲泡影,那老夫便死不瞑目了。”
丁浩不由悚然而震,爲了老人,雖不能冒此險,但自已卻不能就此一走
“老前輩,這牢門從裡面可以啓開麼?”
“可以,你問這幹嗎?”
“晚輩要出去一趟,有幾樣東西作取回不可,否則無法再行走江湖!”
“什麼東西?”
“兵刃與幾樣十分重要之物,留在‘素衣仙子’的臥室中。”
“小子,你想能辦得到麼?”
“晚輩伺機行事,那幾樣東西非到手不可!”
“一定要取回?”
“是的!”
老人似乎在考慮什麼,很久才道:“小子,現在是機會,你去吧,千萬小心,此際室中無人注意牢門右側壁上有一個淺孔,用力按之即可,進來時是反方向,快去……”
丁浩喜之不勝,彈身上了石級盡頭,摸到了那門邊小孔,用力一按,“隆隆!”聲起,牢門果然開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提氣輕身,如鬼魅般朝前飄去,然後朝左一轉,那錦帛香室,呈現眼前四下一張,不見人影,他右掌蓄勢,左手掀簾,一閃而入,一看,室內果然空空如也。
想起被囚前的那一幕,不由爲之打了一個冷顫。
兵刃與那錦袋,仍好端端的掛在牀頭,忙不迭地取了下來,略一檢視,諸物俱在,不禁又是一喜,忽地,他念頭一轉,得了一個主意。
閃身退到錦帳之後,迅速地戴上面具,脫去了外罩藍衫,佩上劍,掛上招文袋。
一低頭,發現靠近牀腳處有一條細縫,心中登時明白過來,老人能聽到這室中的動靜,原來是憑這隙縫,那老人的囚室,是在這房間下面了,這情形,可能“素衣仙子”,還未曾發覺。
就在此刻,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倏然傳來。
丁浩心頭一緊,如果來的是“素衣仙子”,便只有放開手幹了。
簾子一掀,進來的是婢女素雲。
丁浩閃身而出。
素雲驚極而呼:“你是什麼人?”
丁浩出手如電,曲指一彈,素雲應指而倒,再一指,點上了她的“啞穴”,然後語冷如冰地道:“告訴你們仙子:就說‘黑儒’來過了,‘酸秀才’由本儒帶走,改日有暇,當專誠來拜訪!”
說完,從容出房以極快的速度,回到地牢,關上了牢門。
老人的聲音隨即響起:“小子,你又自稱什麼‘黑儒’?”
丁浩暗忖,這老人竟連“黑儒”的名號都不知道,看來他說已被囚了數十年一點不假,對方既然不知,也就不必加以解說了,當下含糊地應道:“隨口說說而已!”
“你可以走了,越快越好!”
“老前輩真的不願離開這裡?”
“說過多次了,還要問,快走!”
“晚輩拜辭!”
說着,跪了下去,再拜而起,不管老人是否看到,禮教不可不盡,想到自已重出生天,而老人仍要苟延殘喘,度那慘酷的歲月,心頭不由一陣側然,但對方堅持不肯離開,也是沒辦法的事,不然,自已縱使賠上性命,也要救他出去,他呆了一陣,挪步走向石壁,在那石紋上點了七旨,原先的暗門再開。
“老前輩,晚輩走了……”
“快走,別婆婆媽媽。”
“老前輩珍重,願不久再見!”
說完,閃身進入暗道,在壁間摸索了一陣,找到了樞紐,點了三指,暗門自關,地道狹窄,漆黑無光,丁浩憑着精湛的內功,才能勉強辨物而不致碰壁。
暗中視物,多少得憑籍一些天光,在絕對無光的地道中,與地面上是截然不同的,丁浩有此目力,已是十分難能的了。
走了約莫四丈左右,地道突然變行寬敝,從石壁的斧鑿痕跡看來是經過人工修整切,但大部份屬天然。
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味,撲鼻刺眼,這是地道久封無人行走的緣故,丁浩也曾聽說過這種地氣可以致人於死,所幸他習有“靜息大法”,能自由封閉氣脈,當下閉氣疾行,地道似乎無窮無盡久久不到出口,時高時低,彎彎曲曲。
足足耗了兩盞熱茶工夫,纔看到盡頭處的封石。
他閉氣已久,不敢怠慢,忙用手摸索開啓的樞紐,好不容易在距封石八尺之處找到,當即如法施爲,點了七指。
“格!格!”聲中,封石挪開了尺許,便不動了,看情形,年深日久,機關已經失靈。
丁浩深深吸了數口新鮮空氣,舉目前外望去,只見月明如畫,樹影迷離,竟不知是第幾天的夜晚了。
他吸氣縮身,挨擠了出去,一看,是在一個谷地之中,山勢不高,穴口開在距地丈許之處,滿布苔蘚,他先找到樞紐,封閉了穴口,然後飄身下地。
丁浩有一種重生之感。
他決定爲“赤影人”治那每年發作一次的離奇狂症。
於是,他認了認方向,朝谷外奔去。
頭不由大喜。
猴猿聚集之處,必有野果之類的食物,於是他循聲奔了過去,崗後坡地上是一片疏林,月光下可見一些小東西在枝林間中縱躍攀援,窮吵不休。
丁港彈身先躍過去,故意拔高身形,凌空一折,落到林中。
猴兒們一見龐大的身影旋空而F,尖叫着一鬨而散。
野果似落雹似的“劈劈拍拍”掉了一地。
丁浩童心未氓,覺得十分有趣,不由笑出聲來,俯身搶了兩枚野果,一看,竟是些熟透了的山桃,當下不管三七二一一十一,飽餐了頓。
飢火平息,精神陡長。
月光如銀,普照大千,峰壑崗陵,浸浴其中,令人心曠神恰,有飄然出世之感。
丁浩重新回到崗頂,一看身_匕仍是“黑儒”打扮,心想,不如換_L了衣着,乘着月明趕它一程,天明便可到有鎮之處了。
心念之間,正待扯落面具……
突地,一陣架樑怪笑,倏告傳來,丁浩心頭一震,默察笑聲來源,似在不遠處的崗後,略一躊躇之後,彈身奔了過去。
到了那小崗頂,向下一望,不由大感震驚。
崗後向陽的一面,是一板草地,約由許大,連接着另一座較高的山峰,草地上首先觸目的是那些散落灘置的骷髏頭,L官鵲跌坐其中。
兩名黑衣女子,在骷髏陣中左衝右突,上官鵲得意地哈哈大笑。
想不到這多天了他還沒離開山區,看來他是要和“素衣仙子許媚娘”併到底,蛇鼠一窩,到不必管誰吃誰,反正都是邪惡之輩。
兩女子既是“素衣仙子”手下,該知道避邪,怎會陷人陣中呢?
就在此刻,又一條黑色人影遙遙奔至。
上宮鵲停了笑聲,站起身來,陰陰自語道:“又有買賣L門,多多益善,看那賤婦出不出面救人!”
人影奔至近前,赫然是一箇中年婦人,粗手大腳,長相不堪承教,偏又妖精鬼怪,插了一頭的山花。
那婦人在四文之外,發現了骷髏陣,陡地剎住身形。
上官鴇怪笑一聲,閃電撲上前去,手中抓着一個骷髏頭。
“呀”那婦人駭呼一聲,轉身就要逃走。
上官鴨大喝一聲:“不許動!”橫身一截,口中連連好笑不止。
那婦人驚怖萬狀地道:“主人,您……您……”
官鵲暴聲道:“什麼主人,老夫早已不是你們的主人,你乖乖進人陣中,等候那不要臉的婆娘出面救你,進去吧?”
“上人……我……我回去稟報仙子,請她出面……”
“小康這,你李三娘是她的得力助手,拘了你她會出面的.報信嗎?嘿嘿!陣中兩個小婊子可以隨便派一個!”
那叫個三孃的婦人,目光亂轉,面上已無人色。
丁港;分奇怪,爲什麼他們這批連許媚娘在內,都這麼忌憚這老怪物?他手中的能髏頭很可能是什麼歹毒之物?
李三娘突地格格一笑,道:“主人,我回去準叫仙子出面,你倆1年老相好,一時鬧了彆扭,有話可慢慢說清楚,我決憑三寸不爛之舌,叫仙子回心轉意”
上官鶚獰聲道:“李三娘,少來這一套,你進不進去?”
李三娘向後退了一步,慄聲道:“主人難道不打算與仙子和好了?”
“哈哈哈哈,鬼話,她看得上老夫麼?老夫已非當年的‘風流尊者’,雖然中吃,但已箇中看了,我與她已恩斷義絕,和好?哈哈哈……老夫若非仗着這些護身符,早已死在她手上了……”
“主人,其實……仙子是很重情的……”
“呸!人盡可夫,面首盈百,老夫不想再當王八了。”
“那是主人氣憤的說法,其實……”
“住口,你進不進去?”
“我……我……”
“你不想成爲爛肉腐屍吧?”
李三娘目光遊移不定地四下張望,煞有介事地道:“我不回去仙子決不出來!”
“爲什麼?”
“有人在附近等她!”
“誰?”
“黑儒!”
“風流尊者上官鶚”驚聲道:“你說什麼‘黑儒’在等她?”
“是的,我等就是奉令出來偵察敵蹤的……”
“我不信,‘黑儒’會找她……”
“主人,那天仙子所爲是萬不得已,您誤會了,她不能殺那小子……”
“叫什麼‘酸秀才’的?”
“對了,‘酸秀才’是‘黑儒”的傳人,仙子擒了他,可保‘隔世谷’不被剷平,有‘酸秀才’作人質,可與‘黑儒’談條件!”
“風流尊者”有些動搖了,沉吟不語。
丁浩在暗中覺得好笑,虧這婦人編得出這篇鬼話,自已逃出“隔世谷”是以“黑儒”的面目出現的,曾要素雲傳語。
“黑儒”帶走了“酸秀才”,但這幾個女的出來探消息倒可能是真的。
“風流尊者上官鶚”大聲道:“這話可是真的?”
李三娘振振有詞地道:“當然是千真萬確,仙子那天已把他視若拱壁,珍逾性命的錦盒,給了主人,難道這還不夠表明心跡麼?”
“她當時爲什麼不說?”
“這……她不敢!”
“什麼意思?”
“主人知道爲什麼仙子要約主人三年一會?”
“風流尊者上官鶚”恨恨地道:“她吊我的胃口,她在消遣我,折磨我”
李三娘聳了聳肩,道:“主人完全錯了,仙子是啞子吃黃連,有苦自家知,今夜,事逼至此不得不說,我……拚着被殺的危險,透露這秘密……”
“你說說看?”
“主人先把那東西收起來吧,我……看着有些心驚!”
“風流尊者上官鶚”看了看手中的骷髏頭,道:“不必心驚,如你沒存歪念頭,它不會吃了你!”
李三娘無可奈何地一笑,道:“主人可知道一件武林秘辛?”
“什麼辛秘,講話別統彎子,乾脆點說吧!”
“這是震驚天下的大事啊!主人可記得三年一會已經幾次了?”
“連此次一共五次,十五年了!”
“對了,當年邙山九大門派與黑白道江湖高手,圍攻‘黑儒’,結果他沒有死,遁入伏牛山中,也就在十五年前的一天,仙子到伏牛山採藥,碰上了他”
“啊!你說下去?”
“他制住了仙子,佔有了仙子的身體,轉隱‘隔世谷’…
丁浩不由啼笑皆非,心想,看這女人如何編下去?
“風流尊者上官鶚”驚聲道:“有這等事,但……其中有問題”
李三娘面色微微一變,道:“什麼問題?”
“憑許媚孃的手段,對付不了‘黑儒’麼”
“那主人便把‘黑儒’看得太簡單了……”
“怎麼說?”
“他不知以什麼手法制住了仙子的經穴,每三個月必須由他推拿一次,否則必經阻穴閉而亡同時發作起來,那種痛苦並非血肉之軀所能承受的!”
“那三年一會什麼意思?”
“所以我說仙子很重情,她藉這機會與主人見上一面,聊慰相思之苦”
“她從未透露?”
“每次‘黑儒’都在暗中監視……”
“風流尊者上官鶚”看似相信這些鬼話了,略顯激憤地道:“她該設法誘他出現,我以骷髏頭取他性命……”
“這根本不可能!”
“爲什麼?”
“第一,‘黑儒’老奸巨滑,不會上當,第二,他若發現仙子背叛,有足夠力量摧毀‘隔世谷’,雞犬不留;第三,他對本主人的寶貝,並不陌生;第四,縱使仙子回到主人懷抱,也只三個月好過,如逢上發作之期,恐怕只數天相聚。”
“風流尊者上官鶚”大聲吼叫道“這全是真的?”
李三娘沉聲道:“主人,這假不來的啊!”
“風流尊者上官鶚”一咬牙思索了一陣,道:“也許她已變心真的愛上他了”
“主人,那是笑話!”
“爲什麼?”
李三娘蕩笑了一聲道:“主人,你是知道的……仙子與常人不同,牀第的需要甚殷,主人之能與仙子結合,在於生具異稟,而那‘黑儒’,與常人無異,銀樣臘槍頭,虛有其表…
“我的話已說完了……”
“慢着,媚娘擒住了‘酸秀才’作何打算?”
“仙子準備與‘黑儒’談條件!”
“談什麼樣的條件?”
李三娘故意尋思了一會,又四顧了一番,才沉聲道:“仙子以‘酸秀才’作質,更近使‘黑儒’爲她解除禁制,並且斷絕來往!”
“黑儒肯麼?”
“會的,他僅有這一個傳人!”
“不對,你胡扯!”
“什麼不對?”
“你說‘黑儒’隱在谷中,佔有媚孃的身體,又說他要找媚娘,你們是出來偵察仇蹤,前言不對後語……”
李三娘的狡猾勝狐,自知露了破綻,只顧信口胡編,卻不道對不上話頭,只見她若無其事地一笑道:“主人問得有道理,‘黑儒’目前已出江湖,向那昔年仇家索債,每三個月回來給仙子推拿一次,算日期,這早晚必到!”
幾句鬼話,遮住了馬腳,這謊可圓的天衣無縫。
“風流尊者上官鶚”目光向四下游掃,似乎怕“黑儒”現已來到,隱在暗中,好半晌才“哦”了聲道:“原來如此!”
李三娘這下子膽可就壯了,這才驚恐之意全消,沉聲道:“主人,話已說明,您看放我走還是要我入陣?”
“如老夫仍要你入陣呢?”
“我沒話說,反正‘黑儒”一回來、後果難料!”
“呃!這個……得想個辦法應付他,永絕後患,即使算他今晚屈服在條件之下,難保他不捲土重來……”
“主人慮得是,但如何對付他呢?”
“風流尊者上官鶚”一擊掌道:“有了!乘他未回,老夫悄然入“隔世谷”中藏身,等他來時,攻其不備……”
李三娘一搖頭道:“這樣不妥,主人要攻其無備,當然是使有‘食肉骷髏’,但這骷髏可是不認人的,除了主人外,誰也免不了受害,如果波及仙子,豈非弄巧成拙……”
‘嗯!這也是道理,依你之見呢?”
“雙管齊下。”
“何謂雙管齊下?”
“一方面,仙子照原來計劃與他談判,解除禁制是首要,另一方面,主人在他入谷之後,在谷口佈下陣勢,等他出谷時入殼,萬一他識破機關,主人可在暗中下手,三枚骷髏頭,總夠他消受了吧!”
“好計!”
李三娘向前接近了幾步,道:“主人如認爲此計可行,就請撤去陣勢;伺機另行佈置!”
“風流尊者”此刻可就現出了他的城府,深沉地道:“老夫怎能認定你說的全是實話呢?”
李三娘苦苦一笑道:“主人信不過我?”
“根據老夫的經驗,委實不敢相信!”
“這就難了,主人,恕我說句放肆的話,如果主人懷疑不決,萬一‘黑儒’不速而至,便什麼都完了,如我所說不實,主人還有機會算賬,如果‘黑儒’現身,可能……便沒有任何機會了只要對方發現了主人,必採對策,如他反挾仙子以求,主人又如何應會,這話……
對是不對?”
“風流尊者上官鶚”深深一想,道:“好了,你可以去了,這兩個妞兒留在老夫身旁……”
李三娘邪意地一笑道:“主人在此緊要關頭,還有興致作樂麼?
“風流尊者上官鶚”認真地道:“別說瘋話,我也多少要點保證,她倆暫時算作人質。”
李三娘想再說什麼,但只嘴脣動了動,沒有說出口,福了一福,彈身逸去。
丁浩暗自竊笑,“風流尊者”自命奸滑,仍上了李三娘的惡當,李三娘這一溜走,“素衣仙子許媚娘”定然會設法營救這兩名弟子,這場戲的下文,可就精彩了。
“風流尊者上官鶚”果然動手撤去了骷髏陣,一個個串好掛在頸間,然後一左一右挾着兩名少婦,奔入峰腳密林中藏匿。
丁浩也自尋了個隱秘而視線不受阻的地方,坐了下來,換了衣衫,摘下面具,回覆了“酸秀才”的本來面目。
他想看看“素衣仙子許媚娘”如何對付“風流尊者上官鶚”,同時他也有心要伺機殺卻這狐媚子。
而更重要的原因,使他不得不留下來,便是李三娘一篇鬼話,如果傳出江湖,以訛傳訛,“黑儒”的聲名,便掃地無遺了。
“黑儒”二字,非維護不可!等了一個更次,毫無動靜。
丁浩已有些不耐,心想:“素衣仙子許媚娘”可能真的不敢現身出面,自已離開時,是‘黑儒’的面目,她懾於這名號,焉敢招惹。
她不現身,自已可不能一直等下去,該採取什麼行動呢?
心念朱已,忽見一條臃腫的身影,緩緩移來,不久,到了草地中央。
丁浩定睛一看,不由倒吸了口涼氣,來的,赫然是一個通體烏光閃亮的怪物,從頭到腳,漆黑如墨,不知是人是怪?
那怪物左右一陣張望之後,突地發出了聲音:“上官鶚,你在那裡?”聲音低沉暗啞,十分刺耳。
丁浩鬆了一口氣,來的是人不是怪,只是不知何以着這種怪裝,男女不辨。
“什麼人?”
暴喝聲中,“風流尊者上官鶚”疾掠而至,一看這怪物,不由驚呼出聲,連連後退,目中全是駭芒。
怪物“呵呵!”一聲怪笑,道:“老風流,記得我麼?”
“風流尊者上官鶚”慄聲道:“鬼影西施!”
“呵呵呵呵,老風流,你還記得我,沒全忘記,不錯…
“風流尊者上官鶚”顫聲道:“你……不是……”
“呵呵呵呵,我不是?當年那些風流韻事你全忘了?不會的……”
“你不是‘鬼影西施’,你不是!”
“爲什麼這樣說?”
“鬼影西施已經死了,我親手埋葬的,死在‘素衣仙子’的‘追命寶匣’下”
“呵呵呵呵,不錯,但我又還魂了,天不絕我。”
“你……你……真的沒有死?”
“怪了,我不是活生生在你眼前嗎?”
“你怎知我在這裡?”
“你不是放了個賤女人回谷麼?”
“哦!她叫李三娘,怎樣?”
“我就送她回姥姥家去了!”
“糟了,你……不能殺她,她是傳訊去的……”
“鬼影西施”怒聲道:“爲什麼不能,我要殺盡‘隔世谷’的人,我要報昔日橫刀奪愛與殺身之仇。”
“風流尊者上官鶚”窒了片刻,才尷尬地道:“你是報仇來的?”
“誰說不是,老風流,你這些年豔福享夠了吧?”
“唉!別提了,說來話長,我們到隱僻些的地方再談吧,這裡不能呆”
“爲什麼?”
“有一個可怕人物要到……”
“誰?”
“黑儒!”
“他來此作甚?”
“他……來的目的是……找許媚娘算賬!”
“呵呵呵呵,妙極了,我正好與他聯手,我一個人闖不進去,由他帶頭便好辦了!老風流,不用說你是站在許媚娘那臭婊子一邊,是不是?”
“風流尊者上官鶚十分爲難道:“這個……倒不一定!”
“鬼話,你的鬼心眼滿不了我,你能不幫助她麼,我們是敵對的雙方”
“好妹子,別這麼說,多煞風景,你……風韻如昔吧?”
“呵呵呵呵,歲月無情,昔日西施,今日無顏,老了,你呢,照過鏡子麼?”
“別多說了,快離開這裡?”
“不,天借其便,我在這裡等‘黑儒’!”
“好妹子,來吧!我們……多少年不親近了……”
“老風流,我已不作與那份事了,你天生異稟,許媚娘駐顏有術,呵呵呵呵,老風流,你手還拿那撈什子作甚,這東西人見人怕,但對我卻毫無作用”
“別多心,我的老規矩,頭不離手,你還喜歡穿這件蟒皮套,多累贅……”
“累贅麼,到要命時便不嫌累贅了!”
丁浩暗中十分納罕,原來這怪物身上套的是蟒皮套,看來這東西必是刀劍不入,所以纔不怕“風流尊者上官鶚”的“食肉骷髏。”
他藏身的地方比較高亢,目光能及遠,無意間掃瞄之下,只見數條人影,自“風流尊者上官鶚”原來藏身之處,疾掠而逝,走的是入谷方向,心頭登時一動,那兩名許媚孃的手下,被人救走了……
“鬼影西施’”轉目張望,口裡道:“黑儒何時可到?”
“風流尊者上官鶚”倒也相當機警,口叫一聲:“我得去看看!”
彈身便朝峰腳掠去,看來,他已想到那兩名作質的女子。
就在此刻,突見“鬼影西施”在身上一連幾抓,扯落黑套,電閃而遁。
丁浩陡地猛省,她是“素衣仙子許媚娘”,根本不是什麼麼“鬼影西施”。心念之中,彈身便追……
峰腳那邊,傳來“風流尊者上官鶚”的怒吼聲:“好哇,老夫三十年老孃倒崩了孩兒!”
丁浩猜想得不錯,那兩名女子真的被救走了。
丁浩追風逐電地馳了一程,半個人影也沒見,這裡岔道縱橫,崗陵棋佈,看來是無法追及了,只好折回原地,他必須要把李三娘改編的鬼話澄清。回到那片草地,首先是那一堆烏光閃亮的套子,好奇地拿起一看,不由笑出了聲,那根本不是什麼蟒皮套,是用閃光的黑漆布做的。
許媚娘這一招可真絕,竟瞞過了老奸巨猾的上官鶚。
她之所以脫了這布套而遁,必是怕穿着這布套行動不便,而被老怪物追上,難怪她現身時行動緩慢,身形也顯得臃腫不靈便。
破風之聲傳處,“風流尊者上官鶚”回了頭,遠遠便大喝道:“什麼人?”
丁浩冷靜地道:“區區酸秀才!”“風流尊者上官鶚”迫近到三丈之處停身,目光一轉,慄聲道:“真是你小子!”
丁浩抓起腳前黑布套扔了過去道:“這便是‘鬼影西施’的行頭。”
“風流尊者”接在手中,三把兩把扯碎,大聲道:“她人呢?”
“走了!”
“她……到底是誰?”
“許媚娘,閣下的老相好!”
“風流尊者”咬牙切齒地道:“好哇,老夫被啄瞎了眼,竟上這婊子的惡當,我說呢,死人還會復活,‘鬼影西施’的蟒皮套,已連屍被焚燬了,睜眼上當,活該……”
說到這裡,似覺不對,獰聲朝丁浩道:“酸秀才,你怎會在此地?”
“靜候多時了!”
“你……不是被許媚娘當作人質麼?”
“什麼人質?”
“哈哈哈哈,李三娘的連篇鬼話,閣下竟當了真,‘黑儒’是什麼人物,會與這等不要臉的女人打交道!”
“風流尊者”氣得渾身打顫,暴吼道:“全是假的?”
丁浩冷冷一笑道:“當然,她編這天大的謊言,目的只是脫身。”
“你小子全聽到了?”
“當然!”
“你當時怎不現身揭穿?”
“說實在,區區是想等許媚娘現身找她算賬……”
“你發現她冒充‘鬼影西施’,卻又放走了她?”
“事情太出人意料之外,被她逃脫了,她不脫這層皮,誰料到是她弄的玄虛。”
“她放你出谷的?”
“這個……區區憑本領脫身的!”
“好哇!老夫不殺她勢不爲人。”
“閣下何不親自入谷找她。”
“老夫很難相信你小子是憑本領脫身的,谷中機關重重,老夫也闖不過?”
“信與不信在於閣下!”
“小子……”
“閣下說話客氣些,別小子小子的。”
“風流尊者”嘿嘿一笑道:“酸秀才,她當時擄你的目的何在?”
丁浩一披嘴道:“閣下問得多餘,難道不清楚她的爲人?”
“嘿嘿,酸秀才,論年紀她可以做你祖母。”
丁浩對此已略有所知並不感到驚異,“血影夫人”與她的情形完全一樣,藉“駐顏之術”保持了容貌。
這些,都可稱之爲“人妖”。
心念之中,淡淡地道:“這點在下清楚,閣下是她的老相好,竟不能出人‘隔世谷’?”
“風流尊者”恨恨地道:“這賤人極工心計,她與老夫交好是在谷外,她移樽就教!”
“哦!有意思!”
“風流尊者上官鶚”偏頭想了想,沉凝十分道:“酸秀才,你方纔說要找那賤人算賬?”
“不錯!”
“你與老夫聯手對付她,如何?”
“她的身手值得我們聯手?”
“嘿嘿,你別小看了她,若非她那寶貝盒子已入了老夫之手,還真難對付呢!”
丁浩想想入谷之前,老怪物以骷髏頭作爲要挾,要許媚娘表示誠意,她曾拋了一個錦盒與老怪物。
聽李三娘說,那盒子許媚娘珍逾性命,到底是什麼東西呢?連老怪物也顧忌,看來心定又是什麼歹毒之物。
心念之中,淡淡地道:“那寶貝盒子到底是什麼玩意?”
“哈哈,酸秀才,說出來嚇你一跳,玩意可多着呢,這盒子叫‘九幽寶盒’”
“九幽寶盒?”
“對了,連鬼神見了都要發愁,一盒在手,神仙也不敢近身”
“有這麼厲害,奧妙在何處呢?”
“盒上有四個孔,裝有四個卡簧,第一卡簧控制一孔,第一孔藏有劇毒,叫‘九幽請帖’,一按卡簧,毒便發出,無色無臭,殺人於無形,中者立倒,半刻斃命……”
“啊!第二孔呢?”
“第二孔叫‘九幽留春’,是迷藥,中者心智立失,聽她控制!”
丁浩聽了心頭有些發毛,接着問道:“第三呢?”
“風流尊者”得意地道:“第三孔叫‘九幽奪元’中者真元立散,功力盡失!”
“最後一孔呢?”
“九幽返本,是以上三種毒藥的解藥!”
“那她憑此盒便可敵於天下了?”
“風流尊者”神秘一笑道:“以下的老夫未便奉告了,‘九幽寶盒’已是老夫之物,不能全抖出來。”
“那就是說有其短處?”
“你自己去想吧!”
丁浩心會一轉,淡然道:“區區有些懷疑……”
“懷疑什麼?”
“以許媚孃的狠毒詭詐,她能把這樣寶貝的東西拱手送人麼?這豈不等於功力讓別人,自己還有什麼可恃?”
“風流尊者上官鶚”面色一變,顯然丁浩這幾句話極具份量,使他覺得這推斷可能性很大,怔了一陣之後,期期地道:“不可能吧?”
丁浩一披嘴道:“閣下對他的爲人,決不陌生,方纔的一幕,使是例子,以區區觀察,如果許媚娘真有蟒皮套防身,不懼閣下的‘食肉骷髏’,閣下當已想到後果!”
“風流尊者上官鶚”疑信參半地道:“這‘九幽寶盒’老夫見過多次,不會是假……”
丁浩冷冷地道:“閣下何不試上一試?”
話方出口,立覺不妥,這種殺人魔物,豈能輕試,況且眼前也沒有試驗的對象,但話已出口收不回去了。
“風流尊者上官鶚”突地陰陰一笑道:“酸秀才,爲了要證實你的推斷,你願意試一試?”
丁浩不由一窒,這是生死交關的事,非同兒戲。
當下冷靜地道:“是真是假,均與區區無涉,只是順口提醒閣下一句而已,閣下想要證實,何個自已一試,反正盒中也有解藥,絕對無妨!”
“你還是怕死的!”
“哈哈,閣下儘可證明一下不怕死!”
“風流尊者上官鶚”不由語塞,頓了一頓,轉變了話題道:“聯手之事如何說?”
丁浩心念疾轉,“素衣仙子許媚娘”決不敢再現身。
一則這老怪物盯在此地不放,再則她必深信“黑儒”真已有谷中打了一個來回,說什麼她也不輕於嘗試。
而真要進谷的話,實無把握,自已是從秘道脫身的,當下一搖頭道:“對不住,區區沒有空!”
“風流尊者上官鶚”伸手懷中,摸出錦盒……
“閣下,在這種距離之下,你沒任何機會!”
劍尖真指對方心窩。到底他是如何拔劍出手,“風流尊者”連看都不曾看清。
丁浩接着又道:“上官鶚,把這撈雜子收起來,別打什麼鬼主意。”
“風流尊者”尷尬地一笑道:“老夫並沒有什麼居心,你自多疑。”說着,把錦盒放回懷中去。
丁浩心想,這老怪物不知作了多少孽,殺之決不爲過,但留他在此與許媚娘鬥,也是件好事心念之中,收回了長劍,冷漠地道:“區區要先走一步了!”
說完,彈身馳離,這一折騰,已是三更過外,奔了一程,突地大感失悔,“隔世谷”牢中的老人,要自已爲他尋找許媚孃的胞妹許春娘。
“風流尊者”說不定知道她的下落,竟忘了順便問他一聲,人海茫茫,找人不易,但不想走回頭路,只得罷了。
天明之後,到了一個小鎮集,當路的小店,正十分熟門,做的全是那些“雞鳴早看天”
的趕腳人生意。
丁浩進入一間小路店打早尖,昨夜只吃了些猴兒拋下的山桃,肚子已十分餓了,雖是粗餚,淡酒,吃得倒也津津有味。
日出之後,趁早趕腳的都已上了路,店內店外,頓時靜了下來。
丁浩好整以暇地慢慢吃喝,小二對這位稀客,伺候得無微不至,這類雞毛小店,衣冠齊楚的客人,很難得光顧。
正在吃喝之際,忽見一個書僮打扮的少年,匆匆奔入店中,尖聲細氣地道:“店家,來碗羊肉泡飯,快些!”
那近乎女子的聲音,使丁浩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了過去,只見這少年似曾相識,長得眉清目秀,的確有幾分脂粉氣。
這少年滿面風塵,面沉眉結,似有重大心事。
丁浩仔細地想,就是想不起何處見過這少年?
少年偶一轉目,發現了丁浩,如獲至寶般地一躍而起逕趨丁浩桌前,先展顏一笑,然後恭敬地作了一個揖,道:
“小的給相公請安!”
丁浩困惑地望着這書僮,期期地道:“這是……”
“相公看不出小的是誰?”
丁浩再仔細一打量,不由笑出了聲,歡然道:“哦!你是凝……”
少年忙以眼色阻止,丁浩下面的話便嚥下去了,她正是白衣少女“梅映雪”的婢女凝香,這一易釵而笄,丁浩幾乎認不出來,當下一揮手道:“坐下,我們一塊吃!”
凝香在下首坐了,小二立即送上了杯碗,丁浩替她斟了一杯酒。
“相公,真想不到在此碰上,太……好了!”
“有事麼?”
“大事,小的正走投無路……真得謝天謝地!”
丁浩心中一動,道:“什麼大事如此着急?”
“這個……停會再稟告!”
這一說,顯然是不願被別人聽到。
“你家小……”
凝香立即接口道:“家公子遇到了點麻煩!”
丁浩隨即會意,若無其事地一筆道:“我們吃了上路!”
口裡說,心裡可就有些猶豫不安了,馬上便有食不下咽的感覺,“梅映雪”到底碰上了什麼意外呢?看凝香那分焦急的模樣,可能事態嚴重。
小二送上了面,凝香一口喝乾了那杯酒,便開始吃麪,看來她是餓極了,草食食畢,丁浩會了賬,兩人離店上路,到鎮外,丁浩迫不及待地道:“凝香,什麼事?”
凝香顯得很激動地道:“小姐失蹤了!”
丁浩不由心頭劇震,慄聲道:“失蹤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從頭說……”
凝香咬了咬下脣,道:“五天前,婢女跟小姐從汝州赴宜陽,路上發覺有人盯稍,小姐不以爲意,豈知對方如陰魂不散,緊盯不捨,我們投店,對方也投店,我們上路,對方也上路……
“是什麼樣的人物?”一個黃衣女子,約莫二十來歲……”
“是個女子?”
“是的!”
“以後呢?”
“小姐被盯得煩了,想截住那黃衣女子理論,問個明白,但那女子的身手竟高得出奇,你找她,她沒了蹤影,你上路,她又出現了,小姐這才緊張起來,想設法擺脫對方,但對方刁鑽已極就是擺不脫……”
“那女子這等厲害,連你家小姐都擺不脫?”
“到了宜陽,我主婢投了店……”
“對了,你與小姐是什麼裝束?”
“男裝,小姐穿的是儒衫,扮成書生模樣……”
“唔!這就是了,你家小姐改扮書生,定必風流儒雅,儀表非凡,可能問題便出在這裡,以後呢?”
“入夜,小姐料定對方必來,於是通宵警覺以待,對方偏偏不來,白熬一夜,第二晚,三更時分,對方竟彈窗招呼,小姐追了出去,從此一去不返”
丁浩劍眉一皺,道:“宜陽是‘望月堡’勢力範圍,會不會是‘望月保’中人?”
“不是!”
“你怎知道?”
“在汝州時,聽傳言‘望月堡’設在汝州的秘舵被挑,便是黃衣女子所爲!”
“哦!這個……對方到底是什麼來路呢?”
“測不透!”
“你沒在宜陽店中守候?”
“有,婢女守候了三天,沒有動靜,沒奈何才四下尋找!”
了浩苦着臉忖了片刻,沉聲道:“凝香,你仍回宜陽店中守候,說不定梅姑娘,是遇什麼岔事耽誤了時間,四頭找你也不一定,我在附近設法查探,刀一找不到梅姑娘,也得要摸清黃衣女子的來路,她既敢挑‘望月堡’秘舵,決非泛泛之輩,不難追查的!”
凝香想了想道:“婢子不必回店了,如果小姐無事,她定然會找到婢子的,咱們還是分頭查訪吧!”
“你憑什麼說小姐定能找到你?”
“這個……我們有聯絡的方法!”
丁浩深深掃了凝香一眼,她到現在,還摸不清楚白衣少女“梅映雪”的真正來歷,從邙山邂逅時日已不算短,彼此之
這“梅映雪”三個字,到底是姓名還是外號,還不得而知,她爲何如此神秘呢?心念之間,忍不住道:“凝香,我有句話問你,但可說則說各,不必勉強”
“丁少俠有話儘管問!”
“梅映雪是你家小姐的姓名麼?”
凝香神秘地一笑,道:“這一點……婢女大膽奉告,不是,‘梅映雪’是小姐自取的外號,除了少俠,江湖中還少有人知道。”
“自封的外號?那你家小姐的真正來歷呢?”
“婢子對此不敢多舌?
“有什麼隱衷麼?”
“有的,將來……小姐會奉告。”
“那就不必說了,不過……對她的稱呼……”
“梅姑娘不是很好麼?”
“算了,我們分手吧,這一帶是‘望月堡’的天下,如被對方發覺你與我一道,又是麻煩,你先走吧,我們分頭辦事。”
“少俠有何吩咐?”
“你最好另外改裝,不然,你先前跟你家小姐是這等裝束,現在又與我交談,說不定入了對方之眼,別再另生枝節,同時,你扮男裝不合適,容易被識破!”
“好,婢子到前頭改裝。”拱手爲禮,彈身奔去。
丁浩心念疾轉,似這等無頭公案,很難着手查探,首先得查明那黃衣女子的來歷,最好的辦法,是找到“樹搖風”的弟子“駱二員外”,“空門”弟子遍天下,消息靈通,也許會有線索可查。
主意既定,立刻動身朝伊川方向奔去。
第二天薄暮時份,到了伊川,丁浩心想,此刻前去石家集,容易被人發現跟蹤,自已不打緊,壞了老哥哥“樹搖風”的秘密地點,可不是玩的。
而入城在衆目睽睽之下現身,更是不妥,不如在附近僻靜所在,呆上一段時間,再赴石家集比較穩妥。
由此到在石家集,大概不會超過八里,於是,他在道旁林中,停了下來。
心念仍在白衣女子“梅映雪”的事上打轉,她到底遭到了什麼意外呢?
黃衣女子嚴密跟蹤,必有個圖,那是什麼呢?
黃衣女子能獨力挑了“望月堡”設在汝州的秘舵,功力決在“梅映雪”之上。
越想越覺憂心如焚……
好不容易捱到了起更時分,才動身奔向石家集,七八里路,轉眼即到,爲了隱秘行蹤,他不由正門,由側方越牆而入。
莊中燈火隱約,大片寧靜,丁浩對此是輕車熟路,正待出聲招呼,身後突然傳來一聲:
“噓!”
丁浩倒是吃了一驚,回頭望去,只見一個小身影,在暗角中招手,他一眼便看出是駱寧的弟子杜飛,看樣子必有什麼蹊蹺,於是彈身掩了過去。
杜飛閃入一間沒有燈火的暗房中,丁浩略一猶豫,跟了進去,杜飛以極低的聲音道:
“師叔祖,小子給您請安!”
丁浩也抑低了聲音道:“什麼事這樣鬼鬼崇崇?”
“莊裡有客人!”
“什麼樣的客人?”
“望月堡主派來的特使!”
丁浩不由心火大冒,但仍沉着氣道:“難道‘望月堡’已知道你師父的身份?”
“知道了,竟不知是如何泄露的……”
“如果一下進入客廳,這場面夠瞧了。”
“師叔祖在來此途中,家師便已得到弟子們傳報,料定師叔祖這早晚必到,是以命小的專候……”
“你師祖現在何處?”
“回莊一次,又走了,他老人家的行蹤是無法知道的。”
“師祖母呢?二老之間……”
“呃!大概沒什麼,師祖母並未住在莊中……”
“望月堡派人來做什麼?”
“要本門與該堡合作!”
“合作!合作什麼?”
“詳情我不清楚,現在正在談判!”
“來人是誰?”
“叫什麼……‘五方神東方啓明’!”
“五方神東方啓明!這倒沒聽說過……”
“是南方武林的人物,在南方名頭之大,僅次於‘齊雲莊主’!”
“哦!可以暗中窺伺麼?”
“可以,請隨我來!”
丁浩隨着杜飛,穿房越室,不久,來到一間暗房中。
杜飛用手朝壁間一個透亮的小孔指了指,丁浩會意,悄沒聲地近小孔,湊目一張,只見廳中客位上坐着一個瘦削的灰衣老者,年在花甲之間,雙目閃動間,寒氣迫人,駱寧在主位相陪。
此際,雙方都沒開口,空氣顯得十分沉悶。
丁浩耐心地守伺着。
約莫半刻之後,灰衣老者發了話,聲如金鐘,每一個字都使人心震。
“駱莊主想好了沒有?”
駱寧淡淡一笑道:“區區已再三陳明,此事必須由敝門主裁決!”
“貴門主到底是誰?”
“這……門規所限,恕未能奉告!”
“貴門主到底是誰?”
丁浩思忖,原來對方還未知道“樹搖風”便是“空門”的掌符人。
灰衣老人沉聲道:“駱莊主,明人個說暗話,本特使認定閣下便是門主”
“區區鄭重申明,不是!”
“那就請說出貴門主的行蹤,本特使好專程拜訪?”
“敝門主行蹤不定,區區無法奉告!”
“這是推託麼?”
“事實無此!”
灰衣老者目光閃動了數下,乾笑了一聲道:“長話短敘,駱莊主說一句,肯,還是不肯,本特使好回覆堡主?”
駱寧面現十分爲準之色,期期地道:“區區實在無權作覆!”
“那本特使何時可以得到確實的答案?”
“這個……須得等聯絡上敝門主之後!”
“哈哈哈哈!“駱莊主,如果十年八年聯絡不上呢?這些話任何人都可以聽得出是推托之詞,一句話‘望月堡’的慣例,非友即敵,而本堡對敵對者是向不寬容的,所以,閣下再想想,本特使有耐心等候的!”
駱寧面色一變,道:“這是威脅麼?”
灰衣老者也自面色一沉,道:“本特使是實話實說,如閣下認爲是威脅,本特使不擬分辯!”
灰衣老者這幾句話,很有份量,充滿了威脅的意味。“非友即敵”四個字,也就是說毫無選擇的餘地,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駱寧冷冷地道:“本門大小是個江湖門派,尊使如此說法,不嫌太過分麼?”
灰衣老者哈哈一笑,站起身來,氣焰迫人地道:“駱莊主,言盡於此了,三日之內,希望有個明確的答覆。”
駱寧也離座而起,面寒如冰,不再說什麼,雙手一抱拳,道:“區區送尊使!”
灰衣老者大刺刺地一揮手,也不謙讓,當先大步出廳。駱寧隨後相送。
丁浩無明火高千丈,真想現身把這老者給擱下,便爲了顧全大局,只好勉強忍住,“空門”弟子無地無之,如果“望月堡”採取血腥手段報復,後果是十分可怕的,但這口氣確實有些吞不下,這分明是欺人欺到門上。
杜飛掩到了丁浩身後,激憤地道:“師叔祖,這該怎麼辦?師祖不在家,萬一對方橫來怎麼辦。”
丁浩沉靜地道:“我已想過了,不能採取激烈手段,停會與你師父商量了再說!”
“請到廳中坐吧!”說完,拉開了房門。
丁浩進入廳中落坐,杜飛獻上了香茗,不久,駱寧送客折回,一眼看見丁浩坐在廳中,沉重的面容時頓時開朗了些,抱拳爲禮道:“小師叔,你回來得巧,好幾個月沒您的消息了!”
“剛纔的事,小師叔已知道了!”
“師侄我不知該如何應付……”
說着,坐了下來,轉向杜飛道:“小子,別呆着,吩咐廚下預備酒菜!”
“是!”杜飛恭應了一聲,出廳而去。
丁浩劍眉緊了一緊,道:“能設法找到老哥哥麼?”
“可以傳出飛訊。但只怕路程太遠,趕不回來,對方三日之後,定採取行動,如果應付不當,無法向家師交待,唉!本門從未發生過這等事……”
“對方怎知此地是‘空門’舵壇?”
“這難以想像,除了有數的幾位高級執事弟子,沒人知道這秘密,但他們決不會泄密,門規十分嚴厲的。二流以下弟子,根本就不知道總壇在此,很多門中瑣事,都在外面臨時處置的!”
“現在不談那些了,商量對策吧!”
“不得已時,只好遷壇!”
“如對方向貴門在外的弟子採取行動呢?”
“這倒無大礙,本門弟子沒有特殊標誌可資辨認,只要能令謹慎便成了,只是遷壇逃避的話,有損本門尊嚴。”
“以行動應付呢?”
“本門沒這力量,縱使小師叔出面,也怕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丁浩沉默了片刻,道:“看樣子‘望月堡鄭三江’是有意要君臨天下,先併吞小門派,擴充實力,最後將是一舉而滅“南莊”,這是整個江湖的問題,要不限於貴門一派。所以,依我之見暫時遷壇避其凶煞,也未始不可!”
駱寧沉重地點了點頭,道:“看來只好如此了,家師縱使回來,恐怕也沒有別的路好走!”
“事不宜遲,該及早着手,別使對方察出動靜……”
“是的……最可慮的是‘望月堡’那些無孔不入的密探,毫無疑問,本莊已在被監視之中,要搬遷也只能限於人…
“莊中的物事呢?”
“只好撿重要的藏入地窖,粗笨的不管了!”
“那就先這麼辦好了,令師回來,就說我的獻議……”
“小師叔又要離開麼?”
“是的,我有許多事要辦!”
“小師叔當已聽說月前發生的一件武林大事?”
丁浩心中一動,自已這幾個月來,在“離塵島”參修秘笈,等於與世隔絕,這一路來,也未與什麼江湖人物接觸,倒是什麼也沒聽說。
當下沉聲道:“什麼武林大事?”
“關於各大門派的……”
“啊!怎樣,我沒聽說?”
“月前,‘望月堡主’特派密使,分赴各大門派,說‘黑儒’爲了昔年邙山公案,將對各門派採取酷烈報復手段,請各門掌門人,赴‘望月堡’秘議對策”
丁浩心頭大震,激動地道:“結果呢?”
“各大門派掌門人均應約前入,結果如何,不得而知,但據傳聞,各派掌門人進堡之後,均未再出堡,同時還另派各派精英進堡,準備以全力對付‘黑儒’!”
丁浩忘其所以地一拍茶几,道:“可鄙,各門派掌門竟無知若此,上鄭三江的圈套!”
駱寧困惑地道:“小師叔何出此言,‘黑儒’復出,是事實,算當年舊賬也屬必然……”
丁浩自覺失言,淡淡地道:“以常情而論,‘黑儒’如果有意向各門派報復,當在他剛露面江湖之時,不等到現在了,而且據令師上次潛入堡中,探得昔年引起干戈的‘九龍令’,在“望月堡’秘室中,顯見此中大有文章。”
駱寧點了點頭,道:“小師叔所見極是,看來中原武林又將無寧日了!”
“這是一石二鳥之計,‘黑儒’恐怕不會上當……”
“何謂一石二鳥之計?”
“事實非常明顯,鄭三江邀請各門派掌門到堡中秘議,既屬秘議,怎會傳出江湖?目的就是要引‘黑儒’上門,然後傾力除之,而各門派掌門連同門中高手,目前算是協力應付‘黑儒’,以弭門派劫難,實則已全入鄭三江之掌握,‘黑儒’除去之後,那些掌門至尊,只有聽任鄭三江宰割,最後,他君臨天下。”
駱寧變色道:“小師叔高論,精闢極了,使師侄我茅塞頓開!”
這種稱呼,使丁浩甚覺尷尬,當下一笑道:“我們改以平輩稱呼如何?”
駱寧一本正經地道:“不成,你稱家師老哥哥,我低一輩!”
“我們各交各的?”
“這不成,家師的脾氣與不同,擅改稱呼,我吃罪不起。”
丁浩尷尬地笑了笑,沒話好說,只有聽他怎麼稱呼了。
此刻,他纔想到此來的目的,理了理思緒,道:“二員外,我此來要打聽件事?”
他不能大刺刺地叫他師侄,事實上沒有師門淵源,叫名字也不妥,年齡相差一倍,稱他二員外這別號,倒是最恰當不過。
駱寧對這稱,也沒提出異議,隨即道:“小師叔要打聽什麼事?”
“最近江湖中出現了一個黃衣女子,功力極高……”
“一個?不止一個,至少有三個之多!”
丁浩吃了一驚,駭然道:“三個之多?”
“也許不止此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