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李靈和着姐妹一起逛街,置辦結婚的東西。
她快到三十歲了,未曾婚嫁生育,以前帶着希望抵抗着家裡的壓力堅持等待着,如今絕瞭望,自然是隻能答應家人的相親,開始人生結婚這件大事。
她通過家人安排的相親,認識到一個男的。年輕事業有成。
相親的那天,被家裡人拉着去,除了媽媽去了,姐姐還表姐姑姑姨去了四個。加上她,他們這邊一共六個人。沒有心情梳妝打扮,家裡人實在看不過去,強行逼迫着她換了一套新的淑女裝,表姐和姐姐給她燙了頭髮化了妝,一起去相親。
六個人浩浩蕩蕩進了約定的茶樓,沒進門,她看到這麼多人。突然就苦笑起來,這哪像是戀愛啊,相親生硬分明像上超市貨架上的貨物,而且她呢,她還是標着打折熱賣的那種。
只是一進去,到了約定的包廂,進去一看,對方的人竟然比她們還要多,男人的爸媽都來了,估計後面黑壓壓坐一片的,也是七大姑八大姨這類。
雙方寒喧客氣,說話的都是不相干的人,兩個主角一直在沉默。儘管雙方的家長都在竭盡全力想促成好事,可是嘰嘰喳喳一片裡,簡直把兩個當事人淹沒了。
男人長得很好,親友團介紹裡,彷彿各方面也不錯。從他偶爾笑着望李靈的樣子,對李靈的印像應該也是不錯的。可是李靈的心,卻總是如浸在冰水裡,冷,冷。不會流動。她在等着相親結束。不知坐了多久,終於要結束了,他站起身。去櫃檯付賬,看到他地背影時。那天他穿着黑衣服,也算得上高大清瘦,就爲了那一點神似,雙方走出門,他突然在陽光下對她道。李小姐明天有空嗎,我想請你去看電影。她居然同意了。
她在長沙街頭看到過無數個像張一諾背影的人,可是看了許多次,她仍然會爲了一個背影答應下來。已死了,不會再爲了另一個人心動。得不到,就找個神似的。當然不能告訴對方,是自已地秘密。人生就這樣了,爲了結婚而結婚。
買了許多東西,項鍊。珠寶,禮服,鞋子。化妝品。她有的是錢。結婚是女人一生最重要地事,當然要悉心打扮。光婚鞋就打算買五雙。一雙白緞子的,配婚紗。一雙復古的紅色繡花鞋,穿古裝時候穿,還有其它的皮鞋,配其它的禮服。
禮服也買了幾套,每隔三個小時換一套吧.,wap,更新最快.人生只有這麼一次。
珠寶也要買很多,項鍊,手鐲,戒指,耳墜,鑲珠嵌鑽,華麗異常。
俯在珠寶櫃檯上,明亮地光線,閃着耀眼光芒的珠寶,她伏在上面,身體貼着冰冷的玻璃,在極近的距離裡看到自已印在玻璃裡面的影子。
一個瘦削憔悴的女人,再美,在這樣的珠光寶氣裡,也會因爲獨自一個人這樣的鬱郁滿懷,而凋謝了。
明媚的面容,敵得過這鑽石上地流光嗎,人總是會老的。更何況沒有愛的人。這世上,不需要愛能活得閃亮耀眼地也只有鑽石了,據說它是世上最堅硬的東西,名不虛傳啊。
袋子提了許多隻,在長沙各大商場血拼地有錢女人。
和着姐妹提着大包小包從商場出來時,她地姐妹因爲大量購物的狂熱,在那裡紅着臉說笑,她卻高興不起來。
皺眉走在前面,腳步一晃一晃地,沒精打采。
你開心一點好不好,馬上要當新娘子了。姐妹勸她。
我沒有不開心啊。
她才驚覺起來,臉上擠出笑容,可是笑容也像牙皮筒子裡擠出的牙膏,軟塌塌的,沒有形狀。
姐妹望了一下她,搖搖頭道,你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啊。
李靈沒有說話,默默提着東西走在路上。
這大街上,並肩走的,攜手同行的,有多少對夫妻,多少對情人。
怎麼望過去,眉眼笑着,全是相愛的呢。
難道,只有她,這一生就這樣註定要落空,要爲了結婚而結婚,嫁給一個自已不愛的男人嗎?
她李靈差了什麼,金錢,美貌。什麼好似都擁有,爲什麼就是得不到一份真愛?
心情愈發沉重。手心提着的大紅喜字的被面,彷彿也成了嘲諷。
她轉開眼睛,望到右邊去,可是右手裡提着的也是精緻的情侶娃娃,要放到婚車上的。
穿着白色婚紗的娃娃,男的穿着黑色的西裝,挽着手,白色的精緻蕾絲在風裡飄,臉上刻着幸福快樂的笑,笑是刻上去的。
又是嘲諷。
她只得低了頭,看着中間的路面。
無處可躲,無處可躲。
李靈,你是不是累了,不如我們到肯德雞吃點東西吧。
姐妹拉着她,進了一家F。
從上午就開始採購,又加上根本沒動力,不累是假的。
兩個人一起進去。
先看到一諾的背影。他背對着她送着碟子。
她看得發了徵,以爲又是一個相似的背影。整個人有點癡癡呆呆的,在那個背影后面,偷偷的傷心。
不再相見,並不等於忘記。
深藏,往往更加刻骨銘心。
感嘆着又是一個相似的背影,一諾卻轉過頭來。
李靈看到他的正面,片刻間整個人都呆了。彷彿是五年前,她在華聯看到他的那一刻。只是那一刻,她匆匆去找超市的廁所,回來經過超市的倉庫,在一羣工作人員望見他,他穿着廉價的黑襯衫,外面罩了件華聯的工作服,在給超市扛大米,而今天,他穿着紅色的工作服,在快餐店裡端盤子。
一諾也看到了她,衝她笑了笑,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了。
恩,好久不見。
再次見到,她竟然緊張不安,激動得不敢多說話。
你們要吃點什麼,我給你們端過來。
他盡着職責。
李靈卻彷彿聽不見他的話,只是望着他,許久才問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一諾沒有說話。
她卻仍是不相信,明達公司呢,你的車呢,錢呢,員工呢。
一諾笑笑,說道,明達沒了。我破產了李靈搖頭再搖頭,她不相信。
這個男人只是不肯跟她說。
你要結婚啦?恭喜恭喜。
一諾看到她放在桌子一邊的大紅背面。
李靈愣了愣,搖搖頭道,不是我的,是我朋友的。
她對面的姐妹狐疑的望了她一眼。
李靈卻不管那麼多,心在這一刻又活絡過來,彷彿冰凍了千年的人,重新遇着溫暖,冰雪在慢慢的融化。
仔仔細細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周身的打扮。
知道他所言非虛,明達如果沒有倒閉,那麼忙的他覺對不可能有閒心跑到這裡來體會生活,端碟子的。
一諾?
她站起來,面對着他。
張一諾望望她,看到她的眼神,望了望四周,說道,我還有許多客人,我要走了。
如月就要來了,他可不想她看到傷心難過。哪怕沒有什麼,就是誤會也會傷害到她的。
一諾,我只耽擱你一會。
恩,你說吧。
她站起來,把他拉到無人的一處,和他緊緊張張的說起。
你破產了是吧。
恩。我有錢,你知道的,像五年前一樣,我做投資,你重頭來過,不要再打工端碟子了,我現在比以前還有錢,我給你一百萬做本金,如果少了,我再去借,我爸爸有錢。
她有點激動,望着他,有點語無倫次。不顧她遠處的姐妹張口結舌不悅的神情。
恩,謝謝你。
一諾望着她的眼神,看到她眼睛裡的熱度。
想起從前。是感動。
可是——
聽到她說,可是我有個要求,我們結婚好不好。這樣我的錢就是你的,我可以從我爸爸那裡拿到更多的錢。
一諾一愣,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這時,他已經看到如月跑進來的身影。
李靈,我不喜歡別人和我談條件,你就是投給我錢,也只是投資人。我公事私事分得很開。而且我有女朋友了。我有事,不奉陪了。
他走開。走到門口的桌子旁去。讓如月可以早點看到他。
李靈愣在那裡。許久,才慢慢坐了下來。
你剛纔發什麼神經,要結婚了還拉着別的男人,不怕你老公怪罪啊。
姐妹的怪罪。
李靈沒有說話,看到跑過來的如月。
眼裡最後一點光暗下去,笑了笑,低低道,是的,我在發神經,我只是發神經罷了,我們走吧,再去買點東西。婚鞋還只買了一雙呢。
彷彿是逃一樣,匆匆走了出去。
走出去很遠,匆匆回望間,才落下淚來。註定成空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