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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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諾趕到公司的時候,幾個公安還站在那裡,和接待的文員說着什麼。
文員看到他,衝他點點頭,對那幾個公安說了幾句。
幾個公安轉過身來,等着一諾走過去。
一諾和他們招呼,爲首的公安拿出一張電腦模擬的照片。
張先生,認識這個人嗎?
上面果然是六子。
一諾搖頭,說道,不認識。
爲首的公安道,他是販毒犯,現在全國在通輯,不久前有人反映,看到這個人在長沙出現,特別是在你們公司出現過。我們奉命來調查的。
一諾點點頭,笑道,我全力配合。
公安點點頭,在他的辦公室轉了一下,沒有看到什麼,點點頭說聲打攪了。
一諾也笑着點點頭。
直到公安走遠。半個小時後,他才關了自已辦公室的門。開了隔壁的門。
進得房間沒看到六子。
他心裡奇怪,鬆口氣又擔心,正準備出去,卻看到六子站在背後,望着他笑笑。
我剛纔藏在門後,媽的,嚇出一身冷汗。
他用手抹了抹額頭。
你把門關上,我們聊聊。
吩咐六子,自已坐在牀沿,拿了一根菸抽起來。
想事的時候,他喜歡抽菸。
六子聽他的話,關好了門。然後恭恭敬敬的走到他面前,叫了聲大哥,垂手站在他面前。
坐。
一諾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
六子點點頭,放了半個屁股在椅子上面。像一個被人打斷只剩一半的骷髏。
一諾把煙丟在一旁的茶几上。說道,抽菸?
六子搖搖頭,說道,不抽。
一諾點點頭,說道,哦,是了,你吸毒,不吸菸的。
六子的臉白了白,沒有說話。
一諾知道責怪也沒用,不再多說什麼。抽了一口煙道,剛纔來了幾個公安,相信你也知道了吧。
六子點點頭。
一諾望了望他,對他道,你打算怎麼辦?現在要拿個主意。我打算明天就幫你安排。
什麼怎麼辦?
偷渡出國還是改頭換面,重新作人。前者安全係數高,後者,估計你要擔驚受怕過一輩子,隨時擔心被人認出來。
一諾提出兩個選擇。前面大概要花六百萬的樣子,後面,要打理公安局檢察廳法院的關係,從他們手裡買他一條命,重新辦張可以仿真的身份證,重新換個仿真的檔案,然後最好去整點容,估計要一千萬。
大哥,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都退出五年了,有今天不容易。我不想害得你一無所有。
六子突然紅了眼睛,眼淚從深陷的眼眶中流出來。
一諾笑了笑,說道,你不要這麼說,快做決定吧。也是大哥最後一次幫你了。你這次一走,估計以後再見的機會會極小。
他站了起來,對他道,我明天上午來問你消息,你一定要給我一個確切答覆。時間很緊,多耽擱一天,離死亡就近了一天。我救了你半條命,不想半途而廢。
一諾走了出去,剩下六子一個人呆在房間裡。
一諾替他把房門關上,在呯的一聲後,一切歸於安靜。
他走到窗口處,從窗簾的縫隙着看着外面繁華喧鬧的世界。
自由和生命觸手可及,又隨時可以失去。
無神的眼睛望出去,一直望,一直望,視線消失在遠處的密集的摩天大廈裡。
這個城市,離那個山村有多遠。
思緒一直往前飛。他第一次這樣刻骨銘心的想念一個人。
被第一次送到小山村時,他還二十歲未滿。
那時候殘得也沒有現在這麼厲害,穿着大T和仔褲,留着平頭,懶洋洋的站在那個小山村時,村裡所有的人都笑着來看他。
把他當成城裡來的人,城裡的人了不起啊。他們很少看到這麼幹淨漂亮的男人,只有在電視裡纔看到過。
他跟人說,他是從城裡來山村教書的老師,是支教的大學生。其實自已只不過初中畢業,可是在這個小山村,教這些孩子足夠了。
白天他站在由山神廟改建的學堂裡給學生上課,晚上在毒癮的折磨裡鬼哭狼嚎。
他在撕心裂肺的痛楚着咒罵着大哥,恨他,恨他,是他把他送到這裡來的。坐火車,坐汽車,坐拖拉機,坐牛車,最後被用黑布蒙着眼睛翻山越嶺。
走的時候一諾放下來一句話,不戒成功不許回來。要是敢回來,我一刀剁了你,遲早是死路,不如早死早超生。
丟下他一個人,在荒蕪偏遠的村子裡。
這是什麼地方啊,比起蘇州南京徐州的繁華,這裡整整落後了六十年。像建國初的農村。
沒有街道,商廈,超市,網吧,什麼都沒有。每隔一天,村裡的人就去一個公共的地方趕集,以貨易貨。
超原始的交易方式。
吃的是碗大一個個的蘋果,一諾走的時候拿走了他身上的錢,只留下十塊,可是十塊在這裡也是鉅款,他一塊錢可以買一蛇皮袋蘋果。
村長把他安排住在神廟裡。白天,他上課,劈柴,挑水,餵雞,晚上就在無邊的黑暗和寂寞中忍受着毒癮的煎熬。
他因爲空虛而吸毒,如今又在空虛中去戒。
葉子是他學生的姐姐。常年穿着一隻大紅棉襖,粗黑的頭髮,有時披着攏在耳後,有時紮在腦後像一隻麻雀的尾巴。
她總是偷偷的來看他。站在教室的窗口外。
長得有點胖,臉上紅紅的兩片,帶着黑。不是好看的女孩。
普通的山裡姑娘。
他只一心想着戒完毒回到大哥身邊去,從來沒想過在這種地方久呆。
當然不會對她有什麼想法,更何況她長得一點也不漂亮。
她給他偷偷的做事,洗青菜,挑水,洗衣服。
他都知道,可是懶惰慣了的他也心安理得的受着這些,對於誰是田螺姑娘,根本沒有打探的興趣。
葉子也不多說什麼,只是一如既往的爲他做着這些。
村裡人的好奇過後,對他開始不如先前那麼友善。慢慢的也有了底,說他根本不是什麼支教的大學生,只是一個吸毒的人。
恐慌像毒癮一樣上來得快,也傳得快。
很快的,村裡的人都冷漠了他。把他看作怪物,彷彿毒也是可以傳染的一般。
只有葉子依舊待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