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黑暗……
耳邊是某種液體流動的聲音。
還不斷傳來刺鼻的味道。
這是……
福耳馬林的味道?!
他很熟悉這種味道, 在醫院工作了這麼久,每每有病人死去,他總是能聞見這種味道。
只是, 這麼近的味道, 卻着實讓他有種作嘔的感覺。
液體的阻力將他的手高高的托起, 飄浮在液體之中。
動了動嘴, 還沒發出聲音便有一種刺激向嘴裡衝擊着。
冰涼浸泡着身體, 蔡醫生放棄了無用的掙扎,靜靜開始適應周圍的環境。
但顯然,他沒有這種機會, 冰涼在瞬間變得刺骨,像是有千百隻小蟲在一齊咬着他。
四肢又開始奮力掙扎着, 但刺骨的感覺卻越來越烈, 漸漸變成了一種燒灼般的疼痛。
“啊!”
一聲尖叫之後, 他終於是從那四方的束縛中解脫了出來,只是身上還隱隱傳來剛剛那燒灼的疼痛。
可比剛纔的陰暗環境, 只是沒有了液體的浸泡,但空氣中卻依舊揚有福耳馬林的味道。
突的一道幽綠色光線,半透明的白色身影淡淡飄出,灰白的眼無神的瞟來,泛白的嘴角邊竟還隱着一絲冷笑。
寒冷的感覺衝斥着全身, 漸的替代了剛剛的疼痛。
“你是誰!”蔡醫生的聲音甚至有些顫抖。
陳鬆輕瞟去一眼, 發出一聲冷笑。向邊上讓了一步, 現出了一面若大的鏡子。
原本就顫慄着的身體顫得更厲害。
鏡裡的影子只勉強看得出一個人形, 零碎的皮膚模糊不清, 幾處還露出了森森的白骨。血水混着福耳馬林滴下,渾濁又有種作嘔的腥味。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或者這只是他的幻覺……
“忘了, 這不是正規產的。”身後傳來一個女生清冷的聲音。
淡淡的笑容,精緻的五官,還有那宛如帶着魔力的黑眸,一身深邃的黑,似夜的孤寂,更似鏡中的仙靈。
看着鏡裡的人影,靠近自己越是一分,便越是止不住心裡的詫異。
“真是可憐的人吖,怎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幽冥靈一副憐憫的表情,柔聲說道。
鏡邊傳來一聲的冷笑,目光冷漠的緊盯住蔡醫生,“等價交換,醫生教的道理,這只是讓他也實踐一次。”
滿眼的疑惑,還帶着一絲的鄙夷,幽冥靈輕輕嘆了一口氣。
“藥,不該是用來救人的嗎?可爲什麼醫生你的藥卻是要人命的。”灰色的眼裡滿是哀怨,還有幾絲憤怒穿插其中。
目光在鏡裡女孩的身影與邊上的死靈之間徘徊,心裡已經再沒有想法。“我只是在爲自己謀取最大的利潤。”
“但你卻犧牲了別人的性命。”同樣平淡的語氣,是真沒有半點表情。只是緩緩舉起了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黑色長鞭,在空中打出個優美弧度後向前抽去……
靜靜坐在位子上,看着在對面位子上默默整理東西的中年男人。
同樣是家裡的獨子,但他與原來住在對面的陳鬆一比就真的是太不被家人重視了。
收拾好東西,陳父轉過身對蔡子然微微一笑,他總覺得他很眼熟,但卻又記不起認識過像他的誰。
目送陳父離開了宿舍後,蔡子然看了眼對面真正空下地位子,這才又重新開始做自己的事。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着。
目光茫然的看着窗外,一片刺眼的白,陽光也奮力撒下它的金黃。這太陽落下又升起,升起又落下,轉眼,也是三天的時候。
“怎麼了?”幽冥靈輕聲問道。
陳鬆回過頭淡淡望了她一眼,“可以帶我出去嗎?”
只覺得內心一顫,竟也答不上話來。看着那灰色的眼裡帶着的渴望和對父母親情的依戀,幽冥靈有的只是一種羨慕。
很遙遠的羨慕。
點了點頭,便背過身去,她不想看見他眼裡的感激或是其它什麼的情感,那對她而言,只是累贅的多餘品。
默默整理着家裡的東西,中年陳姓夫婦的臉上都掛着不捨和遺憾。
“叔叔阿姨好。”乖巧的聲音,表現的全不像是平時那般冷漠的她。
聽見聲音,兩個人回過頭望了女孩一眼,只是淡淡笑了笑,顯得那麼滄桑。
“幽冥靈。”另一道聲音自她的身邊傳來。
一身制服的連奇,帶着他素有的嚴肅表情。
陳父有些詫異的擡起頭,這陳鬆的朋友竟還和這警察認識。
一直沉默着的陳母突然擡起頭,盯着幽冥靈的方向又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鬆寶……”帶着沙啞的喃喃聲,在場的每個人聽着都忍不住心裡一酸。
看着陳母愈發慘白的臉色,幽冥靈忍不住皺了皺眉。體內的陳鬆顯得有些騷動起來,明明還有些怨恨幫別人傳銷假藥的父母,明明還怨恨因爲別人的威脅就將自己拿去做實驗品的父母,但看到他們現在這樣卻還是忍不住心裡的難受。
陽光更加強烈,也更加刺眼。
這樣的天氣裡,連奇也顯得有些煩躁起來,“你們收拾好沒?需要警務人員幫你們一起整理嗎。”
陳母有些激動的站起身,緊咬住她泛白的嘴脣,剛想說句什麼,便因她那不支的體力,筆直的倒了下去。
感覺體內突然輕了許多,一道半透明的白色身影已經晃晃悠悠的露在了陽光中。
陳父也激動的站起,還想着看看陳母的情況,卻發現陳母正瞪大着雙眼,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神情盯住了前方的某處。
“鬆寶,你還好嗎?”溫柔的聲音,正是女人那種天生母性的柔美。
燒灼的感覺,全身酥麻般的疼痛着,甚至冒出了幾縷的青煙。但陳鬆依然保持着他的笑容,伴在了母親的身邊。
陳母也同樣是淡然的笑着,晶瑩的淚從眼角邊輕輕流過,“鬆寶,到哪裡,你都是媽媽的寶貝。”
只是一瞬間的事,陳父白了他滿頭的發,無聲的落着淚。
連奇麻木的看着地上多出的那一俱慘白的屍體,又轉頭看了看無聲落淚的陳父,環視四周,卻已經看不見那抹黑色的身影。
輕嘆了一口氣,舉起手示意身後不遠處的警員收拾這黯淡的殘局。
“嘀!”血池裡濺起了些水花,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池邊的女生靜靜望着那一片散發着血腥氣息的黑色血水,臉上的微笑,嫵媚卻又詭異,更帶着濃濃的孤單,“契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