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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煥土剛走,範宏大的身子就像散了架地癱在了椅子上。一股子冷汗從後背冒起,直衝腦殼。
謝華鋒,我怎麼把這個人給忘了?
他腦子裡同時冒出另一張面孔:鄭春雷!
範宏大幾乎沒在彬江多耽擱一分鐘,第一時間,他就將電話打給父親範正義,範正義聽完他的話,沉『吟』許久,慢吞吞道:“那你回家來吧。”
“家”這個字眼,在範宏大心裡是很重的。
這些年,範宏大不論走到哪兒,官當到啥位置,“家”這個字,他沒丟。
不能丟。
家讓他踏實,讓他疲憊而飽經風霜的身心在接近虛脫時總能獲得喘息,旅途上跋涉久了,回家歇一歇,補充點能量,範宏大又能堅強地上路了。
家是他的加油站,更是他的避難所。範宏大這一生,雖然光彩照人,閃耀奪目,但他覺得,這一生太曲折,太坎坷,實在不那麼容易。尤其現在,尤其集大權於一身後,累就是直截了當的了。不累你當官做什麼,不累你能當好這個官?這是父親常教導他的一句話,也是告誡他的一句話。這話像魔咒,範宏大這輩子,怕是走不出“累”這個字了。
“累啊——”往湯溝灣趕的路上,範宏大心裡反覆響着這一句,腦子裡不斷閃現出一些人和事。土地風暴,審計令,這是兩劑猛『藥』。作爲一市之長,他太清楚這兩劑猛『藥』的威力。他記得父親曾經提醒過他:“宏兒,龍嘴湖新城做好了,是你的一塊金字招牌,做砸了,你的兩隻腳,可就再也邁不動了。”
現在,範宏大就覺得兩隻腳有種陷下去的沉和痛,得想辦法讓腳步輕快起來啊——
一進門,看見父親,看見將軍樓裡熟悉的一切,範宏大的眼淚刷就下來了。怪得很,每次看見父親,看見將軍樓,範宏大的雙眼總要發軟、發溼。他哽咽着嗓子:“爸,又出事了。”
範正義躺在太師椅上沒動,雙目微閉,似在養神。其實他是不用養神的,這輩子,範正義最多的,就是這個“神”。別人總在言累,他不,他從不累,他精神得很,渾身有用不完的勁。他幹了一輩子,把個小漁村幹成了彬江最富有最繁華的“小特區”,把一個曾經支離破碎的家撐得如此完美,把兩個枯瘦如柴多病多災的孩子帶到羽翼豐滿、大鵬展翅的境界,他還是不累,還是有勁。
勁大得很呢。
“回來了?”他微微欠了欠身子,依舊閉着眼說。
“爸,出事了。”範宏大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他跟前說。
他又不說話了,看上去他睡着了,睡得很安詳、踏實。範宏大像是被他這副樣子給嚇住了,立在邊上,惶惶的,不知該不該繼續把心裡急着的事情說出來。
半天,範正義打出一聲鼾,這鼾是個信號,也是他們父子間的一種默契,他在告訴範宏大,你傻站着幹嗎?給我按摩啊。
範宏大挪步過去,伸出手,爲範正義按摩肩部。範正義的肩不好,年輕時天天打魚,風吹的,天氣稍有變化,兩肩就隱隱作痛。
範宏大的手長得很別緻,按說他一米八的個子,就該有一雙粗大結實剛勁有力的手,可他的手實在是太小巧了,怎麼看也不像一雙男人的手,倒像女兒家繡花彈琴的手。範正義喜歡讓大兒子爲他按摩,一是範宏大對按摩有天賦,他從沒讀過醫書,卻能準確地拿捏到你的『穴』位,輕重緩急掌握得尤其到位。範正義以前請過一個專業按摩師,在彬江很有名氣,按了幾次,覺得還是不如兒子範宏大。相比兒子這雙手,按摩師那手就顯得機械、粗糙,而且在肩上游走得相當生硬。範宏大就不,這雙手只要到你肩上,就不再是手,而是一首歡快的樂符,或者一隻靈巧的小鹿。是的,小鹿。範正義心中是有一隻小鹿的,年輕、俊美、生氣盎然、活蹦『亂』跳。範正義曾經把所有能想到的讚美詞都送給了她,但這隻小鹿逃走了,給他心裡留下一個永遠也無法填充的缺,範正義貪戀兒子這雙手,不能不說跟這隻小鹿有關。
當然,你絕不能小看這雙手,不能因爲它帶有女人氣質就說這雙手缺乏力量,這是雙能做大文章的手,更是雙能在複雜困境中撥開『迷』霧迎來彩虹的手。
這雙手現在在範正義肩上游走,忽兒狂風暴雨,忽兒輕歌曼舞。似剛,卻柔;似柔,又剛。範正義閉上眼睛,陶醉地享受起來。想想,兒子已有一年沒給他按摩肩了,這一年兒子被各種事務糾纏着、困擾着,也被各種風暴吹打着。他太忙、太累了,這累,當然是心累——“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