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別鶴與江焚琴是兄妹倆,不過江別鶴比自己妹妹年長十二歲,兩人同父而異母。
地球時代深淵入侵世界末日,父母親友幾乎亡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江別鶴這個名字太有武俠氣運了,總之江別鶴雖然混得悽慘,但他終究活了下來。
剛剛進入深淵之城的日子,絕大多數地球人混的還不如狗,至少狗可以吃屎吃得很開心,人卻做不到。
爲養活自己,乃至於給自己掙出一份前程,從界域拾荒者開始做起,江別鶴不知吃了多少苦、遭受多少罪,最終才一點點從拾荒者爬到冒險隊打雜,然後通過熬年頭熬成冒險小隊正式成員。
這,並不容易。
在當年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死人、隨時隨地都在死人的暗黑五界域熬年頭,能活着熬下來,這本身就是本事了。
像江別鶴這樣的出身無論有沒有資質,都是當不了法爺的,或者說沒錢、沒勢、沒資源,硬要走法爺之路大多都混成了法雜,莫不如老老實實得當個職業者更有出路些。
江別鶴有些頭腦、肯吃苦、肯搏命,最重要的一點是運氣真的是不錯,他一路前行殘廢過、隊伍內槓過、解散過,但江別鶴都咬牙扛了過來,當他終於成爲入階的冒險者,算是稍稍混出點頭臉時候,一個老女人帶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找上門來……江別鶴的繼母,還有他那同父異母的妹妹。
當年,職業冒險者的日子表面上風光,但其實刀頭舔血朝不保夕,並且各方面的開銷也很大,一般來說都是不願意負擔上家庭的重擔,更何況那兩個女人很難說是江別鶴的親人。
甚至江別鶴有足夠的理由痛恨這兩個女人,本來他也是打算把這兩個女人罵走的,然而到酒館外面自己的視線直接就越過了面前那個老女人,投注到楚楚動人像羔羊一樣的妹妹身上。
在血脈學理論中,像這種現象被稱之爲遺傳性性吸引,據說是從未見過面的有遺傳血緣的兩個人,他們在見面瞬間就會爲彼此所吸引,在感受到胸膛內那激烈躍動的心房後,江別鶴從此之後有了一個家庭。
一個他只要看到就厭惡,就覺得面目可憎的老女人,一個他深深摯愛,卻永遠都不敢吐露心聲的完美天使。
兩年後,江焚琴被檢測出精神力資質,並不是很高,青銅血脈而已,這種資質巫師學院是不會給予其任何優惠的,並且沒有家學淵源,一個地球遺民小白人,除非是極爲努力極爲刻苦,並且還要輔以不錯的運氣纔有可能晉升正式巫師。
連那個老女人都覺得沒必要在女兒身上花這份冤枉錢,然而江別鶴拍板,唸書,他硬是借錢把自己的妹妹送上了巫師學院。
自那之後,江別鶴必須更加拼命的完成任務,更加錙銖必較,更加吝嗇,甚至變得更加不敢死。
巫師職業,從學徒開始就是一個燒錢的黑洞,你若是很有才華,可以把才華變現往裡面填,若是沒有,最終往裡面投入的錢絕對是一個很恐怖的數字,尤其是對於一個冒險者家庭來說。
爲了妹妹,江別鶴不捨得聚會、不捨得吃好的、不捨得更新身上的裝備,因此他的拳術反而隨着冒險與搏殺日益精湛,沒辦法,裝備不足只能靠技術硬補,技術頂不上就只能拿命硬填了。
就是在這樣的沉重壓力下,一階、二階、三階,拳師真的是很廉價或者說很賤的職業,佩戴着遠遠不如旁人的裝備,長年吞吃着粗礪豬食般的食物,江別鶴一步一步晉升傳奇拳聖,綽號:鶴舞天華,形容其拳術之精湛華麗。
反觀妹妹那裡進展的並不順利,第一次第二次正式進階她都失敗了。
這也就是在巫師世界,如果是在某個窮鄉僻壤的異位面或者數千年前的巫師世界,別說多達兩次的晉升失敗,一次晉升失敗就有很大可能直接死掉。
在那個時候,江焚琴自己都哭着說不再晉升了,自己並沒有成爲正式巫師的資質,晉升失敗一次,就是夠當時一戶地球遺民吃十年的金錢灰飛煙滅,江焚琴承受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恰在這個時候,江焚琴的母親,江別鶴的繼母重病,需要不少的錢來購買魔藥方能治癒。
當天晚上,還不及第二天去買藥,江焚琴的母親就突然間病死。
然後,那筆原本用作買藥的錢被江別鶴拿去讓江焚琴進行第三次正式巫師晉升儀式,而這一次……晉升成功。
相依爲命的江家兄妹自然而然加入了當時在地球遺民圈子裡漸漸已經嶄露頭角的中華武士會,其後的並宗萬象,征戰五大界域,硬撼煉獄島,這些宗門大事件江家兄妹都參與過,只是並沒有什麼太過出色亮眼的表現。
隨着時間慢慢推移,原本看上去資質並不怎麼樣的江焚琴一路晉升爲傳奇巫師,反而是江別鶴,或許是因爲藉助魔龍之力太快晉升到傳奇階位,總而言之在最近這百年歲月中,他都沒再怎麼晉升過。
雖然有過奇遇,但也知道即便如此自己也壽元將盡的江別鶴帶着妹妹參加了副宗主對迷霧始祖世界的遠征。
知道他情況的朱鵬也籤批了他的申請,這是地球遺民千萬職業者當中,拔尖出衆的草根出身,江別鶴若是有幸能夠更進一步,朱鵬與整個中華武士會高層是樂見其成的。
然而突破的機遇未見,在副宗主外出的間隙恐怖的死亡狂潮反而在整個黑暗熔爐巫塔上蔓延擴散開來了。
自從照顧範文東的那個小護士可兒上吊死後,一股詭異冰冷的氛圍就籠罩了整個黑暗熔爐巫塔。
首先是那羣小護士,在目睹過可兒的自殺後,她們身上的生氣與靈性漸漸消失,反應速度變慢、情緒變得疏離而冷漠,最後階段則是一個接一個的自殺,或者莫明其妙的消失。
江別鶴曾經親眼看過,一個前一刻還在工作中的小護士突然間把手上的托盤往地上一扔,說:“活夠了!”
然後她拿出把手術刀反手捅到自己眼睛裡,刀鋒直入大腦,瞬間死亡,救都沒得救。
這種前一刻還跟自己說話的人,下一刻就毫不猶豫地果斷自殺,那種畫面衝擊力是非常大的,江別鶴哪怕是身經百戰的傳奇拳聖也依然被驚到了。
他哆嗦一下,突然特別想撒尿,傳奇武者也是人,正常的生物本能也是有的,因此江別鶴在四周人圍上那名小護士時,他去了廁所。
江別鶴這一刻並沒有察覺到,此時此刻自己的情緒也異常的冷漠疏離。
在進入衛生間走過一面鏡子時,江別鶴眼角的餘光看到一名濃妝豔抹的枯瘦老太死死盯視着自己。
因爲是錯身而過,因此沒有看清,下一刻江別鶴悚然一驚退回來想看清楚時,觀看四周左右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呼……應該是剛剛看到那一幕的心理作用吧。)
安慰着自己,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在上完廁所後清洗雙手順便擦把臉,當江別鶴擡起頭時看到了自己臉頰上不斷蔓延擴散的黑色斑紋。
與此同時的,他通過眼前的鏡子看到自己背後正在行走的藍灰色靈體,其中一人則正是剛剛那個才自殺而死的小護士。
(不能亂,不能亂。越是慌亂,越自亂陣腳就越是個死!)強行壓抑着自己心中的恐懼,江別鶴帶着冒險團隊在暗黑五界域一路從一名沒有階位的地球遺民,最終成爲在巫師世界都有一定地位的傳奇職業者,他的心靈脩養也是相當高的。
此時此刻江別鶴鎮壓直視自己的恐懼,只見其臉頰上那不斷擴散的黑色斑紋,漸漸被壓制下來。
然而下一刻,一雙色澤發黑污泥一般的手掌驀然自鏡子當中抓出來,以突兀之變化死死掐住了江別鶴的脖子。
“當年,是你殺了我!”
“是你殺了我!”
“殺了我!”
“就TM是老子殺了你,你每天在家裡好吃懶做、打牌偷漢子,老子都TM忍了,可你千不該萬不該擋焚琴的路……誰擋焚琴的路,老子就殺誰!”驀然爆發,江別鶴拳套之上幽藍擴散,下一刻他一拳就將那噁心污泥般的老婦人砸回到面前的牆壁鏡中。
砰得一聲,廁所裡的鏡子瞬間就爆碎了,就連牆壁也四面擴散開大片的龜裂縫隙。
“呼呼呼……”爆發潛能,一拳轟出自己大半的鬥氣勁力,江別鶴喘着粗氣後退,卻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態振奮了一些。
高魔世界往往就是這個樣子,在面對危險時,即便硬扛,生命階位高的都比生命階位低的更能扛上一些。一兩天功夫就能要一個小護士命的死亡模因,想要弄死一個傳奇職業者,無疑需要更多的蓄能與時間。
…………………………
越高階的生命體越聰明、越強大、越全知全能,這是階位進化論的基本設定,宇宙這樣浩瀚遼闊、諸天這樣繁多龐雜,即便偶爾有一些文明走歪了,但總的方向卻是不會變的。
即便那些走歪的文明,即便不自我毀滅,也往往會被大勢扳正回來。
然而,永恆的大道尚且運行如輪,行轉不休,這世間唯一不變的至理,恐怕就是“變化”二字了。
任何之道理都是不能硬套的,沒有任何道理可以適宜任何情況、並在任何環境背景下都絕對正確。
華夏炎黃注重孝道,然而許多貧瘠的地方卻往往有入山棄老的傳統,很簡單,資源就這麼多,災荒年養育更多的老人,成年人與孩子就活不下去。必要時捨棄衰老疾病的族裔,這是連動物都懂得並遵行的道理。
大草原上的牧民在飢寒交迫之時,那些抱成團取暖的牧人,從來都會把老弱放在最外面,把孩子和青壯圍在人羣最裡面,那些挨凍的老弱徹夜發出慘叫以抵禦寒冷,在這種情況之下,孝道與生存哪個更是道理?
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煌煌華夏史上最璀璨的篇章。
然而秦皇一道旨意,讓天下財富盡入關中,收繳天下金石鑄十二金人,以爲天下安,自命始皇帝,哪裡會料到,大秦皇權只維繫兩代就煙消雲散。
漢之初,高祖皇帝遷天下富戶盡入五陵,使得千金珠玉只能換糧一斗,這兩位史冊上幾近最偉大的帝王,犯下了21世紀升斗小民、網絡水軍都不會犯下的錯誤,爲什麼?
他們沒有智慧、不夠強大?
因爲處在的環境不同,秦皇漢武已經是那個時代出衆的人傑,如果他們經歷一番21世紀信息的反覆轟炸,不難在自己的時代做得更好十倍。
甚至乾脆穿越到21世紀,秦皇漢武都有極大的可能成爲人上人,白手起家爬上社會階層的金字塔頂峰。
完全是同樣的道理,如果讓恐鱷之王、鬼影雙刀兩位迷霧始祖世界的超凡生命體進入巫師世界,它們可以在一兩百年的時間內就讓自己比現在的自己強大數倍,這是文明環境不同造成的。
它們在自己的原生世界當中已然是五階超凡,但在很多強大的巫師看來不過是一些原始天賦高些的野獸,白人歧視黑人,儘管大家本質而言都是人類,但文明環境的不同造就了彼此的不同。
朱鵬直接讓古蛇堤福俄斯滾蛋,自己返回野生龍谷,而朱鵬自己則在四周召喚使魔的護衛下返回黑暗熔爐巫塔。
雖然第一次試手核心丹火,負荷太重導致身軀受損,但朱鵬的精神力修爲或者說巫師職業還是沒有什麼太大損耗的,半神巫師配合半神巫塔,一樣擋得住超凡生命體的攻伐,然而朱鵬這纔剛剛返回黑暗熔爐巫塔,卻發現整個巫塔已然陷入一片混亂當中。
“殿下,死亡……死亡模因!”在穿入進來的時候剛好碰到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參謀,他的臉頰上飛速擴散着黑色斑紋。
朱鵬沒等他話說完就先施展了一個“解毒術”,雖然這並不是朱鵬擅長的巫術體系,但他階位在那裡,一個常用解毒術足夠解除自然界絕大部分毒素了,即便不能完全解除,緩解也總是沒有問題的。
然而,朱鵬這邊剛剛施展完解毒術,那名白白蒼蒼的老參謀就被黑色斑紋侵蝕得熔解一般灰飛煙滅,朱鵬眉頭一皺直接伸手去碰,在那擴散的黑灰中完全沒有物質的實感,更恍若是燃燒紙錢造成的漫天飛灰般景象。
伸回手,發現一點點黑色在自己指尖綻放,朱鵬輕輕吹口氣,然後那黑色就像灰一樣被吹落了,完全無法侵蝕其肌體。
正常的巫師,是絕對不敢像朱鵬這樣直接拿肉身去碰觸未知事物的,然而朱鵬一身武功、巫術的強化全在自己這一身腱子肉上,他是洪荒古巫超凡體魄,若是自己的肉身都無法硬扛,那以自己的巫師等級就更研究不明白了,說明那是完全超出自己可應對階位之存在。
當然,理性上他也清楚,有事沒事喜歡拿自己的肉身去試,直接體驗,絕不是什麼好習慣。
回到控制室,好在星雅他們還沒亂起來,朱鵬坐回自己的塔主之位上,他雙手撐着自己的下頜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殿下,已經基本弄清楚了。迷霧始祖世界的世界規則中,存在着一種死亡恐懼模因,因此這個世界幾乎找不到無階乃至低階生命體,因此‘烈火槍聖’受傷之後,毫無阻礙的通過了入塔檢測,因爲在這個世界的規則中死亡恐懼模因是正常現象,一般意義上的解毒、除病術,根本就無法檢查出或者應對這種情況。”
“範文東先生目前已經控制住所有模因感染者,暫時被禁錮在F21區,但我們完全無法判定其它區域是否也有模因的擴散。”當然無法判定,模因是通過語言、觀念、信仰、行爲方式等存在傳遞的,而籠罩着這個世界的死亡恐懼模因,是隻要你心生恐懼就能迅速擴散的概念性致命“疫病”。
它有點像烈性鼠疫,只要感染一兩天內就能迅速的致人死命,然而這種效果又會令恐懼迅速的傳播感染給其它人。
(這樣一來就完全解釋得通了,這個世界的低階無階位生命體,全部通過模因轉化爲能量,進而滿足這個世界那過分多的超凡生命體……或者說超凡野獸,這些超凡野獸通過彼此之間的廝殺砥礪會越來越強大,終有一天它們可以積累到征服異位面的知識,真是,很有創造性的文明發展模式啊。)回想起籠罩這個世界的濃重迷霧,這也許就是幾十上百億低階生命體最後的生命飛灰。
模因詛咒/武器這種能力傾向,朱鵬曾經聽說過一些巫師學院擅長,但即便在巫師世界,像這樣冷僻的東西也並不是主流。
“開啓全塔通訊系統,把我接下來的話都傳達下去。”略作思考後,朱鵬這樣下令言道。
“嗨,各位。嗯,我是朱鵬,你們有些人叫我副宗主、有些人叫我無生殿下,有些人暗地裡叫我養豬的豬,棚子的棚,其實這些我都知道。”在朱鵬說出這句話時,F21重感染區有幾名本來就神情抑鬱的男女,聞言之後白眼一番就直接化爲飛灰了。
“喂,別死啊,我開廣播的本意真的不是順便嚇死暗地裡罵過我的人……你們要信我啊!”
(您要是不解釋,我們就真的信了。)
“算了,死就死了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像這種事也是沒辦法的。先和大家通報一個好消息,古蛇堤福俄斯我的一頭魔寵晉升五階超凡,雖然是天生超凡潛能,以現在水準來說比較差的那種,但用來輔助我們防守巫塔還是沒什麼問題,另外我剛剛擊殺了兩頭五階超凡生命體,暫時來說黑暗熔爐巫塔四周沒有什麼威脅了。”再沒有什麼比強大的援軍、輝煌的勝利更能在戰時鼓舞人心了,朱鵬深諳此道,他在一邊絞盡腦汁演講的同時,一邊暗地傳令給藥劑部門全力調配提高精神興奮度的藥水。
甚至指令食堂從今天開始每餐必備甜食,甜食這種東西多多少少能讓一個人的心情愉悅一些,在某種方面來說迷霧始祖世界的死亡恐懼模因有點像抑鬱症的終極加強版。
它會以恐懼、冰冷侵蝕掉一個人活着的所有希望、幸福,最後被感染者的結局不是心靈崩潰直接飛灰,就是再也過不了那種暗無天日的生活,然後選擇主動自殺。
“……我這個不大擅長說激勵人心的話。嗯,從小時候開始練武,長大後開始戰鬥,開始廝殺,我記得的始終是師父當年對我說的一句話:‘別慫,這個世界上沒那麼多可怕的,直視你最恐懼的存在,無論它是屍體、黑暗還是其它什麼東西,恐懼最可怕的,其實僅僅只是恐懼本身!’。”
“嗯……我把我純陽宗的最核心功法都傳授給你們了,要是這樣你們這羣雜碎還是死了,那就都死掉好了。”說着,朱鵬拍滅了傳音廣播。
然而純陽仙心那普照萬物驅逐一切黑暗的意志,卻已然伴隨着這個男人的話語擴散開來。
(沒那麼多可怕的,直視你最恐懼的存在……恐懼最可怕的,其實僅僅只是恐懼本身!)縮在角落裡喃喃念着,已然全身都是黑色斑紋的江別鶴縮在牆角里瑟瑟發抖,在這之前他已經在回憶自己的一生。
據說在人死之前會有時間回憶自己一生的過往,現在江別鶴就可以現身說法,原來這種說法是真的。
就在江別鶴覺得自己都即將灰化的時候,副宗主的低語咆哮之聲在巫塔內擴散開來。
純陽仙心猶如大日東昇擴散光芒,而光的本質是什麼?無論黑暗、骯髒還是恐怖不潔,都將照耀、直面它們。
…………………………
(我還不能死,我還有一句話要對焚琴說……無論結果會怎麼樣,我都一定要告訴她。不然……我死不瞑目。)掙扎着虛弱的身體爬起來,江別鶴跌跌撞撞得衝向重感染區外圍。
在F21區的邊界處,烈火槍聖範文東已然半身黑色斑紋密佈,然而他立槍盤坐在那裡,不遠處還有守衛者在制止着重感染者的家屬親眷,他們甚至都不能見面,不然就會被範文東直接格殺。
“江別鶴,滾回去,你不想我親手殺了你吧?”
正常來說,是不會有人失心瘋到過來衝擊範文東守關的邊界線的,因爲整個巫塔之上除了副宗主朱鵬、獸人軍團長格努須之外,根本就沒人是範文東的對手,甚至即便F21區的所有人一起上,也只不過是一起送死而已。
然而被迷霧始祖世界的死亡恐懼模因侵蝕,當一個人已經完全沒有存活慾望時,是不是送死其實就已經有點無所謂了。
因此,這段時間以來範文東已經揮槍擊殺了不少人,想到這些人都是因爲自己帶回的死亡模因而死的,範文東的心中也是極爲難捱,這種自責也加重了他身上的黑色斑紋擴散。
值得一提的是,巫塔之上的獸人是受到死亡恐懼模因傷害最小的團體,過的貧苦自然就沒有那麼惜命,尤其是獸人那慷慨赴死的傳統,讓死亡恐懼模因對它們的侵蝕度極低,真的是應了那句話:
“戰場之上,你越怕死,越會死,反而是越不怕死的人,往往能活到最後。”
其實這句話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對於死亡的恐懼會無意義的消耗掉大量能量,兩股瑟瑟這種事其實是極爲消耗心力的。
一個是已經嚇傻了的士兵,一個是沉着冷靜的戰士,在兩者運氣相同情況下,這兩種人誰最後有大機率活着走出戰場,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東哥,你放心,我只是想見我妹妹一面,我絕不會在他們面前自殺進一步擴散死亡模因的。如果我那麼做了,你直接把這些人再抓進來也不過是費一番手腳,不是嗎?”因爲江別鶴條例分明的話,握着槍盤坐在那裡的範文東睜開眼睛看了對方一眼,江別鶴則是毫無畏懼的與其對視,片刻之後,範文東重新閉上眼睛道:“去吧,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
大家都曾經是並肩生死的兄弟,範文東其實也知道在這個時候江別鶴想見的人是誰,因此他再次閉上眼睛讓這個重度妹控過去了。
另一方面,範文東也不想再親手殺掉自己一個兄弟了,那種感覺並不好受。
越過範文東,另一邊被獸人部隊阻擋着的重感染者親眷,許多人發出一聲驚呼然後掉頭就跑。
他們是來看自己親人、好友的,然而當F21重感染區真的有一個人走出來時,不少人都悚然一驚,畢竟死亡恐懼模因的可怕大家隱隱間已經有了概念,理論上,走出來的這一個人很有可能就直接感染他們所有的人。
“哥,哥!”
看着渾身上下幾乎都有黑色斑紋覆蓋的江別鶴,江焚琴的哭泣恍若杜鵑啼血一般。
看着越過範文東走出來的江別鶴,一名負責此事的獸人武士直接握緊了手中的飛投戰斧,它也是傳奇境界的獸人武者,並且,傳奇境界的獸人武者往往比同境界的人類武者更兇殘、更能打。
“別擋他……不,放那個女孩進來吧。”耳邊傳來範文東的話語聲,傳奇境界獸人武者赤厲娜鬆開手中投斧,然後示意下屬放那名女巫進來。
雖然範文東是一個人類,但獸人尊敬強者,尤其赤厲娜在親眼見到範文東與統帥格努須的切磋較量後,赤厲娜隱隱間就對範文東有些言聽計從的意思了。
這裡需要特別說明的是:赤厲娜是一名美麗性感的古獸人雌性,她有着強壯矯健的身軀,鋒利的獠牙,爲了讓範文東可以多看自己一眼,赤厲娜還把自己原本暗黃色的獠牙磨得雪亮,顏值又有大幅提升!
雖然,別說人類男性,就連古獸人雄性看到它都滲得慌。
“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沒事的,小琴。”手掌撫過妹妹的臉頰,江別鶴的神色哀傷而又溫柔,這個愛哭的妹妹啊,即便已經成爲傳奇巫師,卻依然讓自己放心不下。
“小琴,哥……要告訴你一件事情。這件事瞞了你太久太久了,也許你會恨我,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我必須告訴你。”
看着自己哥哥的神情,江焚琴想到了什麼,她神色一變,然後突然開口道:“哥,什麼事情以後再說,我們,我們以後的時間還很”
“如果不告訴你這件事情,我死不瞑目。宗主說得對,無論恐懼的是什麼,直面它,纔是最好的解決方法。”雖然這樣說着,然而江別鶴在反覆的沉吟之後卻終究說不出口,最後,他猛地擡頭開口道:
“小琴,當年你母親是我殺的。”在吐出這埋葬在心中不知多少年的夢魘後,江別鶴只覺得自己的心裡去掉了一塊積壓的大石,無論妹妹會因此恨也好,想要殺自己也好,都沒有關係了。
當年江別鶴的繼母需要那筆錢給自己治病,而妹妹則需要這筆錢晉升,江別鶴在思索一夜後,他最後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錢是我賺的,我有做出選擇的權力。
“……………”
“我知道,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長久的沉默後,緩緩擡起頭,那是一張滿是淚水的乾淨臉頰。
江焚琴注視着殺死自己母親的哥哥,開口道:“那天晚上我看到了,是哥哥掐死了……那個女人,我早就知道。”
話音剛落,江焚琴猶如蝴蝶般撲到江別鶴懷中。
哪怕你殺了我母親,哪怕你騙我瞞我,但你疼我愛我寵了我一生歲月,我早知道,但我早就不在乎了。我是個不孝女……我認,如果這個世界都反對我們在一起,那這個世界就是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