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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16

【1】【賭場夜內】

燈火輝煌的賭場內。

莊家的背景音:拐七,幺二四,追風進七。

從二樓的角度往下看,巨大的棋盤。

美人們如同棋子。

着紅衣的美人“追風”,跨過了地毯上的“函谷關”。

着紅色的十個美人已經全部過函谷關,而着黑的只有五人過關。

雜役在二樓穿梭着送茶,一手拿起了茶盞。

【2】【西府夜內】

西府書房外,杜蘅在書房外室飲茶,一邊查看着案上的一紙通緝令,家人甲的臉。

他望向室內。

(切)蕭定權私密的小書房內,他與一人對面而坐。

蕭定權:這不合規矩,但是我確實有事要請教,陸中丞。

對面幾乎促膝的座位上,囚服外披着一件便服的陸英。

蕭定權:我知道國策,官茶換來的藩馬,全都做爲戰馬使用。從前還有藩馬進過京,殿帥的控鶴,我的東宮,京營也有。

陸英:是,但是自六年前戰事起,已有旨意,在京和地方軍備,只許使用中原產馬,藩馬一律送往前線。

蕭定權點頭:此外關中藩馬,都是從哪裡來的呢?

陸英:走私。避開官府,私運茶葉與夷人易馬,再將所得馬匹偷運入關內販賣。

蕭定權:嚴刑峻法,也控不住嗎?

陸英:官茶折價換來藩馬,一匹不過四五貫,但關內售價可達四五十貫。重利之下,屢禁不止。何況……

蕭定權:何況,這些人的後頭,都是朝臣和官員,對吧?

【3】【京畿道府衙夜內】

滿滿的一匣子馬蹄金。

映亮了都衙府丞周從憲的臉。

匣蓋盒上了。

周從憲的臉恢復了正常。

趙壅戀戀不捨地抱着匣子。

李柏舟微笑着坐在周從憲的對面。

周從憲:中書令屈尊蔽衙,下官惶恐莫名——

李柏舟:周府丞惶恐什麼,惶恐的應該另有其人吧?

周從憲:哈?

李柏舟:前幾天市上,聽說有兇徒私販藩馬,還縱馬踏傷了貴衙的衙吏。

周從憲:是,窮兇極惡着實可恨,下官已經下了通緝令。

李柏舟:這個人,已經找到了。只是有些棘手,不知周府丞敢不敢強項?

周從憲:還請中書令賜教——這人是?

【4】【賭場夜內-西府夜內-京畿道府衙夜內】

賭場上,莊家的背景音:張衙內十馬,先過函谷關。打去李貢生馬,倒半盆。

地毯上,着紅的美人將五個着黑美人推下了棋盤。

賭桌上,雜役某將鋪盆中放置的銅錢拿到了一半到一人面前,張韶筠得意洋洋的面孔。

二樓角落的趙壅家人甲端着茶盞:看來他是真弄到錢了。

(切)蕭定權:朝裡頭,說起販官茶的大戶——

陸英喝了一口茶,沉默。

蕭定權:我也是奇怪,天下萬物,都是給他姓趙的生財用的嗎?

陸英:殿下,姓趙的——不是一個人。

蕭定權點頭:自然,蛇鼠都是一窩的——

(切)李柏舟:前線將士在苦戰,這羣鼠輩卻在撬國家根基。天下還有比這更可恨之事嗎!

周從憲:可恨!可恨!

李柏舟:不要管他的父親是誰,他姐姐是誰,他姐夫——一定要讓這種人服罪!

李柏舟:明天務必要抓到現行,辦好了這件事,周府丞就是國家的功臣。到時候,想去中央可以,想下地方,也可以——

周從憲:請中書令放心!臣絕不會負朝廷!

李柏舟點點頭,起身,趙壅回望了匣子一眼,跟上。

趙壅低聲:張韶筠值這些錢嗎……

李柏舟:張韶筠算什麼東西?我說過,要用他來打黃鳥。——一切都看明天上午吧。

(切)蕭定權:螳螂捕蟬,他們的目的絕不只是張韶筠。所以陸御史,我纔想到以身爲餌,引他們出來。現在看來,已經是咬鉤了。

陸英:殿下,藩馬事關戰馬,非同小可,殿下不可輕易涉險。

蕭定權嘆氣:——等着明天馬球之後吧。

(切)張韶筠左擁右抱着紅衣美人們,飲酒,無憂無慮地大笑:好馬,全都是我的好馬!

美人甲乙嬌嗔地:衙內——

張韶筠:皇帝不差飢餓兵。賞——賞——

【5】【西府夜外】

書房外院內,顧瑟瑟凝視着窗上,兩人的身影。

蕭定權os:也請陸中丞極力配合。等這樁案子辦完,我會向陛下請旨,當陸中丞將功補過。

陸英os:這是臣的本分。

顧瑟瑟低聲:爹爹,現在,我怎麼能夠離開?

【6】【西府夜外】

天尚未明。

內人(蔻珠)的處所外。

枝上停下一隻黃鸝,剛要開始鳴叫。

一粒彈丸從它身邊擦過。

黃鸝受驚飛走。

一隻手手中的彈弓放了下來。

看着前方內人處所的窗戶。

【7】【西府日外】

天微明。

內人處所的綠色門窗外。

宦官甲乙在催促:收拾好了沒有,車已經到了門口了。

門內沒有聲音。

宦官甲:我們進來了!

宦官乙:進去就進去,廢什麼話?

宦官甲:內外還是有別……

兩人推門,室內空無一人。

案上,擺着硯臺和宣紙。其它並沒有任何東西被收拾起來的異狀。

宦官甲:誒,人呢?!

【8】【西府日內】

內人甲乙在服侍蕭定權穿戴白色的窄袖馬球服。

內人甲(顧瑟瑟)爲他從身後爲他繫上了腰帶。

蕭定權:陳內人不在嗎?

內人甲:是,她還沒有起身。

蕭定權:怪事,她從沒有失過時。

內人甲不語,繼續動作。

蕭定權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你是怎麼做到的?

內人甲:只是用墨把紙塗黑,糊到了她的窗子上。

內人甲擡頭,顧瑟瑟的臉。

顧瑟瑟:還有趕走了幾隻黃鸝……

蕭定權慢慢放手,疑惑地:這樣就有用嗎?

顧瑟瑟:小人不是,已經在殿下面前了嗎?

蕭定權一笑:你接下來的說辭,我還真是有點好奇——過了一晚上,想好了嗎?

顧瑟瑟:小人沒有把殿下的手信交給張尚書。不是爲了危害陸中丞。——也不是殿下說的那個緣故。

蕭定權:難道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顧瑟瑟:是,小人只是看陸中丞已經無礙,殿下的手信——小人就不捨得交出去了。

蕭定權:給我理由。

顧瑟瑟:殿下——

蕭定權蹙眉等待着她的下文。

蕭定權:然後呢?

顧瑟瑟停住手,擡起頭,直視蕭定權。

顧瑟瑟:沒有然後,殿下——就是理由。

蕭定權有些詫異地看着她。

顧瑟瑟:那天在行宮,也一樣。

蕭定權繼續詫異地看着她。

顧瑟瑟停頓了一秒,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小人曾經——非常愛慕殿下。

蕭定權皺眉:我還以爲,只有今天和我對手的那位,纔會被你們這麼說呢。

顧瑟瑟:所以小人不想離開。

蕭定權:留下你,能夠給我什麼?

顧瑟瑟:小人願爲殿下差遣——小人對馬只和馬政都很熟悉。接下來的事,小人能夠幫到殿下。

蕭定權:不好辦啊——這叫我怎麼答應,又叫我怎麼拒絕呢?

他揮揮手,示意室內的內人們都退下。

室內只餘兩人對面。

顧瑟瑟的呼吸開始急促。

蕭定權一手將她帶倒在了榻上:除了這些……

顧瑟瑟:殿下?!

蕭定權一手環扣住了她,阻止了她的逃離。

顧瑟瑟驚恐地看着他,想伸手推開他,不敢觸碰他的身體,又縮回了手。

蕭定權的臉靠近了她:你自己呢?

顧瑟瑟緊緊閉上了眼睛。

【9】【西府日外】

廊外,靚妝麗服的太子妃走來。

太子妃:馬上就要進宮了。殿下還沒有準備好嗎?

適逢數內人出門。

太子妃疑惑地:你們怎麼了?

太子妃欲入內。

內人某阻止:殿下!

太子妃:誰在裡頭?

蔻珠從身後出現。

蔻珠:殿下,是太子殿下,召小人來的。

太子妃笑笑:陳內人,那你去吧。

她轉身離開。

【10】【西府日內】

顧瑟瑟緊閉着眼睛,雙手護在胸前,是防備的姿勢。

蕭定權冷冷着望着她的臉,沒有接着任何動作。

他離開,結束了這個曖昧的距離。

顧瑟瑟在榻上緊張地喘息。

蕭定權開始自己整結衣帶:一個女孩子,自愛一些。沒有覺悟,就不要撒這種謊。

顧瑟瑟:小人會對殿下有用的,就算有百患而僅一利,殿下不願意冒這個險嗎?

蕭定權:你知道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從小保傅的教訓嗎?

顧瑟瑟:一天,再多留小人一天——

蕭定權看她一秒: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抱歉,我不覺得你有這一天的價值。

蔻珠在此時進入,她看了顧瑟瑟一眼。

蔻珠:你下去吧,我來服侍就好了。

蔻珠開始幫蕭定權整理衣服:太子妃殿下在等着殿下,一道進宮。

蕭定權向外走去:就要開場了。

顧瑟瑟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11】【張陸正宅日外】

張韶筠兩眼烏黑,打着呵欠離開家門。

家人甲:公子出去,不需小人們跟着嗎?

張韶筠揮手:去去去——我是辦正經事去的,別叫大人知道了。

他跨上馬,溜達着向豢馬的宅院方向走去。

家人回宅後,數個着窄袖短袍的衛士上馬,跟隨而去。

【12】【皇宮日外】

數名着白色的球員拎着球杆上馬,催馬,跟隨蕭定權催馬前進的背影。

不生寸草,平整如鏡的馬球場上,左右兩方丈餘高的木製球門。

一個拳頭大的彩色木球,在馬蹄和球杆下翻滾。

木球被新月形杆頭的球杆推往一方球門。

即將入門之時,

黑色藩馬自一旁別出。

穿白衣的蕭定權居於馬上,揮動球杆,一杆將球推向了對方球門的方向。

騎五花馬,着紅衣的帶隊者開始馳馬追逐球。

着白與着紅的三名隊員,都追了上去。

藩馬加速,追上了爲首着紅衣者。

球就在二人的球杆之下。

蕭定權看了看紅衣者的背影,有明顯遲疑。

紅衣者舞動球杆,球進入了對方的球門。

(切)一旁的觀看席上,隔着一道薄薄的紗幕屏障,趙貴妃與太子妃分席而坐。

趙貴妃對姜尚宮抱怨:就說他沒出息,偏偏昨晚把腳扭了。

姜尚宮:娘娘正好不也想看陛下下場的嗎?

趙貴妃笑笑:有多少年了……

(切)報數侍衛的聲音:球入門——天子聖哲!

馬上,穿紅衣的皇帝的臉。

皇帝:盡全力,贏了朕,有賞——

皇帝催馬離開。

蕭定權蹙眉追上。

(切)太子妃懷中抱着三歲的蕭定樑,蕭定樑不住伸手想去夠案上的小糉子。

太子妃:陳內人,顧內人今天怎麼沒有來?

太子妃將小糉子遞給蕭定樑一隻,眼望着蕭定權。

蔻珠:小人——也不知道。

【13】【京師某宅日外】

張韶筠在馬上時快時慢走不安生,一直在回頭張望。

他突然疾馳至豢馬宅院的門前,停下向前跑。

前方一人也下馬,擋住了他的去路。

張韶筠一驚,隨即喜笑顏開:顧內人,原來是你跟着我?

顧瑟瑟:就是這裡?

張韶筠:是啊。是我姐姐叫你來的嗎?

顧瑟瑟:進去吧。

二人叩門,進門。

跟隨來的十數人棄馬,從後接近。

衛士甲:怎麼還有個內人?

衛士乙:殿下的令旨是抓賣主,其它的別管。

【14】【皇宮日外】

馬球場上。

相隔幾馬身的情況下。

蕭定權再度勒馬,急轉彎,迎頭追上了皇帝。

(切)球場的另一端,李柏舟、張陸正等宗室和外臣的席位。

李柏舟:加速、衝擊、迴轉、迫停,那匹黑馬,確實是好馬。只是張尚書,你覺得,就算有了這好馬,殿下就一定會贏嗎?

張陸正:殿下未必敢贏過陛下,至於別人嘛——

(切)蕭定權看了看皇帝,揚杆搶過了皇帝的球,舞動了球杆。

球躍起,直向球門而去。

皇帝不悅的神情。

張陸正笑:還是要看誰下手快了。

【15】【京師某宅日外】

豢馬宅院的後門,周丞憲親引帶着一隊人下馬。

胳膊上吊着綁帶的衙吏甲:大人,就是在這裡。

周丞憲指揮人將後門團團圍住:等着買賣時,就進去!

(切)院內,除了開門的門房,只有張韶筠和顧瑟瑟兩人。

顧瑟瑟:其它人呢?

門房:就到。就到。

顧瑟瑟蹙眉:馬在哪裡?怎麼只有你一個人照看?

門房:有小人照看就足夠了。

顧瑟瑟:我要先過去看看。

張韶筠:我知道地方,我帶你去啊。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交談聲:人,到了沒有?

張韶筠:誒,他們到了,顧內人自己去看吧——就在那頭。

顧瑟瑟:我不出來,你千萬不要妄動。

張韶筠:知道,知道。

張韶筠迎了上去。

張韶筠os:你們怎麼纔來?

【16】【皇宮日外】

球場上,球躍起,直向球門而去。

角度過高,擦過了球門。

一旁待命的侍衛們跑了上去。

報數的侍衛撿起了球:出界不計!

皇帝一笑。

已經下馬的蕭定權跑上前,伸出手去,親自攙扶皇帝下馬。

皇帝用球杆輕敲了一下他的手心:你現在,也學會了這一套?

(切)太子妃鬆了口氣。

太子妃低聲:我還以爲當着臣子的面,殿下要勝過陛下呢。

蔻珠:殿下有殿下的打算。

太子妃:陛下待殿下不是很和氣嗎,不是外頭人說的樣子啊。

蕭定權幫皇帝提着球杆,一道走回趙貴妃所在的席上。

趙貴妃笑着起身:妾算是看出來了。馬力確實是藩馬好,不過球技——

蕭定權:還是陛下更勝一籌。

皇帝哼笑:豎子狡猾。

蕭定權笑笑。

皇帝:輸了球,也不能夠叫你過不好節,賞賜還是——(吩咐宦官某)——拿來吧。

趙貴妃看了一眼對面席上的李柏舟:今天怎麼沒看到嘉義伯?

皇帝:對啊,平常不就數他最愛跟着你湊熱鬧了嗎?

蕭定權臉色一滯:他……

皇帝擦了擦手上的汗,從他手中接過了球杆,欲入席。

皇帝:他心裡還是不痛快?

蕭定權:他走了,陛下。

皇帝止步:走了?什麼意思?

蕭定權:是臣送他走的。

趙貴妃愕然。

蕭定權:臣把陛下賜給臣的馬,也送給了他——貴妃既然已經知道,也不用再旁敲側擊了。

皇帝以球杆指着遠處的馬。

皇帝:送給了他,這馬又是哪裡來的?

蕭定權不語。

皇帝一聲斷喝:既已忤旨,爲何還要欺君!

(切)蕭定樑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渾身顫抖的太子妃抱住了他。

安撫地:六郎不怕,不怕……

蕭定權擡頭:陛下,臣欺君,是爲了負國之人!

李柏舟蹙眉。

【17】【京師某宅日內外】

散落的小金錠放在案上。

金錠旁邊是文書和印泥。

門房:張衙內畫了押,錢貨便兩清了。

張韶筠舉着一隻紅色的拇指:好、這樣就太好了!

指印剛剛落在紙上。

(切)前後門,遊鳴帶着東宮衛和京畿道府一道踢開了門。

雙方入院,呼喝聲:奉命緝拿——

是誰在販馬!

兩人互視一眼:有官軍?!是你喊來的?

張韶筠:我喊什麼,我不知道啊!

兩人一把摟起小金錠:馬不要了,快走!快走!

張韶筠:誒,你們,別跑啊!說好的欠條呢?!

東宮衛先從內門衝入。

將兩人及門房按倒在地。

小金錠散了一地。

張韶筠:你們是……

遊鳴:人贓俱獲,牽馬去。

京畿道府衙衙吏拔刀:朝廷欽犯,是京畿道府管轄,誰敢!

周從憲:拿下他!

張韶筠目瞪口呆之際,也被撲倒在地。

雙方對峙。

顧瑟瑟牽着一匹馬,從後院走出,面色蒼白地看着雙方。

【18】【皇宮日外】

皇帝:負國之人?

蕭定權指着球場上的黑馬:加速、衝擊、迴環、迫停,臣只馴了三天——本來應該上戰場的馬,怎麼會出現在都內?中書令,你告訴我原因。

李柏舟:臣也疑惑,還想請教殿下,這馬的來頭?

蕭定權:國家在對外激戰,國中卻走私猖獗。夷人嫌官茶品質太差,不肯交出好馬。

趙貴妃:官茶?安平伯他剛剛毀家紓難——

皇帝:住口。

蕭定權:官茶揀好的倒賣,所以缺馬。藩馬揀好的倒賣,所以還是缺馬!

趙貴妃:難不成武德候打了敗仗,還要安平伯去給他抵命嗎?

皇帝:叫你住口!——你的憑據呢?

蕭定權從懷中取出一紙通緝令:這件東西,中書令認得嗎?我就是看到了這個,纔想起來讓張監生出去碰碰運氣——

李柏舟重複:運氣?

蕭定權:沒想到,還真讓我碰上了。現在東宮衛,應該已經抓住了這幾個人吧。不如後續查查,他們的背後,到底是哪個人,到底是——哪些人?

趙貴妃渾身顫抖。

張陸正在一旁:陛下,臣還沒有上報——前度獄中,前茶馬御史陸英險些遇害。非有重大隱情,怎會如此走險?

蕭定權看了張陸正一眼,不語。

李柏舟:張尚書,你治下的事情,還要推到別人頭上去嗎?

皇帝的目光投向了李柏舟。

皇帝陰沉着臉:人既然都已經抓了,那就都往下查吧!

趙貴妃:陛下!這是誣指!

皇帝:送她——回宮去!

趙貴妃看了一眼蕭定權,還想說話:陛下!

姜尚宮向她搖搖頭。

趙貴妃憤憤退下,經過太子妃席前。

太子妃輕聲:娘娘。

趙貴妃冷哼一聲,離去。

【19】【登華宮日內】

趙貴妃入內。

內人甲迎出:娘娘!

趙貴妃一掌批在她的臉上。

內人甲跪地。

趙貴妃的聲音顫抖:還不預備去——

內人甲滿臉懵懂:娘娘,要預備什麼?

趙貴妃:草藁!

姜尚宮:這法子,娘娘還要再用一次?

趙貴妃:中書令辦不好事,我一個後宮,還能夠怎麼辦?!還有,你沒有看見陛下的態度嗎——他們這次,是一條心要來對付我們了!

姜尚宮:陛下也許有這個心思,殿下也許有這個心思,可是一條心——不會的。

趙貴妃:他們畢竟,是父子。

姜尚宮:他們先,是君臣。

【20】【京師某宅日內外】

兩方各執着張韶筠和後來兩人,對峙不下。

顧瑟瑟看看雙方的勢力,詢問居多一方:你們是東宮的人?

遊鳴沒有理睬她:文書和人,已經拿到了,先進宮去復旨吧。

張韶筠:那我怎麼辦?

東宮衛押解着三人將要離開。

遊鳴蹙眉。

顧瑟瑟:慢着,交易的文書呢?

京畿道手中的張韶筠:遊指揮,她也是我姐夫的人。

遊鳴將契約的文書交給了顧瑟瑟。

顧瑟瑟展開契約看了一眼,驚怒:你的畫押,怎麼會在這裡?

張韶筠:這裡頭有些緣故,你們放了我,顧內人,你聽我說——

顧瑟瑟四顧,突然將手中契約喂進了一旁的馬嘴中。

周從憲:大膽!

顧瑟瑟:執這幾人何用?!堵住門,把他搶回來!

遊鳴怔住。

顧瑟瑟:文書一式兩份,還有一份,應該在這個白癡身上!

遊鳴示意東宮衛拔刀,圍了上去。

張韶筠驚恐的神情。

顧瑟瑟對遊鳴:遊指揮,速進宮去,告訴殿下——

【21】【皇宮日內】

皇帝看了一眼李柏舟:太子跟朕來,朕有話問你。

蕭定權:是。

二人慾離開。

身後李柏舟突然開口:陛下!殿下今日不提,臣本想節後再報。

皇帝止步。

李柏舟:臣聽說確是有人販馬。但,不是安平伯,而是國子監監生——張韶筠。

蕭定權蹙眉。

張陸正:中書令是想包庇什麼人,口不擇言了嗎?

李柏舟:張監生常年混跡賭場,劣跡累累。經常一輸磬盡,人所周知。

張陸正:你——一派胡言!

李柏舟:光是昨夜,打馬和頒賞就耗損三百貫。所以倚仗着不知是張尚書還是誰的權勢,私下販賣馬只,添補虧空。

蕭定權:他的行蹤,我不知道,中書令倒清楚得很。

李柏舟:道府的重案,臣怎敢懈怠?只是不想就趕在節下。這,算是京畿道府的運氣嗎?

陳謹匆匆端着一紙文書上,交到了皇帝手中。

皇帝看了一眼。

先看了看蕭定權,再看了看李柏舟。

二人的目光凝聚在了皇帝的手上。

皇帝將文書丟在了二人面前。

隨後提起馬球杆,擊在了蕭定權的膝彎上。

席間太子妃一聲驚呼。

蕭定權跪地。

皇帝:聽說叫你的人毀掉了一份,這一份是京畿道府的人奮力才保住的。

蕭定權的視線下。

契約上,賣方一欄名下:張韶筠的畫押和指印。

【22】【京師某宅日內-皇宮日內】

京畿道府的衙吏已經多了數倍,將宅內外堵得水泄不通。

周從憲:還好本官有先見之明,知道重案,一早叫了增援。那幾個嫌犯,你們也一道移交吧,免得我再上本!

顧瑟瑟站在人羣間,悲憤地看着張韶筠。

張韶筠哭喪着臉:昨晚我把你給的三百貫輸掉了,可是他們說給我牽下家的線,出四百貫,也把欠條帶來還給我。我就——

(插入畫面)賭場上,家人甲乙對着沮喪的張韶筠低語。

顧瑟瑟:他們是誰?人在哪裡?

張韶筠:不知道,買家(看看東宮衛手裡的兩人,即第十五集買馬者甲乙)來了,他們沒有來——

顧瑟瑟怒:成事不足!你不知道這是什麼馬嗎?!

(切)皇帝:你說是安平伯,還大張旗鼓叫東宮衛去抓人?

蕭定權:是。

皇帝:鬧得人盡皆知,結果現在是張韶筠在販馬?

蕭定權低嘆:敗事有餘——

皇帝:你的宮人還想滅證,你的親衛還對道府的人拔了刀?

李柏舟笑笑。

蕭定權蹙眉:宮人?

皇帝:你不知道嗎?他販的馬,馬身都有烙印——

蕭定權擡起了頭,臉色在一瞬間蒼白。

(切)顧瑟瑟身邊馬匹的尾部,烙印。

被京畿道府牽出的餘下幾匹馬,皆然。

張韶筠:這又怎麼樣?

顧瑟瑟:這是軍馬——這不是走私,這是叛國罪!

張韶筠大驚:叛國?國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叛國?顧內人,快去找我姐夫,讓他來救我!

顧瑟瑟咬牙:救你?你自己找死不要緊!——連累了我……連累了太子殿下!

(切)皇帝:你的親舅舅,現在下落不明!你這裡,居然會縱容臣下干礙軍政?

宦官某端着一隻匣子上。

皇帝手中的球杆向着蕭定權的背部砸下。

(切)太子妃驚悸地睜大了眼睛,突然身子一軟。

蔻珠扶住了太子妃:殿下!殿下!

(切)皇帝手中的球杆越過蕭定權,掃掉了宦官某手中的匣子。

匣子落地砸碎。

蕭定權回頭看了太子妃一眼。

李柏舟:張尚書,陸英在你的治下險些出了事,到底是誰心裡有鬼,是誰在走險,現在是不是可以另商榷了?

張陸正面色鐵青:你?

皇帝環視衆人,丟掉了手中的球杆:張韶筠販軍馬一案查清之前,張尚書先避職。

張陸正跪地:陛下!

皇帝看了一眼蕭定權:將太子拘繫在東宮。

張陸正:陛下……

皇帝:他敢離宮門一步,侍衛也可以拔刀!

皇帝望向李柏舟,李柏舟面無表情。

【23】【馬球場日內】

空曠馬球場上,羣臣已散,只剩下長跪的蕭定權和高高在上的皇帝。

皇帝:你說過,讓朕相信你一次。

蕭定權垂頭不語。

皇帝:朕對你,真是——

蕭定權垂頭不語。

皇帝輕蔑而平靜地:——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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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離開。

蕭定權撿起了匣子中落出的一紙詔令。

蕭定權閉目,輕輕嘆息。

遊鳴走到他身後:殿下……顧內人要臣告訴殿下,要出大事……已經,晚了吧?

【24】【登華宮日內】

素服的趙貴妃站在殿檐下。

她身邊的內人手中還攜帶着草藁。

面色蒼白的太子妃帶着蔻珠站在檐外。

趙貴妃:太子妃沒有聽到嗎?我也是被趕回來待罪的。

太子妃:都是臣妾弟弟的錯,都是臣妾父親的錯,讓殿下錯怪了安平伯。

趙貴妃沉下臉:你多心了,我不是記恨殿下剛剛說的話。

太子妃:臣妾不會說話,娘娘不要見怪。娘娘大度,就請娘娘勸勸陛下……

趙貴妃:你進宮還不久——陛下的脾氣你大概不清楚。他和殿下的事,外人從來不敢摻和。

太子妃:娘娘是長輩,臣妾在宮裡,只能求娘娘了。

趙貴妃:國家有國家的制度,後宮不能幹政,這你總是知道的吧?

太子妃低聲:是。

趙貴妃:你也是後宮,如果因爲不是你的兄弟,陛下又何至於遷怒太子殿下?!

太子妃嗚咽:全都是臣妾的罪過。

趙貴妃:約束好自己的家人,不要恃寵生驕,不要給主君添麻煩,也是我們的責任。

太子妃:娘娘,至少讓妾去東宮陪着他吧。

趙貴妃的臉沉了下來:這是宮裡,太子妃請稍顧廉恥,他不止是你的丈夫。

太子妃看了看衆內人嘲諷的臉,臉色一瞬慘白。

趙貴妃指指身邊的草藁:太子妃與其說無益之話,爲什麼不先好好自省?讓我先看看你的誠意,再說其它。

【25】【延祚宮日內】

延祚宮內,蕭定權望着窗外匆匆進入,新增添的帶刀的控鶴衛士。

(閃回)求婚的當夜。

蕭定權:這一次,臣不會白要恩典,臣一定會回報給陛下,和家國的。

蕭定權:爹爹就算厭惡,也請相信臣一次,讓臣證明給爹爹看。

(閃回)今晨,陸英:軍馬事牽扯過巨,殿下千萬小心反噬。

(閃回)剛剛馬球場上,皇帝:朕對你,真是失望……

蕭定權的目光投向了案上的詔書。

詔書的擡頭:敕嘉義伯顧逢恩欽差長州詔——

【26】【登華宮日外】

人影越來越短。

跪地的太子妃臉色蒼白,近乎虛脫。

蔻珠:殿下回去吧。

太子妃搖頭。

一人輕輕走到了她的身旁:殿下,回去吧。

太子妃看到她,委屈地:顧內人,你到哪裡去了?

顧瑟瑟:她是不會出來的,殿下這又是何苦?

太子妃:顧內人,我不是聰明人,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顧瑟瑟嘆氣,伸手摸了摸太子妃的額頭。

咬牙一轉身離去。

【27】【登華宮日內】

趙貴妃躺在榻上,內人甲在給她打着扇子。

趙貴妃:剛到端午,怎麼會這麼熱?

姜尚宮看看窗外:娘娘剛剛的話,說重了吧?

趙貴妃:她自找的,我有什麼辦法?

姜尚宮:娘娘這幾天火氣大的很,是爲了陛下,還是爲了大王?

趙貴妃:丈夫不在身邊,兒子也不在身邊,我還算什麼女人?

姜尚宮:這樣,還是不好吧,她畢竟是太子妃。

趙貴妃:太子妃也是我的小輩,宮裡頭誰不是這麼過來的?

姜尚宮嘆了口氣:太子知道了的話——

趙貴妃:太子現在爲了她家的事重罪在身,就是再寵她,還會爲了她忤逆陛下?

【28】【延祚宮日內】

蕭定權放下手中的《茶馬論》,嘆了口氣:走吧。

殿外侍衛:殿下,陛下旨意,殿下不許擅離東宮。

蕭定權沒有理會他們,徑直向前走。

殿外侍衛:殿下,陛下旨意,請不要讓臣等爲難。

蕭定權沒有理會他們,徑直向前走。

殿外侍衛的手摸住了劍柄:殿下,陛下旨意,殿下不從,休怪臣等無禮。

蕭定權看了看衛士腰間所懸刀劍。

他終於止住了腳步。

侍衛們鬆了口氣。

蕭定權對跟隨在身後顧瑟瑟:有件東西,你回去取一下。

顧瑟瑟點頭,返回。

蕭定權對侍衛們:你們拔刀吧,刀出鞘,還是沒有攔住我,就不算你們失職了。

在侍衛的猶豫中,他大步離去。

侍衛甲的刀鞘拔出了一半,被侍衛首領低聲呵斥:住手!

侍衛首領望着蕭定權的背影:上位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嗎?

【29】【登華宮日外】

陽光下,太子妃面色慘白。

她奮力掐着自己的虎口,希望自己不要倒下。

(切)登華宮內,姜尚宮對趙貴妃:娘娘,過由不及,讓她回去吧。

趙貴妃:我心裡有數,還早着呢。

窗外傳來了宦官們的阻攔聲:殿下,這是內宮,殿下宜避嫌疑……

姜尚宮扭頭,趙貴妃的眉頭漸漸鎖了起來。

(切)殿外,蕭定權徑直走到了太子妃身邊。

他站立着,目無表情地看着太子妃。

太子妃:都是妾無知,給殿下惹了大禍。

蕭定權:誰教你的這套東西,好的不學?

太子妃:妾配不上這個位置。請殿下——廢棄妾。

蕭定權解開自己的衣帶,將外衣覆蓋在了太子妃頭上,爲她遮住了日光。

蕭定權:不要說話。

手中捧着金壺和金盃的顧瑟瑟匆匆趕到。

她斟水,遞到了蕭定權的手上。

蕭定權喂太子妃喝下一杯水。

蕭定權柔聲:我們先回家?

顧瑟瑟扶起太子妃。

趙貴妃的聲音傳來:殿下!

蕭定權止步。

趙貴妃:殿下要接人,可以,但是先要把話說清楚。

蕭定權:這個情形,還有什麼好說的?

趙貴妃:殿下這麼做,妾會很爲難。

蕭定權看了看太子妃:爲難的人,是貴妃嗎?

趙貴妃:中宮虛懸,妾忝居六宮首位。內命婦之事,都是由妾來掌管,還請殿下不要置喙。

蕭定權蹙眉,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趙貴妃身後。

蕭定權:姜尚宮——

姜尚宮:殿下。

蕭定權:宮裡的規制和法紀你最清楚,你告訴我,貴妃剛纔說的話,對嗎?

姜尚宮猶豫地:殿下,小人——

蕭定權: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

姜尚宮垂首沉默。

蕭定權:不知道,我來告訴你。不敢說,我來替你說——

蕭定權從顧瑟瑟手中,一把攬過了太子妃,與之並肩而立。

蕭定權:國家內命婦,最尊貴者爲配天皇后,其次就是和儲君敵體的太子妃。儲君可稱殿下,太子妃亦可稱殿下!我的母親不在,我的夫人就是內命婦中最尊貴之人!

姜尚宮蹙眉看了一眼站在蕭定權身邊,一臉蒼白、侷促不安的太子妃。

再看了看滿臉鐵青的趙貴妃。

蕭定權:貴妃只不過是天子妾,你怎敢以庶欺嫡,以臣欺君!

太子妃不安地:殿下……

趙貴妃臉色蒼白:你,你們敢——

趙貴妃求助地望向姜尚宮,姜尚宮無所表示。

蕭定權:我的夫人尊重貴妃,是因爲尊重陛下。但是國家有國家的制度,也希望貴妃自律、自重、有——自知之明。

蕭定權攬着太子妃轉身離去。

趙貴妃喃喃:制度,你們父子兩個,都只會拿這個來……

顧瑟瑟對趙貴妃一躬身,跟上。

趙貴妃望了一眼四圍深深垂頭不語的宦官、內人,突然對姜尚宮揚起了手掌。

但隨即又放下,扭過了頭。

趙貴妃:你就任由這羣豎子,這麼羞辱我!

姜尚宮望着她,言語中卻有同情的意味:娘娘,殿下沒有說錯,國家有國家的制度,娘娘如果想跟制度對抗,還是——

趙貴妃的目光投向了皇宮的勾心鬥角。

從姜尚宮的角度看,她眼角的一道眼淚。

【30】【西府夜內】

隔着一道半透明的帷幕。

顧瑟瑟點起了安神的薰香。

簾幕的那一邊,蕭定權和太子妃的身影以及聲音。

太子妃os:陛下怪罪,怎麼辦……

蕭定權os:我在,你不要擔心。

太子妃os:妾的弟弟,對殿下犯了大罪。

蕭定權os:你既然嫁給我,就是我蕭家婦,是我的人——

聽到這句話,身後顧瑟瑟的肩頭微微顫動了一下。

蕭定權os:你父兄的權勢也好,罪行也好,都和你沒有關係。

太子妃飲泣:妾一點都幫不上殿下,只會……

蕭定權os:不,你能夠幫我——一直陪着我,就可以了。

顧瑟瑟蓋上了香爐蓋,看着一道香菸嫋嫋升起。

(切)蕭定權懷抱着太子妃:婚禮時,陛下不許我帶你去懿德宮,但我很想——讓你看看我母親梳妝的地方。

蕭定權: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母親是天下最美的女子。她母儀天下的風度,根本不需她皇后的身份來支撐。

(插入畫面)顧皇后在梳妝,張尚服和王慎等人站在她的身後。再後面,是童年時的蕭定權。

蕭定權os:深宮外有歸雁來鴻,深宮內有暮鼓晨鐘。數不清的清晨和黃昏,我站在她的身後,看她像天鵝一樣繯手,貼上和取下眉間無人欣賞的花鈿。她那麼美麗,可她等的人,卻一直都沒有來。

(插入畫面)懿德宮中,已經空虛的妝臺。深垂的羅帳。羅帳內傳來的輕輕的咳嗽聲。少年蕭定權站在賬外,憂心的望着羅帳的方向。

蕭定權os:歲月因爲無望而無限堅硬,人因爲無望而漸漸虛弱。君如玉,玉似君,需要愛護,需要摩挲,需要不離不棄。如果一直放置,結果就只有失色。

(插入畫面)丹鳳門門的雪場上,撼門痛哭的蕭定權。

蕭定權:從那時,不,從很久前,我就想好了,我未來的夫人,她梳妝時,我會認真注目。她痛苦時、虛弱時、不願意等待時,我一定會回到她的身邊。

太子妃:不管,她是誰嗎?

蕭定權:不管她,是誰。

(切)顧瑟瑟望着簾上人影,她的嘴角,浮現的一抹寂寞而自嘲的笑意。

太子妃os:原來是這樣……

蕭定權os:對不起,沒有女子願意聽到這樣的話吧。不是因爲你自己……

太子妃os:妾真是——天下,最幸運的女人。

蕭定權沉默了。

太子妃os:殿下放心,妾會一直陪着殿下,我們會一起陪着殿下……

顧瑟瑟蹙眉。

簾幕上,蕭定權的影子升起,他疑惑的聲音:我們?

太子妃的影子,她的手拉過蕭定權的手,撫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蕭定權os:你不肯陪我騎馬,也是因爲……

他們的身影在顧瑟瑟的眼前漸漸模糊。

她轉身,慢慢後退到了門口。

【31】【晏安宮夜外】

夜風之中,傳來的趙貴妃的聲音。

趙貴妃os:陛下!陛下!

殿內,許昌平在皇帝身旁,整理着案上各種文書。

他蹙眉擡頭,望向門外。

(切)隔着一道宮門。

趙貴妃跪在殿外。

趙貴妃:妾自肅藩邸起,侍奉陛下,迄今已經二十三年!妾家門寒微,雖蒙陛下恩寵,一向戰戰兢兢。即使有了大郎,即使王妃恩允,妾在陛下和王妃之前,從來不敢落座!

(切)陳謹手中拿着一隻細長鋒利的小篦刀,有些不知所措。

許昌平向陳謹點頭示意。

趙貴妃os:王妃懷娠臨盆,妾跟隨陛下第一次入宮赴家宴。先帝以爲陛下寵妾欺妻,對陛下大發雷霆,妾在大雨裡草藁請罪——妾的四郎,我們的四郎,就是這麼——

案邊,皇帝在不住咳嗽,他接過篦刀,顫抖着手想開一封密封的文件。

(切)殿外,趙貴妃的身影。

趙貴妃:妾是側妃,所以妾的孩子也有罪,生來低人一等。所以妾的孩子是死是活,沒有會人在意。——制度,陛下告訴妾這是制度。臣妾孩子的性命,要去跟制度追討嗎!

趙貴妃雙目通紅,但是她的臉上,並無淚光。

(切)殿內,皇帝的手無法控制。

他將篦刀遞給了許昌平。

皇帝:她在說什麼?什麼……孩子?

陳謹蹙眉。

【32】【西府夜內】

太子妃的手拉着蕭定權的手,置於自己的小腹之上。

他張皇而遲疑地望着太子妃,又看了看案上的笸籮中已經做成了一半的肚兜。

蕭定權:這孩子……

太子妃:是,我們的孩子。

蕭定權突然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了手。

蕭定權:我們不能要……

他渾身顫抖,站起來想往外走。

太子妃愣住了。

太子妃起身:殿下!爲什麼……

蕭定權沒有回答,他匆匆離去。

太子妃愕然不解地站在室內。

(切)蕭定權出門,看見了抱膝蹲坐在門口的顧瑟瑟。

【33】【晏安宮夜內外】

許昌平用篦刀幫皇帝裁開了軍報。

趙貴妃os:二十三年之後,妾還是跪在這裡。陛下也還是,允許天下,用身份來羞辱妾嗎?!

皇帝:登華宮?是誰又惹到她了?

陳謹:聽說是太子殿下……

趙貴妃os:陛下,回答妾。陛下,現在還是不能回答妾嗎?……

皇帝揮手,不想再聽:朕不想聽。上東宮去,叫太子過來給她陪個不是。吵得人頭疼。

許昌平奉上了軍報。

皇帝看了一眼軍報,暫時沒有反應。

陳謹遲疑地:陛下,殿下不在東宮……

皇帝又看了一眼軍報。

皇帝:派控鶴去,把他給朕——

皇帝話未說完,突然倒地暈厥。

他手中李明安的加急軍報落地。

許昌平立刻上前,把住了皇帝的脈搏。

陳謹大急:陛下!

許昌平看了看殿外,示意陳謹噤聲。

許昌平放下皇帝的手。

陳謹急:怎麼樣?

許昌平四顧,從案上拿起了剛纔用過的篦紙刀,在燈燭上一烤。

篦刀臨近了皇帝的太陽穴。

陳謹:許翰林想幹什麼?!

許昌平:還不快去傳旨,叫太醫,叫太子殿下!

跌落在皇帝手邊的軍報,可見的兩個字:殉國。

【34】【西府夜外】

蕭定權和顧瑟瑟在廊上,一齊向前走。

蕭定權:女孩子家,還是在宮裡,這麼蹲着成何體統?你老師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顧瑟瑟:這樣,會有一點安全的——錯覺。

蕭定權:叫你走,你不走。聽說還跑去給我惹了一身麻煩。

顧瑟瑟:是小人的疏忽,小人應該從頭到尾看着張監生的。

蕭定權:拿個白癡,又有什麼辦法呢?這已經過了一天了,你又想出什麼新的說辭了嗎?

顧瑟瑟不語。

蕭定權:我倒抽空想過。留着你,是有百害無一利的事。今晚就算了,明天一早——

顧瑟瑟:有的——殿下現在就想聽嗎?

蕭定權轉頭,望着顧瑟瑟。

(切)李重夔帶着十幾個控鶴軍士,其中兩人手中擡着一頂小轎子。

一行人已到西府門外。

擡轎的衛士甲:殿帥,這個,放在門口?

(切)蕭定權蹙眉看着顧瑟瑟。

蕭定權:我本想問你——事關重大,你確定嗎?

顧瑟瑟篤定地點頭:是,小人篤定。

蕭定權:叫他們備馬,我這就回宮去!

廊外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

王慎阻止的聲音:你們是什麼人?——殿帥?

蕭定權擡頭:李重夔帶着十名左右的控鶴軍站在廊下。

蕭定權看了看其中兩人手中擡着的帶鎖的小轎子。

李重夔沒有說話,對着蕭定權一揮手。

兩名控鶴軍上前。

蕭定權望望身後:殿帥,我跟你走。不要驚到了——我的夫人。

他上轎前,又對顧瑟瑟招了招手。

顧瑟瑟上前。

蕭定權:照顧好太子妃。

轎門關上,鎖落下,李重夔捏緊了鑰匙。

顧瑟瑟擔憂地望着離去的轎子。

她的身後,再遠處,太子妃的身影。

【35】【晏安宮夜內】

皇帝仍然躺在地上,頭下已經墊了一個枕頭。

他的兩太陽穴各有一道5mm的切口。

許昌平抓起皇帝的左手,繼續在拇指指尖用篦刀切開,然後擠出兩三滴血來。

陳謹焦急地引幾個太醫入內。

陳謹:陛下還沒有醒嗎?

許昌平蹙眉。

陳謹指揮太醫:快去,快去!

許昌平突然以手勢止住了他們,俯身湊到了皇帝嘴邊。

皇帝的嘴微微張合。

然後徹底喪失了意識。

陳謹大驚:陛下!陛下!

【36】【皇宮夜內】

轎子在深夜的宮中匆匆前進。

剛剛李重夔囑咐守衛的聲音:閉宮門。今晚無論何事,不得重開,不許人入,不許人出!

轎子穿過道道宮門和廣場。

蕭定權外望:殿帥,這不是去延祚宮的路。

李重夔沒有回答。

蕭定權:這也不是去晏安宮的路。

李重夔沒有回答。

蕭定權急了:殿帥,我們要去哪裡?

李重夔沒有回答。

蕭定權:是誰讓殿帥接我入宮的?!

李重夔沒有回答。

蕭定權:陛下在哪裡?放我下來!放我下——

轎子終於在某處宮院前停了下來。

鎖也開了。

蕭定權立刻推開了門,避開控鶴軍攙扶的動作,自行下轎。

他擡起了頭,驚愕的表情。

他的眼前,懿德宮的牌匾。

【37】【懿德宮夜內外】

蕭定權匆匆跑上玉階,看了一眼左右兩側站立的幾十個控鶴軍。

推開門。

燈火通明的正殿內,帳幕後有人影。

蕭定權愣了一秒,跑上前揭開了帳幕。

幾個太醫愕然轉身。

他們身後,皇帝閉目躺在榻上。

他的額頭和左右兩食指都裹紮着繃帶,仍有血跡。

蕭定權大急,撲到牀邊:陛下!陛下!

皇帝沒有迴應。

蕭定權的聲音因驚悸而改變,握住了他的手搖撼:爹爹!爹爹!

許昌平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殿下,陛下剛剛——

蕭定權的手指顫抖,摸住了皇帝的脈搏。

許昌平:睡着了。

蕭定權虛脫地鬆了口氣。

蕭定權:是——怎麼回事?

太醫甲:痰蒙清竅,痰隨氣逆,阻於氣道,以至突然暈厥。

蕭定權:御體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太醫甲沒有回答。

許昌平:是臣刺傷的。

蕭定權起身,迫近許昌平:你?!冒犯御體是死罪——來人!

門外幾個控鶴軍入內。

蕭定權:先拘禁,待陛下醒後發落——

太醫甲在身後:殿下,適才陛下氣機猝閉,多虧許翰林在臣等到前及時點刺,不然,今晚不會這麼順利。

蕭定權不可思議地望着許昌平。

太醫甲:許翰林辨識穴位、點割深度都無誤,臣等也處理好了傷口,請殿下不要擔心。

蕭定權鬆弛了下來。

跪在牀邊,握住了皇帝的手。

蕭定權:爲什麼陛下會在這裡?

許昌平:陛下說,要來這裡。

(閃回)皇帝對着許昌平,口型:去中宮……

許昌平:陛下大概是對晏安宮不放心吧。

蕭定權看了他一眼,蹙眉。

但對控鶴軍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殿。

【38】【懿德宮夜內外】

懿德宮外,趙貴妃和姜尚宮在一起,趙貴妃反覆踱着步子。

趙貴妃傷心地:到底還是——

姜尚宮:娘娘,陛下未必是這個意思。三年前夜開宮門,晏安宮裡進過刺客,陛下怎麼能夠放心?叫太子來,也是怕有什麼事,無法節制。畢竟——東宮衛和他在一起,他還揹着軍馬的嫌疑。

趙貴妃:那爲什麼不到我那裡去?

姜尚宮語塞。

趙貴妃:我知道,他誰都不放心,誰都不相信。二十三年,我還以爲自己會例外。到頭來……

姜尚宮:娘娘,不要往下說——

趙貴妃:誰能夠倖免……

姜尚宮嘆氣:夜裡露重,我們回去吧。

(切)殿內,許昌平已經離開。

帳幔重新垂下。

蕭定權在殿內呆坐,眼望着記憶中的妝臺和帳幕。

(閃回)年幼的蕭定權站在帳幔後,聽着妝臺前顧皇后和張尚服的對話。

張尚服:娘娘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吧,這裡只有小人。

顧皇后:一個女子,不能輕易落淚。那人有心,便不會惹你落淚,那人無心,落淚又有何用,平白失去了自己的尊嚴。

張尚服:要不要小人想想辦法——

顧皇后:沒有用的。窮碧落下黃泉,我也等不來他了。(閃回結束)

蕭定權的目光投向了帳幔內。

賬內,皇帝有了咳嗽的聲音。

蕭定權一愣,立刻起身驅前。

皇帝微微張開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人。

蕭定權:爹爹,是我。是三郎——

皇帝的頭偏向帳外,喃喃:卿卿,大郎呢?我們的……

蕭定權失望地閉上了眼睛:陛下,貴妃已經回去了——

【39】【懿德宮夜內】

蕭定權接過御醫手中的藥,親自嚐了一口。

然後端到皇帝身邊。

蕭定權跪在窗前,用調羹喂皇帝吃藥。

皇帝吃了兩三口後:起來吧。

蕭定權沒有動作:臣有罪,臣不敢起。

皇帝蹙眉看着藥碗:苦了。

蕭定權的調羹再度送到皇帝面前:不是因爲臣,陛下也不會這樣。

皇帝:朕發現,有的時候,你很強橫,也很固執。

蕭定權:陛下吃完藥,臣再向陛下請罪。

皇帝吞下了眼前調羹中的藥。

皇帝:和你沒有關係——朕收到了長州的軍報。

蕭定權沒有回答。

皇帝:首戰敗北,你舅舅無事。你大表兄,陣亡了。

(閃回)谷口,遍地倒地的馬屍和人屍。

顧承恩用劍撐起中箭的身體,艱難地回望。

他的眼中,飛來的一箭追上了騎着他的馬前去報信的斥候。

馬上的斥候墜落。

空載的馬匹回過頭,向着主人跑來。

顧承恩在閉目前低語:畜生。(閃回結束)

蕭定權垂頭無語。

皇帝望着他。

片刻後,蕭定權再度擡頭,伸過了調羹:陛下,藥要涼了。

皇帝默默地嚥下了苦澀的藥湯。

【40】【懿德宮夜內】

皇帝一手擋開了宦官甲呈上的蜜餞。

蕭定權扶他躺好。

宦官和太醫們退下,殿內只剩下皇帝父子兩人。

蕭定權:臣到殿外和他們一道,帶甲爲陛下守夜。陛下安心睡吧。

皇帝:不用了。

蕭定權臉色一滯,隨後垂頭:是,臣回東宮去。

他準備退下。

皇帝:就在殿內吧——外頭,露重。

【41】【懿德宮夜內】

隔着一道簾幕。

皇帝躺在簾內,蕭定權坐在簾外。

蕭定權:陛下,臣知道不應該問——

皇帝:馬,因爲無馬。

蕭定權:後來那一成馬,不是已經送到前線去了嗎?

皇帝:缺的,何止一成。

蕭定權沉默良久後。

蕭定權:陛下,今天,臣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皇帝:張韶筠的軍馬?

蕭定權:臣原本以爲只是走私,可是跟着張韶筠前去的內人告訴臣——

(閃回)顧瑟瑟:小人全部都檢查過,烙印雖已平,但尚未長開。其中有馬匹年齡尚不足六歲……

蕭定權:我本來是想問你的,你能夠確定?

顧瑟瑟:是,小人篤定。(閃回結束)

蕭定權:陛下,六年前始,京中各衛戰馬不再使用藩馬,這是原本該——送給前線的戰馬。

皇帝沉默一秒後:空口無憑。

蕭定權:陛下,讓臣徹查此事吧。臣一定會挖出國家的蠹蟲,以謝供養之人,以慰陣亡之靈。

皇帝:可是今天,你已經讓朕失望過一次了——

蕭定權垂頭。

皇帝:三郎啊,你知道爲什麼儲君不好當嗎?

蕭定權:臣沒有……

皇帝:因爲天子只需保天下,臣子只需保自身。只有你一人,是他們的君,也是朕的臣,你要保天下,也要保自身。所以,這個位置,容不下愚笨之人,容不下怯懦之人,也容不下無能之人。

蕭定權:陛下……

皇帝:戰敗一定要有人負責,如果不能徹查,顧思林、陸英、張陸正、張韶筠,乃至你自己,全部都難辭其咎。這個覺悟,你有嗎?

蕭定權:臣明白……

皇帝:你不明白。你總覺得有退路,那是因爲背後有朕。你有過錯,朕會處罰你,可是你心裡還是知道,有朕,他們就不會真的對你拔刀。

蕭定權沉默。

皇帝:在行宮,你問朕。在朕的心裡,你到底是什麼?——現在,朕告訴你。

蕭定權沉默。

皇帝:關起門來做父子,打開門來是君臣,這就是儲君。你在朕的心裡,什麼都不是,就是這個國家的儲君。這一次如果再出了錯,打開門,在天下人面前,朕無力救你,也無心救你。

蕭定權沉默。

皇帝:享這份尊榮,履這份職責,也要擔這份危險。知道沒有退路,你還真的敢,承擔這樣的後果嗎?

蕭定權起身:爹爹,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皇帝在枕上搖搖頭,自語:還是……

蕭定權徑直走到殿門外,兩手用力推開了殿門。

光風入殿,拂簾動幌。

在皇帝的眼中,因風舞動的簾幕,打破了視野的隔離。

他看見蕭定權向自己跪拜行大禮的身影。

蕭定權:陛下,臣敢承擔!

皇帝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朕,相信你。

一臥一跪,保持的這樣的姿態。

【42】【西府日內】

清晨。

滿臉疲憊的蕭定權入室。

桌上紅燭即將燃盡。

太子妃伏案而眠。

顧瑟瑟垂頭坐在她的腳下,也已經睡着。她的雙手,仍然扶着爲太子妃的膝蓋搭上的毯子。

蕭定權輕輕上前,吹滅了蠟燭。

他拿起了笸籮裡太子妃製作的一隻半成品的肚兜,皺着眉頭和自己的手掌比了比。

太子妃的聲音低聲傳來:這麼小,對吧?

蕭定權:這麼小,讓人擔心和害怕。

太子妃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不語。

蕭定權:昨天做了讓你擔憂的事。也說了,讓你傷心的話,對不起。

太子妃搖搖頭:殿下肯定有殿下的理由。

蕭定權遲疑地:一直,我不知道別的人家,父親和孩子是怎麼相處的,何況我的身份跟別人家兒子還有些不一樣。所以我也不知道,陛下和我之間,到底有沒有問題。可就算這樣,還是會怨望,還是會委屈。也還是害怕,這孩子和我,最後會變成我和陛下那樣。

太子妃的手從案上握住了他的手: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妾全都聽殿下的。

蕭定權搖頭:可是我昨晚才知道,不管過去怎樣的怨望,怎樣的委屈,聽到他一句話,我就知足了。

太子妃:殿下?

蕭定權:你說也許——就算我做的不對,我們的孩子,也會體諒我的,對嗎?

太子妃搖頭。

蕭定權一怔。

太子妃:殿下不用擔心,我們的孩子,一定是天下最幸運的孩子。

蕭定權笑笑,從袖中拿出了婚禮時的結髮,將它放進了未完工的肚兜的夾層中:以後他懂事了,昨天的事你一定要瞞着他。要告訴他,他的父親,從頭到尾一直都很期待他。

【43】【西府日內】

太子妃已經離開。

蕭定權拍了拍仍然伏地而眠的顧瑟瑟的肩膀:不要再裝了。

顧瑟瑟沒有睜眼。

蕭定權:我答應你,等到這個案子結了,再說你去留的事。

顧瑟瑟立刻睜開了眼睛,點點頭。

蕭定權無奈看了她一眼,離開。

【44】【皇宮日外】

三十二人擡的御輦,自晏安宮門前起,緩緩向外進發。

無數隨行的內臣和內人。

皇帝os:以朕躬抱恙,暫往行在休息。恐怠政務,留東宮居守。蓋古之成例,儲君者,出曰撫軍,守曰監國。朕皇太子蕭定權,朕今巡幸,命爾監國……

(切)蕭定權及一衆臣子,跪於階下廣場上,送皇帝離開。

許昌平跪在蕭定權的身旁。

蕭定權:陛下巡幸行宮,不帶許翰林去嗎?

許昌平:臣留京,殿下是高興呢,還是失落呢?

蕭定權哼笑了一聲。

許昌平:臣就當殿下是高興吧,可是殿下恕罪,臣還是要跟去的。騎馬,晚些走也趕得上。

蕭定權:高興也好,失落也罷。我不以人廢言,也不以人廢行。那晚,多謝你——

許昌平:是人臣的本份。何況,萬一變生不測,臣又怎麼敢開罪——

許昌平看了看蕭定權所着的遠遊服,一笑:監國太子殿下?

(切)車輦繼續前行。

皇帝os:爰簡中書令及文武才德之臣,居守京師,爲爾襄助。爾宜祇勤佩服,悉心求益,勿負朕付之重……

(切)李柏舟和張陸正跪在前後。

張陸正嘲諷:中書令不愧是國之砥柱,宰相輔助太子監國,這一定是萬全萬當了。

李柏舟一笑:聖旨上還說了文武才德之臣,張尚書也不遑多讓啊。

張陸正:下官?下官怎麼敢當?

李柏舟:哦,張尚書當不得,是缺才,還是缺德呢?

身後黃賜(第六集的戶部尚書)輕聲:缺個好兒子……

張陸正面色鐵青。

李柏舟的臉色同樣不善地望着御輦,再看看正在和許昌平說話的蕭定權,攥緊了拳頭。

(切)御輦邊,李重夔跟隨。

皇帝os:一切庶務,啓皇太子決斷。遇殺伐及軍國事,務必啓聞行在所,切勿失於簡瀆……

(切)杜蘅對一旁的何道然冷笑:這不和沒說一樣嗎?

何道然:不一樣,不一樣。殺伐、銓選和軍政,這些都是天子大政,就算監國儲君也不能侵犯。杜侍郎,我們還是好好聽聖旨,聽聖旨……

杜蘅鄙視地哼了一聲,扯回了被何道然壓着的衣袍。

(切)皇帝os:後宮諸事,留待登華宮貴妃主持……

黃賜os:天子到底天子,就算御體抱恙,還是思慮周全,滴水不漏啊。

(切)御輦上,皇帝以巾帕掩口,環視魚魚臣工,略無表情的面孔。

(切)許昌平,從袖中取出一紙詔令交給了蕭定權。

許昌平:監國太子殿下,臣要走了。這是陛下留給殿下的。

【45】【登華宮日內】

趙貴妃:陛下帶了宋貴人和王美人去?

姜尚宮點頭。

趙貴妃走到銅鏡前,摸着眼角,照了照鏡中容顏,忿忿將銅鏡扣倒。

趙貴妃:先走了大郎,現在更好,太子監國,他們兩口兒,明正言順壓到我的頭上來了。就這樣,去行宮還帶着那兩個……

姜尚宮接過了內人甲端上的燕窩羹:小人一直以爲,娘娘能走到這一步,就是和那些單靠聖眷的人不一樣。

趙貴妃:我也是女人,不靠丈夫,又能靠什麼呢?

姜尚宮:兒子啊。陛下前往行宮,大王現在就在行宮旁邊,陛下去了,只要一句話,引軍侍駕,不是好過天天守在娘娘身邊嗎?

趙貴妃:他會叫大郎去?

姜尚宮:陛下是去休養,論休養,西山行在溫泉更多,離得又近。爲什麼要捨近謀遠呢?

姜尚宮將燕窩羹放在趙貴妃面前。

趙貴妃:這是什麼?

姜尚宮:燕窩。大雨將至,娘娘怎麼非要盯着檐下的燕子窠不放呢?

【46】【垂拱殿日內】

羣臣就位。

蕭定權穿過他們,踏上丹墀,坐到了御座下另設的一個座位上。

從他的角度,看到的俯首的羣臣。

羣臣起身。

李柏舟:殿下既從今日開始監國,臣身爲輔弼,有幾件未處理完的政務想先向殿下說明。

蕭定權:不用了——我有要辦的事情。

蕭定權打開了許昌平給自己的詔書。

李柏舟冷冷一笑:殿下初次監國,還請量力而行。

蕭定權凝視着手中“廢儲詔”的三字擡頭。

皇帝os:這一次如果再出了錯。打開門,在天下人面前,朕無力救你,也無心救你。

蕭定權擡頭:本宮要親審——張韶筠私販軍馬案。

(第十六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