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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22

【1】【長州城外-楊盛軍營-夜外】

夜。

清淺寬的河水在微弱燈火下泛着粼粼波光。

河岸邊臨時用木片、竹片等搭起的防箭的窩鋪(前線的臨時掩蔽體)。

不斷有箭矢從河對岸射過來。

箭雨稍疏時,幾個顧軍士兵從掩體後伸頭,一邊啃着窩頭,一邊看着對岸敵軍的掩體和軍營。

河對岸在隨心所欲的射箭,一邊嬉笑和叫罵,並在間隙將什麼沉重的東西投擲入河中。

兵乙:你聽得懂,他們在罵什麼?

兵甲:無非是縮頭亡八軟皮龜之類。比罵人,賊小婦還能比我們的花樣多?只是姓楊的不許回罵。

兵丙:姓楊的自己貪生怕死,倒生生把我們氣殺!

一人走到他們身後:你們說什麼呢?

幾人一驚,是身穿低級軍官軍服的顧逢恩。

忙招手讓他蹲下:是小衙內,快蹲下……

兵甲好心地將自己的窩頭分了一半給顧逢恩。

顧逢恩沒有接,從掩體上拔起一隻箭,摘下了箭上黃榜:這是什麼?

兵乙:招降的文書。

顧逢恩怒:混賬!

兵甲:直娘賊!小將軍在時,哪有這等窩囊氣?

兵乙:喲,看什麼東西飄過來了……搭把手……

他們小心翼翼地從掩體摸出,從河邊將一卷席子拖上岸。

揭開席子,幾人一驚。

裡面裹着趙節級的屍體。

兵甲震驚且憤怒:大哥?

顧逢恩:這是哪位……?

兵甲:小的們的首領官——就是那天晚上守營的。

隔河又傳來了一聲高聲叫罵。

兵甲莫名悲憤,握起了刀:這羣狗孃養的!老子要——!

兵甲丙:說什麼?

兵甲:他們說漢家窩囊,小將軍也是這麼沒種死的……

顧逢恩從一旁提起了一張弩,霍地從掩體後站起,瞄準了對岸的幾個黑影。

還沒等他發射,一人從一旁重重一腳,將他踹翻在地。

顧逢恩瞪眼看着剛剛前來的楊盛。

楊盛:軍令不是,不準進敵軍射程嗎?!

顧逢恩:都到了幾天了,爲什麼避戰?

楊盛拔劍,冷冷地:顧節級,不服差遣者,斬!

幾個兵士阻攔:楊都虞……

楊盛揮劍,將暗夜飛來的一箭格開,離開。

顧逢恩:這又是誰?

兵甲啐了一口吐沫:管軍法的都虞候(音後),楊盛。

兵甲:小將軍戰死的時候,就是他跟着的。

兵乙:呸!——不是他無能,小將軍能死嗎?

顧逢恩皺眉看着楊盛的背影。

【2】【長州城外-楊盛軍營-夜內外】

帳中,懸掛的地圖。

地圖上北向的長州城,城外東西向綿延的山脈,城正前方東西向插向山脈的河道(我畫了個草圖……)。

楊盛和幾個副將在賬內。

楊盛指着地圖上的長州城:一旬前,六百餘敵軍前哨夜襲了長州城外防守營。焚營渡河,殺守軍千餘。

(插入畫面)巍峨山巒的黑影。

漫天炸開的水爆(宋代一種示警的軍用煙花)下,

連綿營房都已被焚燬。

戰死的屍體滿營。

已死的趙節級,手邊一張拆散了的弩。

將某詢問:這是從南側回雁山,繞過了北大營嗎?

地圖上長州城和顧思林大營的位置(隔着西側回雁山,大約六七十里的距離,騎馬一天一夜的路程)。

楊盛:敵軍先遣軍六千餘——突襲成功後已駐紮,並發動攻城。

(切)全景,隔着寬而淺的河水,焚燬營房上,敵軍旌旗飄揚,髡髮的敵軍大軍一面集結。

一面在夜下整頓着壕橋車等軍備。

另一面則在河邊放箭、尋釁。不住將屍體丟入河中。

楊盛:寇抵國門,長州刺史李明安請求大營馳援,合圍夾攻。某奉將軍令攜五千軍至此,(加上河寬,與長州城下戰場二十幾裡的距離,騎馬兩小時的路程)日前所發軍令,還望諸位——

將某:楊都虞,寇後軍呢?

楊盛遲疑一秒後:暫未探明有後軍發動。

帳門被掀開了:既然是這樣,那爲什麼還不戰?

楊盛皺眉看着顧逢恩。

楊盛:偏蔽裨將,膽敢無令擅闖主帳!

顧逢恩:難道真要等着長州城破,時機纔到嗎?——這是我爹給你的軍令,還是你自家怕死畏戰!

衆將尷尬:都虞候,末將等謹領命,就先——

衆人紛紛離開。

賬內,只剩下顧逢恩和楊盛,以及幾個親兵。

顧逢恩走近他:單我知道,李明安的人都來催過幾趟了!他告御狀的上疏想必也到了京裡了。本來就是戰敗,現在再貽誤戰機,朝廷問責,是我爹擔,還是你擔?!

楊盛吸了吸鼻子,皺眉:顧節級,你再敢往軍服上薰香。我會軍法懲處。——推出去!

【3】【長州城外-楊盛軍營-夜外】

顧逢恩被楊盛的親兵推出了帳門,憤憤然還想滋釁:什麼東西!

兵甲乙丙丁阻攔:算了,小衙內。

顧逢恩:這要是還在京裡,我——!

他上前悵然摸了摸,兵甲牽着的,蕭定權送給他的御馬。

【4】【京師夜外】

夜風中,

急速的馬蹄衝過御街。

下班的官員和行人紛紛躲避。

馬上,蕭定權咬牙朝着刑部的方向疾奔而去。

遊鳴跟隨在他身後。

【5】【刑部大獄夜內】

顧瑟瑟的身上壓着的沙袋。

她已經無法發聲,

眼中張陸正的臉,也逐漸模糊。

獄門外傳來的腳步聲。

張陸正皺眉:誰?

顧瑟瑟喃喃的口型。

張韶筠歡快的聲音接近:顧內人——我來了,我給你帶藥來了——

她終於閉上了眼睛。

【6】【刑部大獄夜內外】

張韶筠的慘叫聲傳出:啊——啊——啊——!

張陸正:喊什麼?——拖開!

張韶筠撲上前,奮力地將沙袋往下推:顧內人!顧內人!

張陸正皺眉:拖出去——是她害了太子妃!

刑吏們再度架起了張韶筠,想將他拉出獄門。

張韶筠一手拉着獄門:不是她!我知道的!你們不能——!爹!我求你了!

張陸正沒有回答,示意刑吏甲將沙袋再度壓上。

張韶筠掙脫了束縛,上前突然從後扳住了張陸正的脖子:顧內人,你快跑啊!

顧瑟瑟迷糊中動了動手指,已經沒有了力氣。

張陸正:畜生!放手——

張韶筠:顧內人,快跑啊!

刑吏們拖開了張韶筠,張陸正一腳踹到他身上:孽障,你發瘋了!

張韶筠突然對着某處哭了起來:你救救顧內人吧!不是她!求求你了——姐夫!姐夫!

張陸正皺眉:你亂喊什……

他擡頭,愣住了。

蕭定權已經站在了獄門外。

張韶筠撲到了蕭定權腳下:姐夫!

蕭定權也一腳踢開了他,

恨恨地注視着張陸正。

張陸正不敢擡頭:殿下,臣……

張韶筠已經又開始搖撼顧瑟瑟:顧內人,你沒事吧,你醒醒……

蕭定權沒有說話,終於收回了目光。

對張韶筠:滾開。

張陸正看着蹲下準備扶起顧瑟瑟的蕭定權:殿下,這個人,殿下不能帶走……

蕭定權沒有理睬他,在張韶筠的協助下兩手抄起了顧瑟瑟,準備往外走。

張陸正:殿下,這是——

蕭定權憤怒地:你現在就進宮去,告訴他,人我帶走了!——看看這個中書令,他會不會給你?!

張陸正呆住了,跪地:殿下,臣——!

蕭定權:去啊!女兒都能夠出賣,女婿算得了什麼?——兒子又算得了什麼?!

張陸正看着蕭定權將顧瑟瑟抱走。

張韶筠小心翼翼地避開張陸正攻擊得到的範圍,然後詢問:爹,姐夫這是什麼意思?

張陸正沒有攻擊,也沒有理睬他。

遊鳴的聲音:登華宮宮人孫氏,關在哪裡?

張陸正無力且無奈地:殿下,這事,臣真的不單是爲了臣自己啊……

【7】【大相國寺夜內外】

僧人的晚課聲中。

老僧提燈,引着一人(杜蘅)從院中向僧房的方向一路走去:施主這邊請。

僧房中無人。

來客詫異:大士,這是?

老僧:施主請稍待,貴人稍後就到——

杜蘅詫異地打量着僧房。

【8】【東府夜內】

燈燭搖曳中,

顧瑟瑟終於睜開眼睛,環顧四周。

身處的是東府的監室。

她察覺出了什麼,

伸手想去遮掩自己的領口。

蕭定權冷淡的聲音:昨天就看過了——什麼都沒有,遮掩什麼?

顧瑟瑟無力地放下了手,她的衣領被解開,裸露出的鎖骨邊,昨天燙傷的幾塊傷痕已經上了藥。

蕭定權正於一旁合起一個罐子。

顧瑟瑟:不是。

蕭定權沒有回答,拿着另一樣東西接近她。

金屬振盪的聲音。

顧瑟瑟:不是小人。

蕭定權沒有回答,垂頭拉起了她的手。

她指甲上豔麗的紅色。

顧瑟瑟低頭看着他的動作,沒有掙扎:那個人,小人找到了的。

蕭定權已將鎖鐐鎖到了她的手腕上。

顧瑟瑟:可他的手上,有小人的供述。對不起……

蕭定權漠然看了她一眼後,起身。

顧瑟瑟:殿下要去……?

對方沒有回答,沒有止步。

顧瑟瑟靠到了牆上,看着他的背影離開。

她無力地低語:……不要走。

【9】【大相國寺夜內】

腳步聲響起,杜蘅擡起了頭,看見遊鳴先行進入。

杜蘅:遊指揮?怎麼是?

隨後的戴帷幕者也走進,他摘下了帽子。

杜蘅站身:殿下?

蕭定權對遊鳴:你不用跟着了,(他拿出了一封奏疏)把這個——送進宮去。

遊鳴離開。

蕭定權:坐吧。

他扶着額頭坐下。

杜蘅也再度落座。

杜蘅:殿下此時召臣,是要——?

蕭定權:不是召,杜侍郎,我是有事要求你。

杜蘅疑惑地:臣不敢。可是——爲什麼是在這裡?

蕭定權:出了些事,我那裡說話不方便。何況,我也確實想來一趟這裡。

杜蘅:殿下,請問究竟是何事?

蕭定權沉吟後:這一次,我不是強者了,杜侍郎也還會選擇我嗎?

僧房窗外,隱隱的雷聲傳來。

【10】【晏安宮夜內】

已經躺下,又披衣起身的皇帝,

閱讀着送來的奏疏。

疏上的內容超越了他的理解和忍受範圍,

他憤怒、驚詫、且不可思議地朝着殿外夜色擡起了頭。

殿外,隱隱的雷聲傳來。

【11】【東府日外】

清晨。細雨。

吧嗒一聲清響。

一朵血紅的石榴花從枝頭跌落入泥中。

青草泥地上堆滿了落花和剛剛結出的小石榴。

身穿斬衰(五服中最高等級的喪服,衣裳分,生麻不緝邊,臣爲君、子爲父母祖、妻爲夫服)的內人們和內臣們伏跪在細雨的庭院中。

同樣穿斬衰的禮部侍郎手託舉着裝盛着齊衰(五服二等,衣裳分,粗麻緝邊,父母爲子、夫爲妻服)的托盤站在庭前檐下。

禮部侍郎對殿內:皇太子妃棺槨將發引,請殿下服齊衰(音催)以成禮。

沒有迴音。

禮部侍郎:我朝制度,皇太子妃薨,皇太子以日易月,服齊衰十二日。請殿下按制素服——

王慎爲難地:張侍郎,再等一等……

禮部侍郎:可時辰不等人啊,殿下他難道……?

王慎看着院中站着的幾個着甲控鶴衛士,嘆氣:再等等……

【12】【東府日內】

太子妃的棺槨停放於殿中。

着斬衰的蔻珠等內人跪於兩旁。

王慎焦急詢問蔻珠:這麼些天,到底是去了哪兒了?他也沒跟你說?

蔻珠搖頭。

王慎:嗨!控鶴衛堵着門守了幾天了!闖下這種大禍,一個字不說就跑了,現在連——

蔻珠:王翁,馬上就要發引了,是不是該封棺了?

王慎遲疑。

蔻珠:禮部催了幾次了。時辰也已經晚了……看着樣子,殿下也不會……

王慎終於向內臣們點頭,示意封棺。

內臣們託着釘子和錘子上前。

門外的聲音:還來得及,讓她帶一件東西再走嗎?

室內人擡起頭。

兩眼烏青的蕭定權持一軸手卷,走近了棺槨。

【13】【東府日外】

細雨中,東府的高臺上,蕭定權的臉上都是雨水。

他已穿上的生麻齊衰也沾滿了雨水。

他沉默地看着腳下,由禮部官員主導着的,戴孝的內人和內臣們,擡着太子妃的棺槨在雨中靜默地行走。

蕭定權os:念之,我去了大相國寺。

(插入畫面)大相國寺中,赤足光頭的蕭定權虔誠向佛像膜拜。

蕭定權os:我從小學儒,一直把釋道看成虛妄。但是事到臨頭,卻還是忍不住臨時抱佛腳,厚顏去懇求浮屠的慈悲。

(插入畫面)寺內一面通透、朝向庭院的僧房,遊鳴站立於廊下。蕭定權持筆,依然赤足,在燈下認真抄寫着經文。

蕭定權os:愛慾之人,猶如執炬,逆風而行,必有燒手之患。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石火光,如水上泡,云何於中不懼不驚,云何於中生嫉妒心。

(插入畫面)以金錯刀書寫的這些經文明滅懸浮於經卷之上。(以上幾句分別出自《佛說四十二章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佛說長壽滅罪護諸童子陀羅尼經》)

蕭定權os:可是我大概沒有慧根,明明知道慈悲無量,苦海無邊,卻還是期盼輪迴,期盼再重逢,期盼許給你的那些空諾,可以彌補。

(插入畫面)婚禮時,兩人的結髮。

妝臺前,蕭定權望向銅鏡中太子妃的笑顏。

錦帳中,蕭定權懷抱着太子妃的傾訴。

這所有的畫面,都漸漸淡出成爲發引的白色隊伍。

【14】【東府日內】

監室內。

窗外的雨水。

顧瑟瑟跪地,向着太子妃棺槨發引的方向,認真地行大禮。

她看着指甲上的紅色。

門開了。

兩宦官捧着一隻匣子走近了她。

【15】【東府日外】

遊鳴登上了高臺,望了一眼已經遠去的發引隊伍。

上前對蕭定權低語了一句:陛下宣召。

蕭定權收回目光,看了看腳下的幾個控鶴衛士:那就先把——這一世的事做完吧。

【16】【御花園日外】

細雨中的皇宮。

着齊衰的蕭定權,在幾個控鶴衛士的解送下,來到了太液池中的寬敞水榭前。

遠望去,水榭洞開,四面架設着帷幄,帷幄和蕭定權身上的齊衰一道,隨風飄舉。

他正要進入。

陳謹從其中走出,低聲:殿下這幾天,到哪裡去了?

蕭定權:數日未侍奉問安。臣請問,聖躬,還——

陳謹:安好得了嗎?——印和人,殿下都帶過來了嗎?

蕭定權沉默地示意。

一個頭戴幕離的宮人從一旁走近。

她的手中捧着一個匣子。

陳謹揭開了幕離,

幕離下是顧瑟瑟的臉。

陳謹皺眉:登華宮的那個——算了,這個先——

他示意宦官上前,

蕭定權:人和印,我都會親自送過去的。

陳謹警告地:殿下。聖上,這些天很不高興。

蕭定權看看帷幄內:我知道。

陳謹:殿下這樣,讓小人怎麼稟告?

蕭定權:那臣就,自行稟告吧。

陳謹:陛下他,現在就和——

趙貴妃從迴廊上走近,微笑:殿下來了?陛下叫殿下進去。

蕭定權看看她,脫下了身上齊衰,跟上。

顧瑟瑟抱着匣子,跟着蕭定權一道走入了水榭。

她注意到了對方的手,在不住的顫抖。

【17】【御花園日外】

蕭定權跟着趙貴妃穿過漫長的迴廊,和重重帷幄。

蕭定權:陛下怎麼來了這裡?

趙貴妃:來此遣懷。

蕭定權:貴妃作伴,真可遣懷?

趙貴妃看看陰沉的天色,和隱隱雷聲:天心不悅,妾也只敢小心侍奉。也請殿下謹慎。

蕭定權:多謝貴妃提醒。

直到隔着的某堵帷幄之後。

面對太液池的寬敞水臺上。

李重夔跽坐,侍奉在一側,他的手中託着一封聖旨。

帷幄旁架設的風爐,

趙貴妃一語不發,開始拿起團扇,繼續照看風爐上的湯藥。

皇帝披衣而坐,他的手邊正孤獨地擺弄着一局棋局。

【18】【晏安宮日內外】

案上,雨中等候着的心情神態各異的人們。

帷幄之後。

李重夔、趙貴妃默然看着,

皇帝與蕭定權的對弈。

蕭定權os:沒有對手,陛下爲什麼不早招臣來侍奉呢?

皇帝os:朕一直以爲,你對博弈沒有什麼興趣。

蕭定權os:雖然不喜歡,但上有所好,臣甘願奉陪。

皇帝os:於你有什麼特別的嗎,這個宮人?

(切)雨中,水榭一旁,無聲跽跪的顧瑟瑟的臉。

蕭定權os:有的——其實臣心裡和陛下一樣,現在就想把她扔進這太液池裡。

皇帝os:她的供述,和畫押,刑部可都已經上交了。

蕭定權os:她身上有多處火痕,按照國法,非刑供述,是不作數的。

顧瑟瑟端着匣子的手背,一處灼傷。

皇帝os:朕還以爲,你今天是來向朕請罪的。

蕭定權os:臣也是來向陛下,要一個人的。

皇帝os:那個人,不也在你手上了嗎?

蕭定權os:她不過是顆卒子,臣執一卒子何用?——臣的奏疏,請問陛下乙覽過了嗎?

皇帝os:這局棋,你覺得,自己能贏嗎?

蕭定權os:棋道,臣雖然不太懂。但臣要是贏了,臣的請求,陛下能夠答應嗎?

皇帝os:棋盤如果是天下,那博弈就是御天下,識權術要緊,通謀略要緊,觀大局、保大局更要緊。爲了大局,有時候就必須懂得——

皇帝看着蕭定權撿起了自己戰略遺棄的十數枚棋子。

趙貴妃爲皇帝奉上湯藥。

蕭定權終於開口:陛下,臣日前上奏——想請貴妃前往宗正寺,協助大宗正審查太子妃遇害一事。請陛下恩准。

趙貴妃手微微一顫,

皇帝及時接過了湯藥:是你的庶母。

蕭定權觀察着棋盤上的局勢:只是天子妾(趙貴妃蹙眉)——還是弒君疑兇。

皇帝喝完藥,將藥盞遞迴了趙貴妃手中:不用看了,你已經敗了。

棋盤之上,局勢確已明朗。

皇帝:你近日種種言語作爲,朕也想諒解,也想寬恕——可是,人情和制度——

他示意李重夔。

李重夔起身,從取出了一封聖旨:皇太子蕭定權接旨。

蕭定權沉默一秒,離開奕局,跪地。

失去帷幄的遮掩,他再次置身於細雨中。

李重夔:報本宮宮人顧氏,逆謀弒君,業已供述,罪當大辟。着殿前都指揮使即刻鎖拿,依律論處。

顧瑟瑟垂首不語。

蕭定權剛想說什麼。

李重夔繼續:皇太子定權,包庇屬實,本當即以同謀論。念其暫受矇蔽,且自行移送,存悔改之心,着從輕發落——至宗正寺自省待罪。

趙貴妃擡頭看了父子一眼,脣角一抹微笑。

李重夔:欽此。

蕭定權蹙眉,沒有應答。

李重夔:殿下,請接旨吧。

蕭定權仍然沒有回答。

李重夔語氣中警告的意味:皇太子,請接旨吧。

蕭定權終於伏首:臣蕭定權——

蕭定權的額頭未觸地:這道旨意——臣是不會接的。

幾人愕然看着他擡起了頭,跪拜的姿態也變成了正坐。

蕭定權:不但不會接——臣身爲監國,不能認可,還要對這道旨意,行封駁事。

皇帝看向他的神情驀然一變。

水榭中的幾人暫時都無語。

蕭定權:臣不需要陛下的寬恕和諒解,該被寬恕的人,也不是臣。

皇帝正視蕭定權數秒,突然笑了:好,好,好!朕還當你有什麼更加高明的法子,沒想到,靠的還是朕給你的——

蕭定權從懷中取出了一封公文,雙手放在了棋盤上。

皇帝狐疑地拿起了公文,看了一眼後,神色終於變了:你竟敢——

(切)水榭外,宦官某匆匆跑來,對着陳謹耳語了一句。

陳謹臉色大變,轉身向水榭內跑去。

陳謹:陛下!陛下!他們去了——

【19】【東府日外】

報本宮的正門。

隔着一道門檻。

門檻外面十幾個或穿紅或穿青的官員,分成三班,靜默地站立於雨中。

王慎與官員們面面相覷,終於小心試探開口:諸位是……?

官員某:下官等隸屬刑部。

官員某:下官等隸屬御史臺。

官員某:下官等隸屬大理寺。

王慎錯愕:三法司?你們上這裡來幹什麼?

官員某:我等前來,等候接收涉嫌弒君的登華宮內人孫氏,並徹查太子妃死因。

王慎:你們……有聖旨嗎?有令旨嗎?

杜蘅從他們身後:王常侍,我們就是在等令旨啊。

王慎和衆官員大眼瞪小眼的對峙着。

【20】【御花園日外】

皇帝放下公文:你竟敢,串通了三法司?!

蕭定權:臣沒有串通,三司是按國法辦事。

皇帝:沒有?那刑部,張陸正他怎麼會——?!

蕭定權:提起訴訟之人,監生張韶筠,是刑部尚書直親。按照律例,立案和參審,張尚書都必須避嫌。主官避嫌,例由佐官代替。

皇帝驚詫地看着他:你找了杜蘅?那御史臺和大理寺——?

【21】【御史臺日內】

何士釗(新任御史中丞)的辦公室內。

張陸正匆匆跑入:何中丞!御史臺的印是你蓋嗎?

何士釗:怎麼了?

張陸正:出了錯了,這不是我——

何士釗:沒錯啊,杜侍郎跟我說過的,張尚書要避嫌疑嘛。

張陸正:那你怎麼就蓋章了——?

何士釗:張尚書,你這叫什麼話?立案的公文是你部移交的。你部跟我部平級,你部移交,我部必須受理,這可是制度啊。

張陸正:可受理之後你部明明就可以駁回的啊!

何士釗似乎想起了還可以這麼操作,他考慮了一秒後。

何士釗:可是我不想駁回啊。——何某不但不想駁回,既然天子讓何某接任陸中丞當了這個言官領袖。非但此事,將來,何某一定還要組司徹查陸中丞罹害一案!

張陸正語塞:你……

孔尚法(大理寺卿)從外走入:何公——有個事情需你部再查查檔。

何士釗起身:孔廷尉要下問,怎麼親自過來了?

孔尚法:天氣不錯,正好出來走走……張尚書也在?

張陸正:孔廷尉,太子妃的那個案子,你也是?

孔尚法把他扯到一邊,低語:正公,你當我情願嗎?刑部掌刑訟,御史臺掌督察,我部掌複覈。一個案子,只要你們都認同了,我部就必須參加,這是國法。——你有在這裡急的,不如先去找到令郎。叫他去東宮坊府,把案子銷了。

張陸正:詹事府?

【22】【御花園日外】

趙貴妃緊張的注視中。

皇帝匆匆翻動手中的公文上,從最後的空白頁,前到大理寺,到御史臺衙門,到刑部衙門,最終結於左春坊和詹事府。

皇帝明白了什麼。

蕭定權:詹事府掌皇太子及妃庶務,接到妃直系男親張韶筠請託,提交左春坊。春坊掌東宮文移,具文書遞交刑部。這是衙門對衙門的正當公事,只要刑部同意立案——

(閃回)大相國寺中,蕭定權對杜蘅:杜侍郎,本宮是有事要求你。(閃回結束)

皇帝冷笑:剩下的,全都合理合法——朕讓你監國,看來你學得確實不錯。

蕭定權:自臣監國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陛下的誇獎。

皇帝:太子,爲了一個女子,你真的要悖逆君父和尊親嗎?

蕭定權:制度和人情,陛下說過,是兩回事。

皇帝:這事你有質疑,朕會再論,但是——

蕭定權望向了顧瑟瑟手中捧着的匣子:陛下,臣蓋上了印,這個案子就是外朝來審了。

皇帝:你是在逼迫朕?

蕭定權:臣不敢獨斷,臣是在請示陛下,應該怎麼辦?

陰沉的天色下,

皇帝陰沉的目光:蕭定權,你是想當,第二個——

蕭定權皺眉,一瞬不解的目光。

皇帝終於收回了目光,點頭:朕知道了。重夔,你親自送貴妃——去宗正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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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將三司蓋章的文書放在了棋盤上,站身,從水榭離去。

趙貴妃驚詫:陛下?!陛下?!

李重夔收回了文書:貴妃,臣在外恭候。

他追上皇帝。

【23】【御花園日外】

趙貴妃走近了仍於雨中跪地的蕭定權。

趙貴妃:不是妾。

蕭定權:這話,貴妃可以跟大宗正去說。

趙貴妃:大宗正是先帝的弟弟,殿下的叔祖,還是武德侯的姑父。對他,妾分辨得清楚嗎?

蕭定權:貴妃至少還能分辨。我的母親、妹妹、和妻兒,如果也能跟貴妃一樣,還有開口爲自己辯白的機會,該有多好?

趙貴妃:妾知道,這些年,殿下爲了這些事一直記恨着妾。妾也沒有辦法辯解,殿下實在消不下這口氣,妾願意向殿下謝罪。

趙貴妃跪在蕭定權面前,叩首。

【24】【御花園日外】

趙貴妃起身,獨身向水榭外遊廊走去。

顧瑟瑟看着她的背影。

趙貴妃os:可是大郎他一直在外頭……

蕭定權os:貴妃請放心。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從來都沒想過借題發揮,也從來沒想過牽連無辜。只想讓有罪者伏其罪——不然,我不知道應該怎麼活下去。

趙貴妃os:殿下今天這麼做,真的,和我們不一樣嗎?

蕭定權也想起身,過度緊張的他,沒能站得起來,他看着自己不斷在雨中劇烈顫抖的雙手。

一雙帶着灼傷的手,輕輕按住了他的雙手,試圖讓他鎮定下來。

顧瑟瑟低語:殿下,和他們不一樣。

她望向了手邊的匣子,匣中是空的,並沒有印。

蕭定權捉住了她的一隻手,慢慢放了一旁。

【25】【御花園日外】

重新穿上齊衰的蕭定權。

和顧瑟瑟,兩人一先一後行走過垂虹橋。

顧瑟瑟:根本沒有想過要交給外朝吧?

蕭定權:畢竟是我父親的人,也是我哥哥的生母。我不想傷害——

顧瑟瑟:宗正寺是——

蕭定權:幸災樂禍?出宮之後,你和登華宮那個人,我也會一起送過去的。

顧瑟瑟:聽起來,那裡比刑部還嚇人。

蕭定權:是啊,陰森可怖,暗無天日,小鬼廳怎麼能跟閻君殿相比?

顧瑟瑟輕輕一笑:那小人還不如現在,再從這裡跳下去。

橋底茫茫煙水。

蕭定權:跳啊。這一次,我會從橋上,好好欣賞你沉下去的樣子。

顧瑟瑟並沒有動作,繼續往前走:殿下,大宗正他——?

蕭定權:是一個正直的人,他不會偏私。

蕭定權:何況——我也是會去的。

顧瑟瑟注意到了蕭定權,在說話時,已經不易察覺地走到了橋上靠湖的一邊。

保持一段距離,這樣一先一後無言的行走。

太液池邊,風雨如晦。

【26】【長州城-夜外】

陰暗雨水中。

火光箭矢於城頭與城下零亂往來。

敵軍於城牆下的護城河邊架設完成的壕橋車。

數百人向城上叱吒、投石,射箭。

城樓上不斷墜落護城河的屍體。

城下已經屍體狼藉枕。

油和火浸透的火藥石被投石機投向城頭。

雨中,弓弩手有着火者。

身後投近樓頭的火石,打中了城樓角下油布遮掩的火藥,

轟然爆破聲,城樓一角於雨中熊熊燃燒了起來。

弓弩手某請示長官:張部?!

長官:不救!

幾十弓弩手繼續接替上前。

箭矢帶着火光從城樓上射出。

火光映射下,

城門轟然開啓,

數百步騎從其中突出,

在城頭守軍箭雨的掩護下,

衝向護城河的方向。

短兵相接,

局部小戰事中,

掩面一騎(李明安)引着數十人掩蔽下匆匆突破,向城外北面馳去。

【27】【長州城外-楊盛軍營-夜外】

數十騎的馬蹄踐踏過河水。

河水尚未漲起,僅至馬膝。

蹲在河邊飲馬和洗馬的顧逢恩擡起了頭,懷疑地看着遠處渡河而來的人。

他拔出了劍,上前:寇入襲營——來人!——

先來一人已經於馬上一劍打掉了他的劍:喊什麼?!

顧逢恩看見了來者風兜下的臉,

愣住了,他看着來者下馬,一路走向了楊盛主帳的方向。

【28】【長州城外-楊盛京營-夜內】

帳門霍地被掀開。

正在和幾個副將閒談的楊盛擡起了頭。

帳門外走進了幾人,適才來人揭下滿被雨水溼透的風兜,李明安的臉。

楊盛站起:李刺史?怎麼親自過來了?

李明安:本鎮的幾趟人,他們的話都沒有用,那本鎮也只有親身犯險了!城門的壕橋車早架起來了!——援軍還在這裡——(指指火上煮着的茶)。

楊盛:寇雖圍城,城內糧秣盡足,李刺史安守即可,爲何要擅出?

李明安一掌拍在了案上:圍城?!你去看看——那是在攻城!如果這是武德侯的意思……

楊盛:這是末將的判斷。

李明安:你?通天責任,一個虞候,你擔待得起嗎?!

楊盛:這裡,末將就是主帥。

李明安:看來本鎮的話也沒有用。可今晚,本鎮是帶着督戰的聖旨來的。楊盛,你們難道還敢抗旨嗎?!

楊盛:李刺史,末將是軍人。只認得形勢,不認得聖旨。

顧逢恩趕了進來:楊盛!你膽敢——!

顧逢恩:世伯息怒——

李明安:成儒,這真的是令尊的將令嗎?

顧逢恩:世伯明查,這是他獨斷!

楊盛:是誰放這個稗將進來的?!拖他下去,杖四十!

顧逢恩:我看你敢!

李明安笑了笑:本鎮明白了,你們也不用一唱一和在這裡做戲了。本鎮沒有料錯,你們確是會動兵,可得先等本鎮把天長衛耗盡吧?

李明安憤然離帳。

顧逢恩追了出去:世伯何以出此言?世伯,這話可千萬不能上奏——

李明安:本鎮代天子守國門!這是軍中,誰是你的世伯?!

顧逢恩語塞。

李明安看着顧逢恩:但嘉義伯非要跟老夫攀這個舊情,老夫也奉勸一句——你們就不想國家處境,也該想想東朝的處境!——告辭!

顧逢恩呆在了雨中。

【29】【晏安宮夜內】

窗外雨水。

皇帝默視着白日案上的公文。

一連串紅色的朱印。

一個個朝臣,不同表情的臉,於皇帝面前浮現。

最終的空白處。

蕭定權os:只要臣蓋上了印,這個案子就是外朝來審了。

皇帝os:你是在逼迫朕?

蕭定權os:臣不敢,臣是在請示陛下,應該怎麼……

皇帝正想將公文攥起。

陳謹:陛下,大宗正到了。

皇帝住手:請進來。

【30】【晏安宮夜內】

皇帝和大宗正蕭時垕對坐,

皇帝在親自烹茶,

陳謹將他點好的茶盞遞給大宗正。

陳謹:四大王請用。

蕭時垕沒有接:雀舌茶,老臣是從來不喝的。

皇帝:是我疏忽了,去換——

蕭時垕:今天晚上,老臣也是不想來的。

皇帝:我知道。可四叔,不還是來了嗎?

陳謹換上了新的團茶。

皇帝重新進行着點茶的步驟。

蕭時垕:我不知道你們爺倆又在鬧什麼。你的那個趙——嗯,登華宮她,今天下午拉扯着我哭了一下午。

皇帝:三郎不懂事,是我沒有管好他,給四叔添麻煩了。

蕭時垕:所以,這次還是三郎的不是嗎?

皇帝:三郎監了一次國,有些太輕浮了。這是家事,居然還想讓外朝——

蕭時垕:我們家,也有國事和家事的分別嗎?

皇帝:天家一樣是家。百姓人家說家和才能萬事興,放到我們身上,應該叫家齊才能天下安吧?四叔是一族之長,應當比我更明白這個道理啊。

皇帝再度點好了茶,這一次親手遞給大宗正:這是龍團。

蕭時垕看了看一旁擺放的殘局:那臣能不能先請問一句——爲了天下安,這一回,陛下又想讓臣棄掉哪一顆呢?

皇帝的言語有了微微警告之意:四叔啊。

蕭時垕:這麼多年,陛下的說辭還是這一套嗎?不懂事的,又真的是三郎嗎?

皇帝不語。

蕭時垕:後生晚輩,一個個全走在了老臣的前頭。結果呢,天下還是那個天下,又真安了嗎?

皇帝自語:看來,四叔還是忘不了他的事——

他的臉色和言語沉了下來:朕叫大宗正來,是想先問問。這樁家事,大宗正打算怎麼判斷?

蕭時垕:沒有打算,該怎麼判斷,就怎麼判斷。一樣的錯,臣不想再犯了。

皇帝:還沒有問,大宗正就已經覺得錯的是朕了嗎?

蕭時垕:陛下找了臣,太子他,可沒有私下跟臣說過一句話。

蕭時垕起身離開。

皇帝凝視他放下的,一口未喝的茶,和其上漸漸消散的乳花。

【31】【晏安宮夜內-長州夜外】

皇帝躺在窗邊躺椅上,看着窗外淅瀝夜雨。

一手隨意地把玩着棋子。

透過落下的雨水,

和棋子墜落的聲音。

他彷彿看到了——

(切)長州城頭的箭雨,

和墜落的屍體中,

開了一道縫的城門,

皇帝os:長州那邊,有什麼動靜了嗎?

李重夔os:還沒有,陛下。

皇帝os:再下旨。

李重夔os:是。

皇帝os:你說,是不是得讓——太子下道令旨才管用?

李重夔os:陛下,臣……惶恐。

禁衛拔劍抵擋着零星涌上的敵軍,

迴歸的李明安馳馬向門內衝去——

【32】【丹鳳門夜外】

一戎裝騎士(齊王)騎馬飛馳而來,

衝過丹鳳門的城樓。

剛剛要關閉的宮門。

守門禁衛欲上前攔止,

來者拔劍,擊退數人後,

策馬進入宮門。

來人下馬,於在雨中朝着晏安宮的方向直接奔去。

【33】【晏安宮夜內】

臆想的槍林箭雨聲慢慢消退,轉變成了真實的雨聲。

皇帝也漸漸地開始疲憊。

棋子墜落的聲音也變得零星而緩慢。

陳謹看看昏昏欲睡的皇帝,

正打算將他的手收回,放回披蓋着的衣物下。

殿門外傳來了混亂的腳步聲,阻攔聲,爭吵聲。

齊王os:讓開,我要見——

李重夔os:攔住他!

最後直至真實的劍器撞擊聲響起。

皇帝突然睜開了眼睛:這是——!

陳謹:陛下,快——

渾身溼透的齊王已經快步入殿撲到了皇帝腳下:爹爹!不是娘——這是兒,是兒乾的!

皇帝似乎還沒有全然清醒:是——

齊王哭泣着:兒願以身相代,那個地方,讓臣去吧——求爹爹放了娘!

帶着控鶴衛士追入的李重夔看到了這一幕:陛下,臣罪該——

兩人都沒有理睬他。

皇帝:是大郎嗎?

齊王握住了皇帝的手:全部都是兒之罪——

皇帝:你怎麼回來了?

齊王叩首:兒知罪,兒只是——太想念爹爹了。

皇帝遲疑地伸出手,拍拍他的後腦勺:朕正好,也很想念你。

近前欲擒拿齊王的李重夔停住了腳步。

【33】【晏安宮夜內】

側殿。

已經睡着的齊王。

他臉上的淚印。

皇帝看着他的睡顏,

臉上終於稍微露出欣慰舒緩的笑意。

他輕輕走開。

至外殿門前,

陳謹低聲在向殿內宦官吩咐:大王回來的事,還有剛纔的事——可千萬別讓殿下知道,誰敢說出去——!

皇帝剛剛聚斂起的一點笑意消散,他的眸子也終於徹底沉暗了下去。

【34】【空鏡】

暗夜中,隆隆雷聲滾過。

【35】【東府日內外】

雨水依然。

遊鳴在廊下等候。

室內,蕭定權在漱口、更衣。

王慎一邊指點侍奉一邊抱怨:殿下現在大了,也聽不進誰勸了嗎?

蕭定權:我不大的時候,也沒聽過你勸吧。

王慎:這麼開場,殿下打算怎麼了局?

蕭定權:我不會再插手的,等着叔祖結論吧。他怎麼說,我怎麼聽就是了。

王慎指指室外陰雨天:小人是問,和——

蕭定權放下巾帕:何道然在等着。我——聽筵講去了啊。

他出門走到了廊下。

王慎看着他身上的齊衰:還沒出服,聽什麼筵講?大了連撒謊都不走心了……

蕭定權的聲音:我還聽得見的啊。

(切)一路向外走去的蕭定權詢問遊鳴:東西繳回去了嗎?

遊鳴:是。臣親自送去了。

蕭定權:他……知道了嗎?

遊鳴:陛下……散朝後就離開了。臣不清楚。

蕭定權沒有說什麼。

走出宮門,

正要上馬,

宦官某迎上:殿下,請殿下移玉宗正寺。

他將一塊牙牌交給了蕭定權,牌上“宗正”兩字。

蕭定權有些懷疑:叔祖?這麼早什麼事?

宦官某:來的人沒有說,只說有要緊事。大宗正在等着殿下。

【36】【宗正寺日外】

宗正寺的匾額。

已經在門前背手等候的,身穿宗親紫袍的人。

蕭定權匆匆於宗正寺外下馬:大宗正找我——

等候者回頭。

蕭定權:怎麼是你?

趙王看見了他,也有些詫異,但向他行禮:殿下?

蕭定權:你怎麼——在這裡?

趙王:是大宗正叫臣過來的。

蕭定權:他說什麼事了嗎?

趙王搖頭。

蕭定權懷疑地看着他。

他們的身後響起了馬蹄聲。

看到馬上來人,

趙王吃驚地:大哥?你怎麼——你怎麼回來了?

蕭定權:你奉旨在軍營值戍,怎麼——

齊王下馬,先詢問趙王:母親她怎麼樣了?

趙王搖頭:不知道。

齊王擡頭,怒目蕭定權。

蕭定權:本宮問你,你怎麼私自回來了?

身後皇帝的聲音傳來:朕叫他回來的。

蕭定權回頭,不解看着皇帝,他有了不祥的預感。

趙王:陛下,臣是在……?

皇帝:也是朕。

皇帝帶着控鶴衛士等人徑直走進了宗正寺。

齊王和趙王相視,遲疑了一刻之後之後跟入。

蕭定權:殿帥,大宗正呢?

李重夔沒有回答:殿下,請進吧。

蕭定權糾結之下走入,

宗正寺的門隨後在他身後關上了。

【37】【宗正寺日外】

繞過蕭牆後的前院。

細雨中,

一邊案上擺放的各種常規刑具,

正前方張着的幕次,

幕次下已經預備好了皇帝的椅子。

兩旁持刀站立的控鶴衛士。

幕次下,素服的趙貴妃站在一旁。

她看見了走近的齊王,且驚且喜且痛的表情,不由自主迎了上去。

齊王也正想上前說話。

走過的皇帝打斷:跪下。

皇帝徑至幕次下主審正座落座。

齊王和趙王不知所以率先跪地。

蕭定權遲疑地看着這一切,暫時沒有動作。

皇帝:這是什麼地方,知道嗎?

趙王:是宗正寺。

皇帝:朕就是問你們,這裡是什麼地方?

齊王看看案上刑具,低聲:宗正寺,掌宗室一切刑罰事。

皇帝:知道就好。太子妃故世之事,是宗室大事。你們都是宗子,朕想,都應該一起過來聽聽。帶上來吧——

腳步聲起。

仍然一頭霧水的蕭定權,看着兩控鶴衛士將孫內人和顧瑟瑟押出。

蕭定權目詢顧瑟瑟,

顧瑟瑟輕輕搖頭,示意也並不知情。

蕭定權:陛下,這是……

皇帝打算了他:宮人孫氏,朕親自推鞠,你要據實以復。

孫內人伏地,渾身顫抖:是……

皇帝:你前日在刑部供述,指使你毒害太子妃的是誰?

孫內人遲疑後:是貴妃……

趙貴妃:陛下!她這是構陷,妾絕沒有——

皇帝:朕想再確認一次。當真是貴妃?還是有人讓你這麼說的?

孫內人不語。

皇帝:朕不會動刑。這裡的刑,你也不配。可有一句不實——赤族之罪。所以,想好了再回話。

孫內人:是……

她的目光從趙貴妃、齊王、趙王至蕭定權臉上滑過。

孫內人:……宮人顧氏。

孫內人:毒害太子妃的也不是小人!但是是她脅迫小人,讓小人這麼說的。

顧瑟瑟驚愕:你……

皇帝:赤族之罪,她脅迫,你就認嗎?

孫內人哭了起來:那天晚上,小人看見了——

孫內人:太子妃向她下跪,哭着求她。

(閃回)備膳間外,太子妃向顧瑟瑟跪了下來:顧內人,我向你謝罪。也代張尚書向你謝罪了。(閃回結束)

皇帝:太子妃,爲什麼?

顧瑟瑟睜大了眼睛。

孫內人飲泣:不止小人,去請太子妃赴宴的蘇內人,也看到了的。

(閃回)內人某匆匆趕到,正好看到了這一幕,詫異地:太子妃殿下……這是……?

顧瑟瑟:殿下玉體有些不適,你快扶她起來。(閃回結束)

皇帝:太子妃向一個奴子跪拜——你跟她,到底又是什麼關係?

蕭定權斥責孫內人:放肆!

皇帝:你放肆!你是在跟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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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定權忍耐地:陛下,這,簡直——荒唐!

皇帝:她言語荒唐,你行事就不荒唐了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親自涉水——

蕭定權:是怕她畏罪自裁!

皇帝:供述已具,罪證昭彰,非但不加懲治,還親往刑部——

蕭定權:臣去刑部,那是因爲有人要——!

皇帝:此人何以由她指認,又何以會受她脅迫誣指——

蕭定權:陛下!

皇帝:彼此存些體面,就不要明說了吧。

蕭定權蒼白的臉色,

數秒寂靜後。

顧瑟瑟擡起頭,堅決地:小人沒有脅迫,殿下更加沒有指使——請陛下明鑑。

皇帝:明鑑?

一堂人變色。

皇帝:目無君上上行下效,難怪……

顧瑟瑟微不解。

跪在她身旁的趙王終於忍不住輕聲提醒:放肆,是聖諱……

顧瑟瑟震驚,還沒來得及解釋。

皇帝一蹙眉。

兩帶刀控鶴衛士已上前。

皇帝:斬!

兩人正要動手。

一旁的蕭定權一把拉住了她,忍無可忍地:陛下,此案應該是由大宗正來審,陛下怎麼能夠越俎代庖?!

【38】【宗正寺日外】

蕭時垕在宗正寺門前下馬。

疑惑地詢問:這是怎麼回事?門怎麼關了?——殿帥?

帶人守在門前的李重夔:四大王。

蕭時垕:陛下在裡面?

李重夔沒有反應。

蕭時垕:還有誰在?

他看了看門前拴着的馬。

蕭時垕:——殿下嗎?

李重夔還是沒有反應。

蕭時垕正要推門。

李重夔:四大王不能進去。

蕭時垕:我是大宗正!

李重夔取出了一份聖旨,放到了他的手上:已經不是了。

【39】【宗正寺日內】

李重夔站到了皇帝身後。

蕭定權不可思議地:陛下,免除了他的——?

皇帝不語看着他。

蕭定權強自鎮定地:那也要等新任——

皇帝:按照家法,大宗正之職空缺時,代兼大宗正的又是誰呢?

蕭定權愣住了,擡頭看着皇帝的臉:陛下——爲了庇護他們,不惜做到這一步嗎?

皇帝示意持刀準備擒拿顧瑟瑟的控鶴衛士。

衛士上前一步,對蕭定權拔出了刀。

蕭定權震驚:你想——

衛士調轉刀柄,交到了他的手中。

皇帝:你的人,你去。

蕭定權驚恐地看着皇帝,再看了看同樣驚恐的顧瑟瑟。

【40】【丹鳳門日外】

散朝之後,

三五成羣,走動準備回各衙的朝臣們。

杜蘅和何士釗走在一起,正在說着些什麼話。

張陸正獨自走在他們身後,不滿的目光。

丹鳳門廣場外,

杜蘅一頭撞上了騎馬憤憤離開的蕭時垕。

杜蘅拱手,笑笑:大宗正,這可不是去——

蕭時垕:我回家,不行嗎?

杜蘅:誒,大宗正不是要去寺裡嗎?

蕭時垕:誰是大宗正?

他氣哼哼策馬而去。

杜蘅不解地詢問何士釗:這一位又鬧什麼彆扭了?

【41】【宗正寺日外】

蕭定權提刀站立,與皇帝對峙。

顧瑟瑟垂首跪在他的腳邊。

蕭定權:陛下打算推到她一人身上結案嗎?

皇帝:不是打算,是實情。

蕭定權:那臣呢?

皇帝:朕恩准你辯解——這是罪人仗你聲勢自作主張——(看着他手中的刀)只要朕,看到你的立場和態度——

蕭定權:殺一不辜,就真能夠天下安了嗎?

皇帝:但你持身不正,纔會招此嫌疑——

蕭定權:這就是陛下的權術,謀略——和陛下的棄子嗎?爲了大局,爲什麼被陛下棄掉的,不是他們?爲了大局,爲什麼被拋棄的,就是——

皇帝:太子,你這是在——

蕭定權:是!怨望!我一直都有怨望!就算不做我的父親,也請!(他看了看手中刀)也請當一個有道的聖君吧!

皇帝終被激怒:你懂什麼?!朕就是要當——!

雨中,兩人對視的眼中都微有淚光。

皇帝率先恢復了平靜。

蕭定權也搖頭:臣不是屠夫,這種事,臣絕不會做!這種結論,臣也絕不能夠認同!

蕭定權扔下刀,對顧瑟瑟:跟我走。

他準備離開。

顧瑟瑟沒有動作。

李重夔阻止:殿下!

皇帝:讓他去——監國太子不認同,讓他出去,接着封駁。

蕭定權沒有回頭:臣是會——

皇帝:他這麼想當第二個李柏舟,朕得成全他。

蕭定權呆住了,轉身,驚望着皇帝。

同樣的場景浮現。

(閃回)射柳宴上,李柏舟手持金刀站起身直視皇帝:陛下的旨意,臣不能認同。臣身爲宰執,要對本道聖旨,行封駁事!(第八集)(閃回結束)

蕭定權明白了過來:陛下這麼做,是因爲……臣嗎?

皇帝:去啊,把你的那些黨羽全召過來——

蕭定權:臣沒有結黨,臣也從來沒有想過——

皇帝:再把你舅舅,你表哥也叫回來——

蕭定權:金寶——臣今天一早也已經繳回了——

皇帝:還有誰?讓他們都一起過來,看看你翻手能雲,覆手能雨——

驚雷滾過。

皇帝:——的手段啊!

蕭定權:如果讓陛下誤解了,臣願意解釋清楚——

皇帝:不去是嗎?那朕就先回去等着你,等着你們。

蕭定權:忤逆了父親,也會請求父親懲罰。可是——不是她,也不是臣,其實陛下是相信的——

皇帝的手按在了扶手上,正準備起身。

李重夔先行動身,上前彎腰,撿起了刀,遞到了蕭定權的手上。

蕭定權求助地:殿帥?

李重夔低語:陛下要看——態度和立場。

蕭定權握着刀柄,目光轉向了一旁跪地的顧瑟瑟。

【42】【宗正寺日外】

雨滴順着劍刃,一直淌到了顧瑟瑟的脖子上。

雨中,滿院人緊張注視着,

將劍刃抵在顧瑟瑟脖子上的蕭定權。

蕭定權的手在顫抖,

他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顧瑟瑟看着他的臉,

眼中有淚水。

僵持有時,

顧瑟瑟終於輕聲:殿下……

蕭定權沒有迴應。

顧瑟瑟:無辜之人,就算是含冤而終……

蕭定權沒有迴應。

顧瑟瑟:殿下將來,也一定會替他們昭雪的,對嗎?

蕭定權微微點頭。

顧瑟瑟:這一次,不騙我?

蕭定權微微點頭。

顧瑟瑟眼淚淌下。

她雙手握住了劍刃,突然向自己的脖頸上加力。

蕭定權也突然從她手中抽回了劍,

遠遠擲到了一旁。

皇帝起身,一語不發向院外走去。

趙貴妃等人跟隨了上去。

蕭定權跪地:陛下,臣知罪!

顧瑟瑟震驚地看着他膝行追上了皇帝:陛下,饒了她。不對,是饒了臣——

皇帝繞過他繼續前行。

蕭定權:臣錯了,臣需要——

皇帝繼續前行。

蕭定權提高了聲音:陛下的寬恕、諒解和慈悲!——臣需要。

李重夔鬆了口氣。

皇帝也終於止步:不止吧?

雨中,

蕭定權癱跪於地,眼中有淚,低語:雨露雷霆皆天恩。父親的懲戒——臣也需要。

【43】【宗正寺日外】

細雨中,

沉重鞭笞的聲音。

一院人各異的神色下,

蕭定權袒露肩背,按膝跽跪在蕭牆前,

李重夔看着控鶴衛士舉鞭向他脊背上重重抽下。

綻裂的傷口,

滲出的鮮血,

緊咬的嘴脣,

臉上的冷雨。

一旁顧瑟瑟不忍的眼神。

蕭定權終於體力不支,向前跌倒在雨地。

衛士爲難地看看李重夔,請示。

李重夔微微搖頭。

衛士舉鞭欲再擊下。

重回正位坐着的皇帝舉手示意停止。

皇帝走近了他:你……

蕭定權乏力地再度支撐起身體:天恩……

皇帝:你先不要出去了,就在這裡——

蕭定權:臣……

皇帝:好好反省自己的過錯。

蕭定權:感激……

皇帝越過了他:你確實應該心存感激的——朕是選在了這裡,還——關起了門。

蕭定權閉上眼睛:是……。

一行人離開。

他栽倒在地。

顧瑟瑟撲上前,不忍而焦灼地看着他身上的傷痕。

【44】【宗正寺日外】

繞過蕭牆,

齊王親自爲皇帝打傘:爹爹,當心苔滑……

皇帝看了他一眼:朕讓你回來了嗎?

齊王愣住了:陛下?

皇帝:出去之後,馬上回營裡去。不準讓人看見——

頭戴帷幕的趙貴妃勸解:陛下,就讓大郎他吃了——

看着皇帝的臉色,趙貴妃再度住口。

一行人默默推開了門。

皇帝跨出院門,

面對眼前的情景,

他詫異地止步。

雨水中,杜蘅、何士釗、孔尚法等十幾個官員站立在宗正寺的門外。

【45】【宗正寺日外】

何士釗看着齊王:陛下,齊王他怎麼回來了?

皇帝沒有回答,打算離開。

趙貴妃也放下了帷幕跟上。

何士釗跟隨上:他可是獲罪離京的啊——這難道是陛下的旨意嗎?

皇帝對李重夔:叫他們——

何士釗:殿下呢?殿下又怎麼沒有出來?

皇帝:都散了。

杜蘅:陛下,臣等剛剛遇到了大宗正……

何士釗看着掩面的趙貴妃:登華宮是弒君疑兇,陛下又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杜蘅:這個案子,陛下打算——?!

皇帝已經登車,趙貴妃也上了車。

李重夔攔住了他們:此案已結,這也不是諸公當過問之事,請諸公各回本部公幹吧。

何士釗:儲君天下公器,又不是一人私產!爲什麼就不當過問?李重夔,你把話說明白了——

孔尚法懷疑地:殿帥,剛剛裡頭的聲音——?

李重夔皺眉不語。

何士釗明白了什麼,高聲:弒君疑兇安然無恙,陛下卻非刑凌辱拘繫儲君嗎?

遠去的輦車,和騎馬跟隨的齊趙二王。

何士釗突然爆發出一聲怒吼:何以爲君!何以爲國!停試之事,我御史臺難道怕有第二次嗎?!

驚雷聲響起,連日的細雨終於變成了急雨,傾盆泄下。

杜蘅有了不祥預感,他沉默地看着皇帝的御輦。

(切)輦上,皇帝變色。

【46】【宗正寺夜內】

大雨傾盆。

白晝如夜。

兩衛士將昏迷的蕭定權架進室內,

放在牀上後退出。

門外的顧瑟瑟看着他們走出後,

遲疑入室。

看着伏在牀上蕭定權,

脊背的血痕。

她顫抖的手剛想接觸他的傷口,

對方無意識的噫語:疼……

【47】【御史臺衙門日外】

十數個御史臺的燈籠擺在廊下,

雖然還是白日,

何士釗卻看着御史某秉燭將它們一一點亮。

【48】【晏安宮夜內外】

殿內燈燭已經點燃。

李重夔從大雨中,

走上了臺階。

(切)許昌平在書房內爲皇帝整理着文件。

李重夔走入:陛下,他們在外面。

皇帝:他們,都是誰?

【49】【丹鳳門夜外】

丹鳳門外逐漸彙集的朝臣們,

和他們手中本部的白色燈籠,除了刑部、御史臺、大理寺以外,

還有詹事府、左春坊、右春坊逐漸加入。

【50】【晏安宮夜內-丹鳳門夜外】

許昌平的忙碌中。

皇帝:他們想,幹什麼?

李重夔:他們請求即刻開釋皇太子,並由三司接手此案——

他看了看皇帝眼前案上,三司蓋印的公文。

(切)丹鳳門前的羣臣(杜蘅不在其中)。

何士釗高呼:請陛下准許三司重審兩宮人!

羣臣:請陛下准許——

何士釗:請陛下嚴懲弒君疑犯登華宮貴妃趙氏!

羣臣:請陛下嚴懲——

何士釗:請陛下命齊王立刻離京之藩!

羣臣:——齊王之藩!

(切)皇帝:是請求,還是要求?

李重夔:是請……

皇帝:重夔,你說他們,真是爲了國法,還是真是——太子的黨羽?

一旁的許昌平一驚擡頭,看見了皇帝的表情。

李重夔小心地:陛下,印,殿下已經——

皇帝拿起了案上的一隻筆,蘸了蘸硃砂:權力——不是看你坐什麼椅子,拿什麼印,頂什麼稱號。

他將手中筆遞給了許昌平:是看你說話,人家聽不聽。

許昌平有所思悟的表情。

【51】【丹鳳門夜外】

滿廣場的燈籠。

和雨中伏地哭喊的示威朝臣之前。

走出的許昌平。

許昌平:天子敕,皇太子失德,詹事府及兩春坊難辭其咎,二十六名官員,擬革撤。

許昌平:天子敕,刑部侍郎杜蘅,諂事東宮,擅弄司法,其自伏罪後,擬下詔獄審查。

繼續的嚷鬧聲。

許昌平:天子敕,登華宮貴妃趙氏,侍朕廿載,淑懿賢德,素無過失。朕以中宮虛懸,不利家室,擬封趙氏爲——皇后。

一瞬平靜了下來,一切的動作和語言都停止了。

(第二十二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