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05
【1】【晏安宮夜內】
蕭定權入殿,心懷忐忑地向皇帝行禮。
蕭定權:臣恭請陛下聖安。臣請問,聖躬安和否。
皇帝沒有回答,他在翻看什麼東西。
蕭定權忍不住:陛下,臣剛纔遇到了——
皇帝擡頭,面色卻沒有蕭定權想像中的憤怒。
皇帝向他點頭:你過來。
蕭定權走到了御案前,皇帝的面前的案上,放着的是他的書法功課。——楷書《千字文》。
翻到的是其中一頁:雲騰致雨,露結爲霜。金生麗水,玉出昆岡。
十六個字中有十個標了紅圈。
皇帝:近來事情太多,剛顧得上看看你的功課。正楷千字文,是你的老師佈置給你的嗎?
蕭定權:是。
皇帝翻開的第三頁:金生麗水,玉出昆岡。盧世瑜是當代書法大家,這現成的八個字正好用來形容他的楷書。你學他這手字,也有個七八分意思了。
(閃回)盧世瑜:——仿臣字跡,幾能亂真的,除了殿下,不會有第二人。(閃回結束)
原卷和僞卷就並排放在皇帝的案頭,蕭定權一滯,沒有回答。
皇帝:太子,有什麼話要告訴朕嗎?
蕭定權的目光凝視在原卷和僞捲上。
皇帝等待着。
蕭定權終於開口:臣沒有。
皇帝望着他,似乎有些失望,但隨後收斂起了這一線難得的溫和。
皇帝:那麼朕,有些事,要告訴太子。
皇帝敲了敲案面。
兩宦官上前,將案上所有的東西移開,放到一旁几上,將貢院長長的號房圖紙展開。
原圖從天字四十號之後,都以硃筆重新改寫過,所有的號房數都向後錯了一位。
蕭定權疑惑地看着圖紙。
皇帝:黑字是張座次榜時排的座次,硃筆是朕讓人勘察過現場,實際的座次。
(閃回)貢院,控鶴衛士手持圖紙,在對號,搜檢。(閃回結束)
蕭定權的表情凝滯了。
他上前一步,迅速地找到了原本黑字的天字四十九號,現在已經標着紅字的天字四十八號。天字六十一號標着天字六十號。
翻頁,玄字三號標着玄字二號。
他的雙手開始顫抖,擡起頭來看着皇帝。
蕭定權:陛下?
皇帝點點几上造僞的信件:今天在刑部,說齊王給許昌平的那封信裡,是要他事先把做好的考題放到天字四十八號和天字六十號裡去的吧?
蕭定權驚恐地擡起了頭:陛下——
皇帝:可是按本來的座次,這應該是天字四十九號、天字六十一號和玄字三號考生的。
蕭定權:是李柏舟負責檢察的號房——
(閃回)適才殿內,皇帝指着圖紙詢問。
皇帝:這是怎麼回事?
李柏舟:天字四十號的天棚全漏,又在下雪,不能使用。但是座次和號牌前日已經發放給了考生,無法更改,臣就讓人錯開這件屋子,把所有的號房牌重新往後掛了一遍。
伴隨畫面:夜晚,貢院號房,原本漏雪的天字四十號號牌被摘下,掛到了原來的天字四十一號上。小吏們重複着這個錯後的動作。直到天字四十九號被取下,掛上了天字四十八號。
(閃回結束)
皇帝走下,將几上另一疊口供摔給了蕭定權:他們旁邊那三個人,現在都已經畫供招認了,說考題是他們事先託人送入考場的,沒有想到臨時改了號房,纔到了顧逢恩他們那裡!
蕭定權手指顫抖翻看着口供。
皇帝:顧逢恩他們倒是徹底撇清了,但是——用手點了點造僞的信件——今天刑部的事你又要怎麼解釋?
蕭定權聲線已經有些嘶啞:是李柏舟命人先放入考題,再命人錯號——陛下,他是栽贓——這三個人,不知道和他是什麼關係——
皇帝:不錯,這就是栽贓!可是你一樣也栽贓了!你今天在刑部全盤推到齊王頭上去,逼迫得李柏舟認了罪。現在鬧出這麼一出,(將號房的圖紙整個摔到了蕭定權身上)他剛纔再跟朕一翻口!
(閃回)適才殿中。
李柏舟:臣是不忍大王蒙受不白之冤,這才自攬其罪的。陛下,臣冤枉!(閃回結束)
蕭定權:不對,還有許昌平的口供在——
皇帝冷笑:他看到座次,改口說是你刑訊逼迫的。
(閃回)刑部獄中,滿身傷痕許昌平看着圖紙,突然擡頭:是太子讓我這麼說的——(閃回結束)
皇帝:他那一身刑傷,都是你搞出來的。你告訴朕,你要怎麼爲自己辯白?
蕭定權顫抖着沒有說話。
皇帝冷笑:——還有,你知道這幾個人招認出來,是誰透出的題嗎?——就是你!他們跟本不是衝着盧世瑜和顧逢恩,他們就是衝着你去的!
蕭定權顫抖無語。
皇帝:李柏舟刑部認罪。
(閃回)刑部,李柏舟跪地:都是臣!(閃回結束)
號房又確實錯開。
(閃回)貢院,天字四十和天字四十一之間的空房。(閃回結束)
有那幾個人的供述。還有還有更麻煩的,這份僞卷,(揚起僞卷)也是你造的吧!這些東西加到一起,你說世人看到的是什麼——朕的太子,誣陷了朕的親王和宰相,你要朕在天下面前怎麼保下你?!
蕭定權哽咽:陛下,臣——
皇帝:自詡聰明吧?自鳴得意吧?自以爲可以把朝政玩弄在股掌當中了吧?!本來可以問清楚的事情,就是叫你自己一手搞砸的!今天在刑部,看到這些東西,朕就知道,這次你敗了,會敗得難看之極。朕只訊問盧世瑜也是這個緣故——至少不會牽連上你!
蕭定權擡起頭,眼中有淚。
皇帝:今天晚上就這麼過去了,如果李柏舟明天早朝再鬧開,這個罪名,是可以廢儲的!
蕭定權面色蒼白,沒有回答。
皇帝走到他面前:李柏舟入仕三十年,比你的年紀都大。跟這些人玩弄心術,你還不是對手。可是事情只有朕明白有什麼用?這個樣子,總得有人出來擔責。
蕭定權:陛下,臣——
皇帝:不過朕不會處罰你。
蕭定權疑惑地擡起頭:陛下?
皇帝:不是因爲朕想原諒你——是因爲有人已經替你,背下了這個罪名。
蕭定權愕然。
皇帝從抽屜中取出一封奏疏,遞給他:自己看吧。
蕭定權顫抖着接過了奏疏。
奏疏的名稱:吏部尚書臣盧世瑜請罪疏。
皇帝:你的老師,說泄題之事全都是他指使的。這封僞卷,大概他拿到手就知道是你了,所以自己又重寫了一份換掉了你的。
(閃回)皇帝拿着兩份試卷對李重夔:看不出來就對了,沒有差別。普天下,能夠做成這樣的,只有一個人——(閃回結束)
皇帝:只有你老師本人。
蕭定權呆如木雞。
皇帝:朕已經讓刑部去拘捕他了。
【2】【京師夜外】
刑部的刑吏,正在前往盧府的途中。
【3】【晏安宮夜內】
蕭定權突然反應過來,跪地:陛下,不可!這件事從頭到尾和盧尚書都沒有關係!
皇帝:你是天下人的儲君,一舉一動都關係天下人的命運。你乾的事,天下什麼人會無關?!
蕭定權:是臣的錯,臣請陛下責罰!但是——
皇帝:對,這是你的錯!可朕能怎麼責罰你?——難道還能叫家法過來打你幾下嗎?你已經長大了,不怕疼了!
蕭定權:臣,願意前往宗正寺!
皇帝一愣,反手將桌上的一盞茶潑到了他的臉上。
皇帝怒斥:你清醒一點沒有?
皇帝: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真要去那地方,你舅舅的仗,到底還打不打了?!
蕭定權愣住了。
蕭定權喃喃:舅舅。
蕭定權突然擡起了頭:陛下,齊王就不要走了——
皇帝也愣住了。
蕭定權抹了一把臉上的茶水和眼淚:臣會去跟中書令說,臣會去跟朝廷說——就說齊王府還沒有修好,就說要等臣婚禮!
【4】【晏安宮夜外】
晏安宮檐下,仍站立在夜風中的趙貴妃,她轉向姜尚宮,臉上的微笑。
趙貴妃os:我要讓他跪在陛下面前,親口求大郎留下來。
趙貴妃和姜尚宮會意一笑。
姜尚宮爲趙貴妃披上了一領大氅。
兩人慢慢離去。
【5】【晏安宮夜內】
皇帝冷笑:太子現在,是在拿齊王跟朕做買賣嗎?
蕭定權:臣不敢,但是——但是這樣,中書令不會再咬着不放的。讓他留下來,請陛下,放了盧尚書,處罰臣一人就好!
皇帝沉默了片刻後:太子,朕對你,非常失望——回東府去,禁足反省吧。沒有朕的旨意,不要外出。
皇帝欲離開。
蕭定權撲上前,抱住了皇帝的膝蓋。
蕭定權:陛下,讓刑部的人先回來——今天是盧尚書的壽誕。
皇帝怒:爲了一個外臣,你身份體面都不要了嗎?!
蕭定權抱緊了皇帝的腿:是臣的老師!
皇帝:你這次幹下這種事,也是爲了他吧!
蕭定權:是翁翁留給臣的老師!
皇帝:你這副樣子,你覺得朕還會留他在你身邊嗎?!
蕭定權:是翁翁留給臣,陪了臣十五年的老師!
皇帝揚起了手,似乎是要一掌批下。
蕭定權擡頭:陛下,放過他——我現在就去,讓他致仕,讓他離開!
皇帝遲疑了。
蕭定權:娘不在了,妹妹也不在了。爹爹,求求你——不要讓兒再添終天之憾——
(切)迴廊上,趙貴妃和姜尚宮正在一同行走。
趙貴妃os:太子最大的弱點,是他過去失去太多,對自己還剩下的東西,太想留住,太過執着。可是越想留住的東西,就越容易失去。到了失去的時候,也會越狼狽,越難看。
(切)殿內。蕭定權淚流滿面的樣子,皇帝慢慢放下了手。
【6】【盧府夜內外】
刑部的人已經看到了盧府的牌匾。
(切)姜尚宮手持燭臺,在夜風中送趙貴妃走過深宮的迴廊。
姜尚宮os:太子明明是謹慎之人。
(切)太子手握着盧世瑜的請罪奏疏走下玉階,他奪過了一旁一個宮監手中的燈籠,親手引燃了這封奏疏。
火焰一直舔上了他的手指,兩個宦官連忙上前阻止,他卻始終沒有鬆手。
趙貴妃os:愛和慾望,都會矇蔽人的眼睛。何況是想保護所愛之人的慾望?就像逆風執炬,一定會有燒手之痛。
(切)刑部的人包圍到了盧府大門前。
(切)盧世瑜在府中,安靜地飲茶。
(切)刑部的人叩響了門。
盧夫人:大人,外面是什麼人?
盧世瑜平靜地:是來接我的人,夫人不要驚慌。
(切)大門打開了。
盧世瑜驚訝地看着來人:殿下?
蕭定權孤身一人站在門外,他手中提着那盞燈籠,燭火在夜風中晃動。
【7】【盧府夜內】
盧世瑜的書房中。
書案旁擺着的一架四頁摺疊屏風,屏風的畫面是手繪畫心的裱糊。
底部青綠山水,山嶽前一翔鶴,有一頁除了雲嵐,基本是留白。
蕭定權的神情已經平靜。
他手中捏着一支筆,在看着這幅畫出神。
盧世瑜現身門外:殿下——以爲此畫如何?
蕭定權點點頭:設色新細,氣度殊雅。
盧世瑜:是御史陸英送給臣的。
蕭定權:陸英的畫,我在內府見過,家法森嚴。可是這畫,筆力尚弱。
盧世瑜:是他的女公子代筆。
蕭定權有些驚訝:是她?
盧世瑜:臣今年賤降,她大概想把蜀中的風景畫下來給臣看看吧。
蕭定權:是嗎?
盧世瑜:殿下現在來,是爲了?
蕭定權放下了手中的筆:我和她一樣,也是來爲老師賀壽的——有幾樣壽禮,我想親自送給老師。
盧世瑜疑惑地看着他。
蕭定權擊了擊掌,剛纔跟隨他的宦官們捧着食盒魚貫入室。
蕭定權親自打開食盒,一道菜又一道菜地默默放到了一旁的几案上。
三種菜品特寫:碟中青白色的茭白、湯碗中淡褐色的蓴菜羹、以及盤中一條細切的鱸魚——午後剛剛被蕭定權倒掉的那同樣幾道菜。
盧世瑜愕然的目光略過了三道菜品,隨即平靜了下來。
盧世瑜:菰菜、蓴羹、鱸魚膾——殿下?
蕭定權:盧尚書是江南人。尚書的家鄉,不同於這蕭瑟中原,應該正是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的景色吧?
盧世瑜:陛下已經都知道了嗎?
蕭定權回首,指了指屏風上陸文昔的畫卷。
蕭定權:和畫卷裡一樣的美景,盧尚書能夠親眼看到,本宮不勝羨慕。
盧世瑜:陛下沒有爲難殿下吧?
蕭定權:願尚書羈旅浩蕩,青春作伴早日還鄉。
他就此轉身離去。
盧世瑜:齊王呢?中書令呢?
蕭定權回頭,看了看屏風,笑笑。
他就此轉身離去。
【8】【盧府夜內】
書房門外,蕭定權撞到了前來的盧夫人。
她的手中,端着一碟蕭定權在盧世瑜值房中吃過的蜜酥食。
蕭定權的目光停留在點心上,嘴脣翕動,想說什麼,但是終於什麼也沒有說出。
【9】【盧府夜外】
盧府不遠的街巷中。
蕭定權突然勒馬,從馬上下來。
他斥退了隨從:都下去!
隨從散去。
蕭定權坐在牆角下,抱膝,終於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一人走到他面前。
蕭定權擡頭,怒:下去!
來人向他跪下:殿下。
是顧逢恩。
蕭定權愣住了。
顧逢恩:都是臣的錯,臣應該聽殿下的話,今年——
蕭定權突然一把攬住了他的肩頭。
蕭定權:成儒,好好考。
顧逢恩:殿下?
蕭定權:好好考,不要走。
【10】【盧府夜內】
盧夫人入室,將點心碟子放在桌上的菜品旁。
盧夫人疑惑地:殿下剛纔——
盧世瑜在盯着屏風上留白最多的那頁畫。
畫面上已經以一種嶄新的行楷筋書寫出的一首七絕。
盧夫人的聲音轉化爲蕭定權的聲音,讀出了詩句:
代雲隴雁浙江潮,
人有迷魂猶待招。
盧夫人嘆氣:大人——終於要別離了嗎?
盧世瑜一手拿起了案上遺落的金印,沒有回答。
【11】【京師夜外】
蕭定權和顧逢恩一道騎在馬上。
顧逢恩:盧尚書走,齊王留下?
蕭定權:除非如此,李柏舟不會放過老師,也不會放過我的。在老師平安離京之前,就先不要管他的事了。
顧逢恩:這事疑點還不少——
蕭定權:搞成這樣,已經沒有辦法接着往下察了,最多把罪名都推到那個姓趙的小吏身上去。現在投鼠忌器的人,是我了。
顧逢恩:沒有想到李柏舟留下了這麼一着後手,真不愧是將過兵的人,佈陣布到了考場上——
蕭定權不語。
顧逢恩:殿下在想什麼?
蕭定權:從許昌平號房裡抄出的答卷,只有一份吧?
顧逢恩:是。
蕭定權皺眉。
顧逢恩:殿下在想什麼?
蕭定權搖搖頭,策馬:走吧!
【12】【齊王府夜內】
安平伯趙壅、李柏舟和齊王一起在堂上。
李柏舟的客室內擺着一盆巨大的珊瑚,是趙壅剛剛帶來的饋贈,此刻李柏舟正在背手研究着珊瑚。
李柏舟:不想安平伯,提早回京來了。
趙壅:富春的油水已經刮乾淨了,我還留在那種鬼地方幹什麼?還是趕快回來看看我家大王,哈哈!
(字幕 安平伯 趙壅)
齊王笑笑:外公的魚,我和貴妃可是都吃過了——
趙壅:中書令一樣有份,有份,哈哈!
李柏舟:這次那三個考生,非得安平伯的雄財,大概也不會這麼順利的拿下來——讀書人嘛,畢竟麻煩得多。
趙壅:中書令的權,加上我的錢。(用小錘敲了敲珊瑚的枝幹)
他們敢不乖乖聽命,讓說什麼就說什麼?看來我家大王,離圍上玉帶的日子也不遠了。
李柏舟:這也都多虧了許貢士——
堂上另一人,赫然是許昌平。
李柏舟:這次前後諸多事宜,多得許貢士出謀獻計,錯號之事,更是神來之筆——大王得你,如虎添翼啊!
齊王:蒙許貢士青睞,本王實在受寵若驚。
許昌平不卑不亢:鄉野鄙夫,大王垂青,實不敢當。
李柏舟:許貢士放心,陛下那裡,我會說明,你是無辜被太子逼迫。本科春闈再開,我也一定會事先把題告訴許貢士。
許昌平:中書令厚愛,貢院銜感不盡——但是不必了,有沒有題,貢員一樣都能登科。
李柏舟和齊王疑惑地互看了一眼。
李柏舟:許貢士這麼做,莫非單是和盧世瑜有過節?
許昌平笑笑:我與盧尚書素昧平生,何談過節?
座上人皆訝異,李柏舟和齊王不由互望了一眼。
李柏舟試探地:不是盧世瑜,難道會是——
許昌平起身:中書令,貢員只有一個不情之請——
【13】【京師—刑部夜外】
獄中,趙吏已經滿身重枷。
有人走入。
趙吏驚覺地坐起身。
進來的是許昌平。
許昌平:趙翁,多謝你。
趙吏:小人能夠爲舊主人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許昌平:你安心去吧。
趙吏向他叩首:小人在地下見到舊主,會告訴舊主,相公已經長大成人。前路艱險,相公自己也請多保重。
許昌平點點頭。
(切)蕭定權和顧逢恩騎馬,恰好路過刑部。
蕭定權擡頭看了看刑部的匾額。
(閃回)盧世瑜:陰險詭詐之主只會被陰險詭詐之臣控制和利用。爲這些背叛了道義的東西,他可以臣你,也可以叛你!(閃回結束)
蕭定權蹙眉,策馬而去。
沒有看見,許昌平在他身後,默默望着他的背影。
【14】【陸英宅-東府日外】
清晨。
清明前的春景。
陸英宅中的樹枝上棲着兩隻黃鶯。
陸文昔手端放着早餐的托盤,帶着五歲的陸文晉從樹下經過,陸文晉手中抱着哥哥的白襴袍蹦蹦跳跳,黃鶯撲棱棱飛起。
(切)東府後苑。
垂柳枝上用紅繩結繫着一個不大的葫蘆。
紅繩末端拴着金鈴。
垂柳下的池塘邊棲着一隻鶴,仍在休眠。
一身白襴袍的顧逢恩從池塘邊走過。
鶴受驚而醒,撲棱棱振翅。
牽動了柳枝和葫蘆上的金鈴,遺落下清脆的鈴聲。
【15】【陸英宅-東府日內】
陸文昔在陸文普的寢室外敲門。
陸文昔:哥哥。
陸文晉:哥哥!
書案上攤着一堆書籍紙張,和幾乎燃到頭的蠟燭。
帳中,陸文普仍在酣睡。
(切)蕭定權的寢宮。
蕭定權簾幕低垂的牀前。
顧逢恩:殿下?殿下?!還睡嗎?
(切)陸文昔:哥哥,已經卯時了。
陸文晉:哥哥!
陸文普煩不勝煩地翻了個身,抓住了枕頭。
(切)一個枕頭從簾幕中丟了出來。
顧逢恩敏捷地躲開了暗襲。
枕頭落在了他腳下。
簾幕重新跌落。
(切)帳中,陸文普抱着枕頭翻了個身,仍然睡得波瀾不驚。
陸文昔:文晉,去!
陸文晉衝到牀前,一把掀開簾子鑽了進去,騎在了陸文普的身上,捏住了他的鼻子。
陸文晉大喊:哥哥!起來了!哥哥!
(切)
顧逢恩:起牀了——三郎!
顧逢恩徑直拉開了簾幕。
晨光透入,失去了枕頭縮成一團的蕭定權立刻用手遮住了眼睛。
蕭定權帶着起牀氣的憤怒聲音:我晨省過了睡個回籠覺!今天沒有早朝!
顧逢恩:可是今天放榜啊。
蕭定權無奈地放下了手,睜開了眼睛。
【16】【陸英宅-東府日內】
陸文普一邊繫着白襴袍的帶子一邊打着呵欠。
陸文晉據坐在他的書案前,拿着筆在他的紙上亂塗亂劃。
陸文昔用托盤將早餐端入放在案上。
陸文昔:又熬夜了?預備廷試嗎?
陸文晉:哥哥你用功了嗎?
陸文昔將筆從弟弟手中抽走,順便幫哥哥整理了一下書案。
陸文普湊近了書案,看着碗中的食物,感興趣地提起了筷子:這是什麼?
(切)一隻金調羹扔到了食案上。
已經穿好衣服的蕭定權,一副早起沒有胃口的表情。
顧逢恩據坐在他對面,正在心不在焉的投壺。
顧逢恩:不吃嗎?沒睡好?
連續幾發木箭都投入了壺中。
蔻珠:殿下昨晚秉燭習射呢——就到清明瞭。
(切)後苑柳枝上系的葫蘆。
顧逢恩恍然:哦,又要到射柳宴了。
蔻珠點點頭,爲蕭定權盛了另一種羹湯。
顧逢恩捏起一枚木箭,殊無同情之意:去年射柳,贏的就是齊王吧——這還有(大略扳了扳左手的手指)——現在纔想起來抱佛腳,也實在是有些——
蕭定權起身,沒好氣地將壺拿開:亂丟什麼?來這麼早,你想幹什麼?
顧逢恩手中最後一箭,仍然丟中了蕭定權懷中的壺。
顧逢恩:看榜去啊。
蕭定權:買題名錄不就行了?
顧逢恩:臣等不及啊。
蕭定權:等不及就讓叫內臣替你去看!
顧逢恩:臣要自己去。
蕭定權:那你去啊!
顧逢恩:臣不敢自己一個人——萬一落了呢?身邊連個安慰的人都沒有。
蕭定權隱忍地嘆了口氣。
蕭定權語氣蕭索:本科主考改成何道然了吧,我不去!
(切)陸文普在吃早餐。
陸文昔:哥哥,今天開榜,聽說女眷們都會去看,我也想去。
陸文晉:我也想去!
陸文普:不許去。
陸文昔:爲什麼?
陸文晉:爲什麼?
陸文普:京裡不比地方上,你一個女孩子,到處亂跑什麼?爹爹這一兩天可就要回來了,上次在刑部的事情,要叫他知道了,看怎麼罵你。
陸文昔嗤笑地:爹爹纔不會罵我呢。
陸文晉在一旁:我不是女孩子,我可以去嗎?
陸文普:說回來,上次和你在一起那個人到底是誰?
陸文昔臉一紅:都說了我不知道。
陸文普:你今天非要去,難道也是想……
陸文昔:哎呀,哥哥亂說什麼!
陸文普狐疑地看着妹妹,繼而對陸文晉:你和姐姐呆在家裡頭——哥哥買糖回來給你、給你們倆。
陸文昔一語不發,將陸文普手中的筷子抽下,端着托盤就往外走。
陸文晉跟上:哥哥最壞了!
陸文普:欸——等等——阿昔,昔啊!
(切)蕭定權已經開始喝茶。
顧逢恩:殿下真不去?
蕭定權:不去。
顧逢恩作勢離開:那臣就找陸文普一道吧。——真是可惜,京中的女眷都會去看放榜,家眷就更加會去了吧?這麼熱鬧的事情——
顧逢恩轉身欲離開。
蕭定權忽然反應過來了:等等!
【17】【陸英宅日外-東府日外】
陸文普還是和陸文昔一道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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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普叮囑:你出門去,要乖乖的,不許惹事啊。
陸文昔將頭偏到一旁,輕輕哼了一聲:我能夠惹什麼事?
陸文晉的頭從門內探出,委屈地:爲什麼就讓姐姐去,不讓我去?!
(切)蔻珠追逐着蕭定權,爲他披上了一領披風。
蕭定權翻身上馬,看了看身後竊笑的顧逢恩。
蕭定權:笑!不是說陸文普穩中嗎?我是怕你一個人落了,想不開。
他在馬上微笑着擡起頭,望向了春日京中澄碧的天空,飄揚着三三兩兩的紙鳶。
【18】【貢院日外】
澄碧的天空下,紙鳶下,貢院的高牆內春柳搖曳,春光明媚。
貢院的池塘邊,豎立着春闈榜單,“庚辰科春闈榜”標題字樣顯眼。榜上百餘個新科進士的名字。
二十餘名身着白襴袍的士子圍在榜單之前推搡着看榜,顧逢恩就在他們之中。
蕭定權正在人羣外四處張望,他在找人。
顧逢恩神色蕭索,從士子中,走回到他身旁。
蕭定權:怎麼樣?
顧逢恩:三年之後……
看着他的臉色,蕭定權嘴角的微笑放下了。
蕭定權安慰地:三年之後,一定能中的。成儒啊……
顧逢恩雙手握住了他的胳膊:我就要從翰林院畢業了!
蕭定權詢問的訝異神情。
顧逢恩引導他看向榜單的方向:看到沒有,第三列第九個,顧、逢、恩,那流光溢彩三個大字。
蕭定權嗤笑:那是白紙黑紙,眼花了纔會冒金光。
顧逢恩愉快地靠近他:三郎,以後我入仕,一定會好好輔佐你的。
蕭定權往後退了兩步,他仍在找尋:好,好。
顧逢恩:到時候你要有什麼過失,不要怪我不念今日情份——我會像古往今來的名臣一樣摘指面刺的。
蕭定權在人羣中看到了陸文普的身影,他想往前走,敷衍地:不要顧念,面刺的好。
顧逢恩拉住了他:還有,到時要把我的名字改回來。
蕭定權:改名?這個不行,得舅舅同意——
顧逢恩聲音提高了:紈絝不餓死,儒冠多誤身!逢恩逢恩,一聽就是個白吃國家飯的諛臣!一定要給我改——
陸文普和數個士子聽到了這邊的響動,他們的視線被吸引。
蕭定權轉身,低聲:你離我遠點。你這個進士有加級記錄嗎?!人家也都有中的,誰像你這副樣子——
顧逢恩委屈而激動地:我中的,就是跟他們的不一樣!我中的,就是比他們更值錢!
蕭定權還想說什麼,但看見了一點淚水在顧逢恩的眼角閃爍。
蕭定權沉默了,繼而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蕭定權:白吃我蕭家的飯,真這麼丟臉嗎?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如果將來你叫我下來臺,我一定會舊事重提——
顧逢恩笑了,情緒也平靜了一些。
蕭定權意指陸文普:他呢?
顧逢恩:他腳趾頭拿筆都會中,誰管他?
蕭定權:哦,那他的……他的……
顧逢恩:他妹妹啊?臣剛纔問過他了。
蕭定權期待的神情。
顧逢恩:沒來啊——他說陸姑娘有別的事情。
蕭定權:那你一大早叫我起來幹什麼?
顧逢恩理直氣壯:當然是來看我上榜的樣子啊!
兩人無語地對視着。
蕭定權悲憤地:顧逢恩!
【19】【盧府後苑日外】
盧府後苑池塘邊的空地上,擺放着數個箱籠。
地上鋪着茵席,侍女們在曬書。
地上已經攤開了數十本書籍。
陸文昔在指揮:那本是蝴蝶裝,不要重壓,當心從中間裂開的——這是旋風裝,書頁已經黏連了。輕些翻,讓我來——
盧夫人在一旁抱怨:大人也是,都要回家了,非要張羅着曬什麼書?昨天碰到你哥哥提了一嘴,他倒有心記住了。
陸文昔伏地小心地翻動書頁:尚書大人到家時正趕上梅雨季吧,今年就曬不成了。(風吹動書頁)只是京城裡太陽雖好,風也不小呢。
盧夫人吩咐侍女:去搬幾扇屏風來擋擋吧。(看着幫忙翻開書頁、放置的陸文昔)今天是開榜,你不去看你哥哥,倒耗在這裡陪我。
陸文昔:他不許我去呢,文昔情願陪着夫人。
盧夫人:那又是爲的什麼?
陸文昔撇嘴:怕落了我笑話他吧。
盧夫人笑:自謙太過就是自傲了,只會惹人嫌——你哥哥怎麼會落?
【20】【貢院日外】
張韶筠家人os:落了!落了!
正要往外走的蕭定權被這聲音吸引,目線所及處,張家家人正在向張韶筠彙報。 ωωω⊙t tkan⊙¢O
家人:公子名字不在榜上!
張韶筠拿着一把摺扇手舞足蹈,焦慮地告誡家人。
張韶筠:你認得字嗎?張—韶—筠,弓長張,韶樂之韶,美竹爲筠。咳,就是漂亮竹子!
家人:小人找了三遍,頭一個字合上的倒不少,打第二個字起就對不上了。
張韶筠抖動着扇子追踢家人:混賬!取笑了你家公子,你臉上就貼金了嗎,你就成了佛了嗎?
蕭定權:張韶筠?張陸正家的那個?
看榜的士子中也滾過一陣低聲鬨笑。
士子甲:這不是刑部尚書的衙內嗎?張衙內要上榜,才真叫人疑心走了題吧。
他一面說,一面捅了捅身旁的陸文普。
士子甲:陸兄,這一科也算是一波三折了,可再怎麼侵略如火,你這大名(指指榜上陸文普的名字)照樣不動如山。就憑這個,我們就是大寫的服氣。你說,(指向張韶筠)我剛纔說的是不是?
陸文普:少說兩句吧。
士子甲:我沒有說錯啊,他要真上,這一張榜的名聲可都要壞透了。
陸文普:好了,好了。
衆人剛纔的議論傳到了張韶筠耳中,他憤怒地扭頭看向人羣。
張韶筠:誰!誰舌頭上長出了牙,給我站出來!
士子甲冷笑:當這裡也是刑部衙門呢。
士子們瞬間望天的望天,看榜的看榜,張韶筠懷疑的目光轉移到了走過池塘的陸文普身上。
家人指着陸文普:公子,是陸文普!他的嘴剛纔動了,小人親眼看到的!
張韶筠一收扇子:可惡!可恨!他爹一直就跟我爹過意不去,他還要跟我過意不去。你,去!
家人走向前,一手將陸文普推入了池塘中。
陸文普驚慌,池水不深,但狀甚狼狽。
張韶筠用扇子指點着他大笑。
張韶筠:所謂伊人,宛在水中央。哈哈!哈哈!
蕭定權不由蹙眉:張陸正人品堪商榷,可也算幹練之人,怎麼會養出這種兒子來?
顧逢恩:天地造物,也有不測的時候……
士子乙上前一步意欲救援,卻被士子甲勸阻住。
士子甲低聲:岸上的張衙內,水裡的陸衙內,這兩位的尊大人,雖說都是盧尚書的門生,可在朝堂上卻勢同冰炭。當年陸英也是叫張陸正從背後推了一把,落得外放七年,現在剛剛回京。
士子甲看了一眼在一旁皺眉傾聽的蕭定權,繼續向士子乙佈道。
士子甲:肉食者的事情,跟我們什麼相干?你我榜都沒上,何必去淌這趟渾水。
士子乙退縮了。
陸文普在池中撲騰。
一柄馬鞭鞭柄伸向了他。
陸文普握住了這鞭柄。
順着手腕往上看——蕭定權的臉。
陸文普疑惑地:這位閣下,不就是刑部的那位……
張韶筠被這句話吸引,眯着眼睛看了片刻。
(閃回)刑部獄中,蕭定權阻隔在張韶筠和陸文昔之間,用手中馬鞭壓着張韶筠的手:她,是我的人。(閃回結束)
張韶筠用扇子一拍手掌:哈,就是那個對我姐姐出言不遜的小子!
他擼起袖子親自上前。
陸文普伸手攀住池沿後,突然停止了動作。
蕭定權不耐煩地皺眉:你要泡到廷試嗎?
陸文普:閣下,當心身後!
蕭定權回頭。
張韶筠正伸腳拌向他的腳。
張韶筠:又是你來壞我的事,你那麼中意他,就下塘裡和他做對鴛鴦吧!
顧逢恩上前,一把攬住了蕭定權,另一手就勢拎住了張韶筠的衣領,並且一腳將張韶筠踹到池塘邊。
幾個士子合力將陸文普拉起。
張韶筠撒手,無所謂地笑:顧兄,放在過去,我也許還會讓你幾分!可是現在,我不怕你了!知道我將來的姐夫是誰嗎?
顧逢恩不屑的嗤笑:你姐夫是誰,關我什麼事?
張韶筠: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壓低聲音)就是——太子殿下!
一旁的蕭定權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張韶筠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
張韶筠繼續對顧逢恩:這麼算來,你我也算沾親帶故。你不幫我,倒要幫個外人——
蕭定權張口結舌,轉詢顧逢恩。
顧逢恩也愣住了。
蕭定權:放肆!誰是你的——
人羣后,許昌平擡起頭,迅速看了他一眼。
顧逢恩向前靠近了張韶筠一步,將他擠到了池塘邊沿。
顧逢恩:在朝傳謠,你不怕——
張韶筠一臉無賴:放手啊,你放手啊!我可不是胡說,你知道這是誰來求我爹的嗎?
顧逢恩:你怎麼不說是天子?
張韶筠即將跌落。
張韶筠:還真不是天子,是令尊大人——武德侯。
顧逢恩的動作停止了。
他和蕭定權都不可思議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張韶筠。
數秒停頓後,蕭定權回過神來,一把擰住了顧逢恩的手腕,顧逢恩吃痛放手,被蕭定權拖走。
張韶筠失去了平衡,掉進了水裡。
【21】【盧府日內】
杜蘅坐在盧世瑜的書房內。
盧世瑜:讓張氏女,成太子妃?這是武德侯的意思?
杜蘅:張陸正的兩個女公子,年已標梅,皆待字閨中。盧尚書知道,下官是武德侯的門生,這事他就先說給了我。
Wшw◆ ttκā n◆ C 〇 杜蘅將一封信函遞給了盧世瑜。
盧世瑜接過,草草看了一眼。
杜蘅:而今朝廷,中書令專擅,兵部等同傀儡,戶工部錢財出納,他也多有置喙。禮部只知道明哲保身。除了吏部——可是盧尚書(看看他書房中已經打包的一些書籍)又要走了。
盧世瑜嘆了口氣,以示對這話的默認。
杜蘅:省部裡頭,只剩總司法的刑部沒落到李柏舟掌心裡。張陸正再倒戈,六卿可就全成了權相的私人。殿下的處境,如持累卵而坐危城,這話不算下官危言聳聽吧?
盧世瑜嘆氣:我叫回陸子華,就是爲防這麼一天。他在地方歷練數年,想必已經穩重了許多,希望他能夠負重而上,翌日成清流領袖吧。
杜蘅搖搖頭:盧尚書是大儒,太看中清流。前度會試泄題不了了之,齊王當走又賴着沒走,清流上疏也不少,都是泥牛沉海,連中書省都過不去。婚姻是大事,天家尤其,陛下爲什麼要讓齊王納李氏那個悍婦?太子妃也是一個道理,娶的,是妃家的父兄啊——
盧世瑜沉吟:妃家是權臣的話,恐怕,陛下是不會答應的。
杜蘅:所以下官來找盧尚書。盧尚書和我們不同,有東宮保傅的身份,又是張陸正的座主,由盧尚書來舉薦,勝算也會更大一些。
盧世瑜沉默了片刻,掂量着手中的書信,重複:讓張氏女,成太子妃?
【22】【盧府日外】
盧夫人和侍女們已經不在。
陸文昔送給盧世瑜的屏風已經豎立在了空場上。
已經鋪了半地書的空場上,陸文昔伏地擺放着書籍,她挽起的袖子不時滑落遮擋手腕,影響到了工作。
陸文昔從一旁的箱子上拿過一根襻膊(白色布帶,射箭、烹飪或勞作時用以約束袖口),一頭咬在嘴上,從左手腕開始繞起,在背後交叉,利索地將兩袖挽了起來,露出了半截胳膊。
她起身,看着屏風上蕭定權的題詩,神情有些怔忡。
(閃回)刑部門口,蕭定權的回頭。
刑部院內,透過扇骨的縫隙,看到的他的微笑的表情。
刑部獄中,蕭定權將自己拉到了身後。(閃回結束)
陸文昔繼而微笑,繼而伸出手去輕輕觸碰屏風上的書法。
(切)盧府後院的門開了,盧府家人甲引領着蕭定權和顧逢恩一道從門外走入,一路走近。
蕭定權還在憤憤:簡直豈有此理!
顧逢恩甩着手腕:他一個白癡,信口亂談,殿下和他計較什麼?
蕭定權:張陸正也是老師的門生吧,我要問問老師去——
顧逢恩:陛下要是知道殿下再私會盧尚書……
蕭定權:所以才從後門進來啊!
顧逢恩:太失禮了!
蕭定權:失哪門子禮,老師家又沒有女眷——
他住口了。
明媚的春陽下,滿場書卷中,陸文昔的背影,她寬大的羅裙隨風舞動。
(切)顧逢恩詢問家人甲:那是什麼人?
陸文昔轉過身,向着春陽擡起了頭,伸出一隻赤裸的胳膊遮擋住了投射的陽光,雖然看不見她的面龐,但是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
家人甲連忙轉身低頭:是御史中丞的女公子,來幫大人曬書。
蕭定權突然回過神,扳着顧逢恩的肩膀讓他轉過了身去。
蕭定權:非禮勿視!
顧逢恩:欸,那殿下呢?
蕭定權已經丟下他,走上了前去。
(切)白衣的蕭定權從樹蔭下走出,在春陽下漸行漸近。
(切)陸文昔眯起眼睛看着他。
他的形象和適才的記憶重疊。
(閃回)刑部獄中,蕭定權:她,是我的人。(閃回結束)
陸文昔突然醒悟過來,她看了看自己赤裸的手臂,立刻轉身,開始解身上的襻膊,想把袖子放下來。
忙亂中,她沒有找到繩結的位置。
蕭定權已經從池塘邊走近。
陸文昔沒有回頭,斷然向與之相反的方向走去。
蕭定權:站住!
【23】【貢院日內】
張韶筠os:站住!你們都給我站住!
士子們:鴛鴦沒當成,倒成鵪鶉了。
那你下去陪他。
我可不去,君子不立危牆,得躲遠點。
士子們嘻嘻哈哈一鬨而散。
張韶筠仍然站在池塘裡,家人拉着他的左手奮力往上拽他,但幾次又都滑了下去。
家人:公子自己也使勁兒啊,小人一個人拽不動啊!
張韶筠:你說得輕巧,苔蘚這麼滑,你下來給我試試看!
家人:小人再下來,誰來拉公子。
一隻手伸出,抓住了他的右手,和家人一道把他拽上了岸。
委頓在地的張韶筠抹了一把臉,擡頭。
手的主人是許昌平。
許昌平看了張韶筠一眼,轉身要走。
張韶筠吩咐家人:慢着,給我攔住他!
許昌平蹙眉。
張韶筠抓住了許昌平的手:人命關天,你們這羣見死不救、喪心病狂的混賬忘八,看完了熱鬧就想跑,我一定要讓我爹——
許昌平撥開了他的手,整了整衣領。
許昌平:不怪推你下去的人,反倒怪救你上來的人,就算令尊斷這個案子,也不會幫親不幫理吧?
張韶筠提着拳頭怒視許昌平,兩秒後忽然瞪大了眼睛。
張韶筠:有理!我服氣!
許昌平轉身欲走。
張韶筠又攔住了他:請問兄臺大名是……
許昌平隨手指了指榜上。
(特寫)榜末,許昌平的名字。
張韶筠:許兄,許兄!許兄如此仗義,我張韶筠更是恩怨分明的好漢!(對家人)快快請許兄回家去,我有重謝。
溼漉漉的張韶筠拖着許昌平,往門外走去。
許昌平:太子妃的事,是真的嗎?
張韶筠:杜侍郎跟我家大人說的,還能有假?誒,許兄知道我是哪個筠字嗎,美竹……
許昌平若有所思的神情,被張韶筠拉走。
【24】【盧府日外】
陸文昔背對着蕭定權,站在了原地。
身後,蕭定權一步步向她走近。
陸文昔端着胳膊,驚惶的神情。
即將相遇之時。
陸文昔看見了前方的屏風,忽然快走幾步,躲到了屏風的後面。
蕭定權好笑地走進她,看着屏風上投射的她的剪影,仍在忙亂地拆卸着襻膊。
蕭定權:胭脂,又花了嗎?
屏風後人影安靜了下來,聲音也傳了出來,是安靜而沉穩的。
陸文昔:立必端直,處必廉方。妾亂頭粗服,不敢面君王。
蕭定權笑笑:奉上蔽下,不失其長。記得令尊不大會講官話,入仕,你倒是比他適合。
陸文昔:殿下這話——是在誇讚妾嗎?
蕭定權失笑:你的臉皮,也比令尊適合。
陸文昔臉上一紅:妾先告退了……
蕭定權笑:誒。別走啊。你真介意的話——我不越雷池。
他看了看一旁空掉的箱子,隨手將箱蓋合上,就在箱子上坐了下來。
屏風對面的人影向他行禮。
蕭定權:今天開榜,怎麼不去看你哥哥?
陸文昔:他不許妾去。
蕭定權:爲什麼?
陸文昔擡起頭,看到屏風對面蕭定權的身影,她垂下了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蕭定權清了清嗓子:這屏風是你畫的?
陸文昔:是妾拙筆,幸得殿下墨寶加持。
蕭定權看了看屏風上自己的題詩,淡淡一笑。
陸文昔忍不住詢問:殿下,爲什麼只寫了兩句詩?
蕭定權:因爲很多事,很多人,很多情分,無以爲繼了。
陸文昔疑惑:殿下……
蕭定權改換成了玩笑的口吻:其實是我確實沒有詩才,能盡於此,你若有餘力,就代我補全吧。
陸文昔:臣妾不敢續貂。文思也是,書道也是。(嚮往地看着屏風上書法,終於忍不住)殿下,這種書道的名字叫做?
蕭定權:不對,我怎麼覺得反過來了,應該我問你答纔對吧?
陸文昔臉紅,不再說話。
蕭定權:其實上次我見到這幅畫時,就想問問你。
陸文昔:是。
蕭定權指指屏風下的山水:這畫,是你隨陸御史在蜀中任上時畫的嗎?
陸文昔:是。
蕭定權:在落筆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思念眼前的山河了嗎?
陸文昔:是。因爲知道終將離開。殿下是怎麼知道的?
蕭定權看着她的影子微笑:因爲人也是一樣啊——有的人,就算就在眼前,也還是會思念的吧?
風起了,滿地書頁嘩嘩作響,她不由打了個寒噤。
屏風那邊,陸文昔看着蕭定權的影子。
蕭定權的影子站起,向她走近。
她往後退了兩步。
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解下了身上的披風,並將它掛到了屏風上。
【25】【盧府日內】
盧世瑜:讓張氏女,成太子妃——這個,不成。
杜蘅:爲什麼?
盧世瑜:太子未來天下主,太子妃之父就是翌日國丈。張陸正有能無德,我爲他下四字考語——人儘可君!他若居其位,殿下即得一夕安寢,也無異於飲鴆止渴。
杜蘅冷笑:盧尚書召回陸子華,不止是想他領袖清流吧?他的女公子,也到了待字的年紀吧?一樣門生,盧尚書就是不肯雨露均沾,也怨不着張陸正總是怪你偏心——
盧世瑜:這事上我確實是有私心。可不是對陸英,是對我的另一個學生。
杜蘅蹙眉。
盧世瑜起身,望着窗外。
【26】【盧府日外】
那領披風還掛在屏風上。
陸文昔驚慌地看了看身後:夫人取水去了……
蕭定權笑笑:師母不管是幹什麼去了,都還沒有回來。別走,給我講講畫上的地方吧。
陸文昔止步。
(切)屏風的畫面幻化成真實的風景。
陸文昔os:雲山蒼蒼,江水泱泱,千萬氣象,天高水長。白鶴從清流裡飛起,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看不見了。天還是天,水還是水,江山美得就像一幅畫。我站在高處,想起了那句話——
幻化的實景中,多年之後,蕭定權的身影,肅立於山水之間,廣袖當風,看着長天中白鶴飛過。
蕭定權的聲音接上:可得解脫處,唯神佛前,與山水間。
陸文昔os:在那裡我明白了,看着這樣的山河,不必登仙,一個人的胸懷也可以無邊寬廣,不生羽翼,也可以無限自由。
蕭定權os:這樣的江山,真想親眼看看。
陸文昔os:就算是殿下,也會這麼想嗎?
蕭定權含笑os:因爲是殿下,纔會這麼想啊。我真羨慕你,我去過的最遠的地方,是春明門外的行宮。
陸文昔os:妾離開之前,也感到很遺憾。可是家父告訴妾,年深日久、地厚天高,若有緣,終有再見之日。殿下也是一樣,只要懷着這份心願,以後一定能夠見到吧。
蕭定權os:可待。
陸文昔笑os:是此情可待成追憶?還是,可以期待?
(切)回來的盧夫人遠遠地看見了蕭定權和陸文昔,她停住了腳步。
也阻止住了手中捧着水壺的侍女。
(切)曬書的空場上,隔着屏風。
蕭定權:是哪一種,我說了不算。
陸文昔疑惑地:殿下。
蕭定權:要看你,是不是一起去啊。
陸文昔呆住了。
片刻後。
陸文昔:殿下。
蕭定權:嗯?
陸文昔:夫人她,取水去了……
蕭定權失笑:明天午後,我會大相國寺。師母,總不會去那裡取水吧。
陸文昔不解:啊?
蕭定權:去的路,你認得嗎?
陸文昔的臉驀地通紅。
陸文昔沒有回覆,突然轉身走開了。
盧世瑜os:帝后不睦的惡果,我們都看到了。五倫之親,只有夫婦是後半世要在一起扶持共度的,利弊可以權衡、買賣、交易,人和人的情義不能。——所以對不住武德侯,老夫已經具本,舉薦陸氏女了。
屏風的對面,蕭定權沒有追上去。
他看着陸文昔的影子回頭,又慢慢靠近。
她取下了屏風上掛着的披風,這一次不回首而去。
蕭定權笑了:還有樁事,一樣的畫,也幫我畫一幅吧。我要——
隔着屏風,伊人不知聽見與否,她的身影,漸漸消失。
顧逢恩出現在他身後。
顧逢恩:要什麼要?人都走遠了。不去問盧尚書了嗎?
蕭定權搖頭:不用了——不是她,還會是誰呢?
【27】【盧府日外】
陸文昔披着披風,跑過假山,正遇上盧夫人一行。
端着水的侍女們面帶微笑。
陸文昔面紅耳赤。
盧夫人佯裝不察:曬成了這樣。
侍女:夫人,書——
盧夫人爲陸文昔掩飾:書就先這樣吧,把襻膊先解了。
【28】【盧府日內】
杜蘅已經起身,盧世瑜送他往外走。
盧世瑜:勞杜侍郎白走了一遭……
杜蘅搖頭:盧尚書說的,別的下官都沒法反駁。但是有兩件事,還望盧尚書體察。其一,張陸正是否是鴆酒不論,但如果先渴死,就連冒險飲鴆的機會都沒有了。
其二,陸子華離京已近十載。草木十年尚逢新雨露,何況是人。他就是回來,盧尚書敢保證他還是從前那樣,沒有更移嗎?
盧世瑜蹙眉:杜侍郎這話是什麼意思?
杜蘅:陸英昨日就到部了,可以一直沒回私宅。直到現在,他也沒有來見盧尚書吧?
盧世瑜蹙眉。
【29】【陸英宅日外】
日已西移。
陸文昔一手臂上掛着蕭定權的披風。
她的手中把玩着那根已經拆下的襻膊,走到了家門口。
家門外停着一輛馬車。
陸文昔驚喜地:是爹爹回來了嗎?爹爹!
【30】【陸英宅日內-外】
前院。
陸文昔歡快地跑入:爹爹!爹爹!
她看到一身溼透的陸文普站在院中,他的腳下已有一灘積水。
氣氛有些沉重,陸文昔奇怪地止住腳步。
客廳的門頁是半開着的。
五十代初的陸英,便服站立在門口。
(字幕 御史中丞 陸英 字子華)
陸文昔:爹爹?
陸英向她點了點頭,轉而詢問陸文普。
陸英:怎麼回事?
陸文普閃爍其詞:兒看榜時,不小心滑到塘裡去了。
陸英不由蹙眉。
陸文昔:哥哥,這都能滑?
陸文普阻攔住了她,向陸英躬身:兒久離膝下,未近慈訓。父親剛剛回京,便惹得父親操心,實在惶恐。
陸英哼了一聲,語氣不善:越大越不成話!下去吧!
陸文普:是。
陸文昔想走近:爹爹?
陸英對女兒的語氣要溫和得多:你也去。
陸文昔疑惑地:是。兒告退。
陸英身後,門扇的背面,客室上還坐着一人,正在飲茶。
來客os:陸中丞嘉兒嘉女,真是讓人豔羨啊。
陸英走回:兒郎輩無狀,中書令見笑了。
座上,同樣着便服的李柏舟。
李柏舟從窗口看着花樹下,陸文昔陪陸文普走入後院。
李柏舟:花可重開,鬢不再綠。看着他們,才覺得垂垂老矣。
陸英:中書令位居鈞衡,上事天子下系百官。這種頹喪之語,不像中書令的作風。
李柏舟笑:頹喪嗎?老夫只知道,天下,終究是他們的。不久將來,老夫也是要給他們讓路的。
陸英勉強笑笑:中書令謙辭。
李柏舟:陸中丞不用和老夫這麼客氣。論起來,荊妻和中丞,還是同鄉同姓,說不定就還是同族呢。
陸英:下官家道衰落人丁單薄,同族大概不會。
李柏舟笑笑:仔細數數,誰說得準呢?久聞京中人言令郎學富,今日一見,令郎何止高才,而且仁孝。他方纔是怕陸中丞擔心,纔沒有說出實話吧?
陸英疑惑地:實話?
李柏舟:康莊大道,坦蕩乾坤,他怎麼會自己滑下去?——老夫聽說,是刑部張尚書的公子,推他下去的。
提及張陸正,陸英變色了:張陸正?
李柏舟:陸中丞是不是覺得似曾相識?不是張陸正,十年來中丞怎會在那種邊陲淒涼地,錯過了仕途最好的時機,他倒安然升上卿貳的位置——
陸英:中書令,舊事,下官不想重提了。
李柏舟笑:不提也罷,不提也好。可陸中丞剛剛回來,新聞,總還是得聽聽的——前度會試泄題令郎被牽連,險些釀成大禍,陸中丞知道了吧?
陸英:路上看到邸報,略有耳聞。
李柏舟:那邸報上說了,這事情背後主使是誰嗎?
陸英懷疑地看着李柏舟。
李柏舟飲了一口茶,一笑:東朝——太子殿下。和尊師——盧世瑜。
【31】【陸英宅日內】
陸文普脫下了溼衣。
一個紙包從他懷中掉在了地上。
陸文昔撿起:這是什麼?
陸文普:回來的路上,給你和文晉買的。
陸文昔不屑地:我還是小孩子嗎,這麼好哄的?這糖都化了,誰要吃它——
陸文晉:我要吃!
陸文昔將糖包放到一旁:你在換牙,不許吃糖。
脫掉了外衣的陸文普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他看到椅子上掛着的蕭定權的披風,拿起想披上它。
陸文昔慌忙一把奪了回來。
陸文昔:這個不行!
她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指着一旁衣架上的乾衣:哥哥的衣服不是放在那裡了嗎?
陸文普取過乾衣穿上,奇怪地:那也用不着着急啊——誒,不對,這是誰的衣服?
陸文昔抱着披風臉一紅:要你管——這是我的。
【32】【東府日內】
蕭定權走入。
蔻珠追上他:誒,殿下的披風呢?
蕭定權笑:沒有了。
蔻珠:殿下的衣物都有帳,短了可是算在小人頭上的啊——
蕭定權抱起她打了個圈:蔻珠姐姐,它被大風颳跑了!
他放下蔻珠走入,蔻珠疑惑地望着他。
【33】【陸英宅日內】
李柏舟:陸中丞不相信?中丞只要仔細想想,本當是興大獄的驚天大案,無聲無息糊塗了結,只有盧尚書致仕的奏疏,剛剛報到了中書省。天心這是在顧忌什麼?盧尚書和東宮,又爲何都一語不發呢?
陸英無語。
李柏舟:太子怨恨大王我明白,可是爲了扳倒大王,無辜牽扯上令郎,就大不應當了吧?
陸英無語。
李柏舟:還有,太子殿下馬上就要選妃了,陸中丞知道傳聞人選是誰嗎?——就是張尚書的女公子。
陸英蹙眉,無語。
李柏舟:張尚書如果再和太子有了這重關係,令郎的前路,光我給他清道,也還是死路一條,走不通啊。
陸英擡起頭:中書令,告訴下官這些,是想……
李柏舟:沒有什麼。只是——
李柏舟擊掌,他帶來的隨從捧出一個掛着金鎖的小巧朱漆匣。
陸英立刻起身:這是?
李柏舟:老夫知道陸中丞一介不取,也不敢玷污中丞廉名。陸中丞不要誤會,這可不是賄禮——
隨從打開朱漆匣,裡面是四餅精巧的團茶,每團不過革帶帶銙大小。
李柏舟:老夫也有一點舐犢之愛。陸中丞知道,小女才疏德淺,爲大王持帚三載,也幾次跟大王提起,想找個人輔佐,幫她一把。
陸英蹙眉。
李柏舟:久聞令嬡才貌雙全,大王有意聘爲側妃——這茶,是聘禮。
陸英震驚地看着團茶。
【34】【陸英宅日內】
陸文普和陸文昔還在就披風的歸屬問題爭吵。
陸文普聞了聞披風的領口:不對,這上頭的薰香,咱們家用過嗎?
陸文晉也在裝模作樣嗅披風的一角。
陸文普接着打了個噴嚏。
陸文昔:哥哥的鼻子都塞住了,還聞得出什麼來?
陸文晉:好香,是姐姐身上的味道,這就是姐姐的!
陸文昔:說好話也不準吃糖。
陸文晉受傷的表情。
陸文普:還有上回的那塊手帕——
陸文昔:那也是我的!哥哥除了唸書,知道什麼!(搶過扶風)你有這能耐,就別讓人家推到水裡去啊!
兄姐爭吵的一旁,陸文晉已經悄悄用手指挖開紙包,拿出一顆糖含在嘴裡。
院中花落如雪。
陸英手持着一封文書,站在窗外,看着兒女們。
李柏舟os:保護好兒郎輩,不要讓他們受傷,也是我們的責任。我們雖說歲月蹉跎,可總算也熬到了鬢不再綠的年紀。但不要讓春花甫綻便遇風霜,最後空折枯枝啊。陸中丞,大王和老夫,等着你的答覆。
窗內,陸文普沒有爭過陸文昔,伸手颳了陸文昔的鼻樑一下,和陸文昔仍在嬉笑着。
(第五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