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勝榮被紀委的人帶走以後,再也沒有回過家。
繼母朱晚莉警告齊飛飛,非常時期,不允許和秦勉有任何的聯繫,齊飛飛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見朱晚莉說得嚴肅,她還是不敢造次。
就這麼膽戰心驚地過了一個多星期,週末晚上,朱晚莉喝得醉醺醺地回了家,六歲的喬傑纏着媽媽要喝奶粉睡覺,卻被朱晚莉大聲地呵斥了一通。喬傑被嚇到了,哇哇地哭了起來,齊飛飛從房裡出來看到母子二人的情景,皺眉說,“阿姨,小杰還小,你別這麼吼他。”
她去廚房幫喬傑泡奶粉,朱晚莉跌跌撞撞地衝到她身邊,尖聲說:“你什麼意思?”
齊飛飛知道父親被帶走這些日子,朱晚莉心情很不好,也就不和她計較,說:“我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這段時間你該對小杰多照顧一些,天氣那麼冷,他今天都只穿一條單褲。還有……”她聞到朱晚莉身上的酒氣,說,“阿姨,你喝太多酒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晚莉大聲地笑起來,“齊飛飛,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我?你知道……呃,我是陪誰在喝酒麼?那!那都是些大領導!可以救,救你爸爸的!你懂個屁!”
齊飛飛有些生氣,說:“爸爸是怎樣的人我瞭解,他不會有事的!倒是你,你把小杰丟在家裡自己出去喝酒,還要找藉口!”
“啪!”
齊飛飛身子一晃,腦袋偏向了一邊,喬傑在邊上已經嚇呆了,朱晚莉眼睛通紅地瞪着齊飛飛,她還不解氣,又劈手奪過齊飛飛手上的玻璃杯擲到地上,杯子碎了,玻璃渣子濺開去嚇得喬傑尖叫着蹦了起來。
齊飛飛卻只是捂着臉呆呆地站着,聽到朱晚莉對着她大聲地喊:“你有什麼資格來說我?你沒有資格!要不是因爲你!你爸爸會有今天?是你害了你爸爸你知道嗎齊飛飛!”
齊飛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顫抖着問:“因爲我?”
朱晚莉嗤嗤地笑着,這些天她壓力巨大,這時候已經近乎瘋狂,早沒了爲人師表的莊重之態。
見她腳步虛浮地走開,齊飛飛抓住了她的手臂,急切地問:“阿姨,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因爲我?!”
朱晚莉甩開她的手,扭頭冷眼看着齊飛飛,說:“你還不知道麼?你爸爸收了秦勉的錢!他收了你那個‘男朋友’的錢!他要坐牢了!齊飛飛,你真的以爲秦勉喜歡你麼?別傻了!你忘了他之前是和誰談戀愛來着?喬依媛!他接近喬依媛是爲了接近你爸爸,他接近你也是爲了接近你爸爸!他就是爲了給你爸爸塞錢!你爸爸被他給毀啦!你他媽別再做你的公主夢了!”
……
後來,齊飛飛一直記得他的回答。
在那個陰冷的月夜,寒氣襲人的江邊,她被他擁緊在懷裡,問:“這一年來,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爲了接近我爸爸?”
他很清晰、很堅定地答:“不是。”
這樣就夠了。
齊飛飛哼着歌,揹着包走進更衣室,迎面而來各種膚色、髮色的女孩,有與她認識的女孩友好地向她打招呼,齊飛飛微笑着應下,她找到自己的櫃子,快速地換起衣服來。
齊飛飛就讀於位於美國費城的Temple University,她英語向來不錯,在國內過了雅思後,她母親的現任丈夫便幫她申請自費入讀這所大學,學的是藝術史專業。
她來到這裡已經有幾個月,一開始自然有些不適應,但齊飛飛是個適應力很強的女孩,與人自來熟的本事一級棒,因此很快便和同學們熟了起來。
她身形高挑,身材出衆,又長着一張在歐美學生眼中很有韻味的東方臉,於是就被好友拉着進了學校的啦啦隊,放學後還要一起排練。
齊飛飛換上了緊身的紅色小背心,底下是超短的同色小裙子,鍛鍊了一段時間,她甚至練出了漂亮的腹肌,對腰腹部裸//露在外越來越自信。
站在鏡子前整理衣服時,齊飛飛看着鏡子裡的女孩,她有一頭披肩長髮,膚色因着經常曬太陽而變成了淺淺的小麥色,她手臂纖細卻結實,腰身緊緻,一雙腿修長勻稱,泛着健康的光澤。
“Fay!”金髮女孩Bonnie小跑着過來,快樂地叫着齊飛飛,“趕緊,要開始排練了!”
“好,馬上來。”齊飛飛高高地紮起自己的馬尾,對着鏡子露齒一笑,她的笑容青春洋溢,充滿着少女的自信。她甩甩自己的辮子,蹦蹦跳跳地隨着Bonnie一起走了出去。
這一天的排練是在室外,在學校的運動場邊,齊飛飛與女孩兒們嘻嘻哈哈地笑鬧着,教練一聲令下,大家很快就認真地練了起來。
喊着口號分動作練了一會兒後,隊長打開音樂喊大家合練,齊飛飛手執金色Pompon球站在隊伍中,節奏勁爆的音樂響起,這羣年輕的女孩子立刻活力十足地跳了起來,她們時不時地變幻隊形,甩着頭髮踢着腿,偶爾還架起人梯,把體重輕的隊員送到最上面。
齊飛飛就是被送上去的那一個,雖然她個子不矮,但在美國女生眼裡,她是很瘦的了。
齊飛飛喜歡美國啦啦隊的訓練方式,這是她以前不曾接觸過的,她性子大膽奔放,並不循規蹈矩,所以很快就適應了這一切。她最喜歡搭人梯的動作,站在最高處,她一點都不害怕,甚至覺得自己離天空都近了一些。
這一天天氣晴朗,藍天上有白雲緩緩飄過,齊飛飛像往常那樣分開雙腿站在了兩個女生的肩膀上,有人在邊上做着隱形保護,齊飛飛張開雙臂甩起Pompon球,她面帶微笑,視線無意中放到了運動場邊,突然之間,一個人影落入她的眼中。
齊飛飛猛地變了臉,一個不注意,她腳下一滑,大喊一聲人就晃了起來。她仰面倒了下來,下面的幾個女生立刻接住了她,她們擔心她受傷,讓她仰躺在地上,圍在身邊關心地詢問着有沒有事。
齊飛飛呆呆地仰躺在那裡,眼前是幾顆有着不同髮色的腦袋,圈住了中間的一片藍天。一會兒以後,她覺得自己大概是出現了幻覺,說着“對不起,我沒事”就坐了起來。
突然,她面前的人羣被人分開,那個一身黑衣男人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她面前,齊飛飛瞪大了眼睛,像見鬼似的看着他,嘴巴半天都沒有合上。
“你有沒有事?”他蹲在她身邊,低頭去看她的手和腳,漂亮的手指撫過她的手腕,帶給她最清晰的觸感。
他的神情裡滿是關心擔憂,語氣卻不太好,“你知不知道剛纔那樣子很危險!”
齊飛飛起先傻呆呆地看着他,好像陷在了夢境裡,聽到後一句突然回過神來,她賭氣似的說:“我沒有事!剛纔的動作很安全,我的夥伴們都會給我打保護,倒是你!突然出現嚇我一跳。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秦勉擡眸看她,眼神深沉,齊飛飛覺得再這麼與他對視,自己就要呼吸不過來了。她拍拍屁股爬起來,秦勉看着她身上緊緊裹着胸部的小背心和那短的剛能遮住臀的裙子,面色就有些難看。偏偏齊飛飛只是甩甩頭髮,對幾個女孩說:“我沒有事,我們繼續練吧。”
“Fay,這是誰?是你的朋友嗎?”Bonnie看着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對着齊飛飛眨眨眼睛,“他很帥哦。”
秦勉看着齊飛飛,等着她回答,齊飛飛卻只是笑着說:“他是我爸爸的朋友,我喊他叔叔。”
“叔叔?”Bonnie失笑,“你們中國人的輩分真奇怪,他還那麼年輕。”
“那是你的錯覺。”齊飛飛大笑,“他和我爸爸是同輩。”
秦勉:“……”
女孩兒們繼續排練起來,秦勉沒有離開,而是在看臺上尋了個位子坐下,安靜地看着她們。
齊飛飛開始心不在焉。
一個小時後,排練結束,齊飛飛披上外套,把揹包甩到身後,慢慢地往更衣室走去。其他女孩約定俗成似的沒和她走在一起。
秦勉下了看臺,雙手插在褲兜裡,邁着長腿走到她身邊。
她沒有看他,只是顧自走。
他也沒有看她,好似在看這學校的風景。
他們走過了圖書館、教學樓、游泳館……一陣風吹過,齊飛飛感覺到了冷,身子哆嗦了一下。
秦勉看她一眼,淡淡地開了口:“裙子那麼短,就不怕感冒麼。”
齊飛飛停下了腳步,她與他站在學校的大道上,身邊是來來往往的學生,她突然“刷”一下撩起自己的裙襬,秦勉吃了一驚,想都沒想就展臂把齊飛飛摟進了懷裡。
“你幹什麼?!”他低低地說,咬牙切齒的。
齊飛飛被他一本正經的語調弄笑了,笑得肩膀都抖了起來,她也沒有推開他,只是躲在他懷裡閉着眼睛笑個不停。
“別笑,越來越會搗蛋了。”秦勉輕輕咳嗽一下,覺得尷尬。
齊飛飛漸漸停下了笑,她聞到了他的氣息,那麼熟悉那麼安心的氣息……她忍不住擡手摟住了他的腰,說:“我沒有搗蛋。”
“沒搗蛋怎麼在路上掀裙子。”
她覺得有趣:“真沒想到你這個人這麼保守。”
“你才知道?”他語聲暗啞,“惹了我,沒那麼容易跑。”
“……”齊飛飛心中一動,她嘿嘿一笑,說,“我只是想給你看看,這裙子下面有安全打底褲,平角的,剛纔我們練習時腿踢得那麼高,你沒看到麼?”
秦勉臉上微熱,他鬆了手臂,與她站開了一臂的距離。
之前,他還真的沒有往姑娘們的裙底看,事實上,從頭到尾,他都只在看一個人。
年輕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是他記憶中的那張臉,她的眼睛笑起來特別嫵媚,波光流轉,風情萬種,還帶着一絲狡黠。
秦勉知道,他已經被這個小丫頭勾了魂,奪了魄,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