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到了那個山洞當中,山洞裡大量的物資讓胖子瞪大了眼睛,別的不說,單單那成千上萬噸堆滿了大半層基地的空地的糧食就足以讓他大吃一驚了,更何況還有高端的實驗室,甚至還有自備的發電機和兩輛送糧食的重型卡車。

在外面一片荒蕪的世界裡,如許豐富到了極點的物資,幾乎無可想象,因爲在覈打擊當中高熱的輻射下,首當其衝的就是燃點低的各種油料,上京城所有的加油站全都燃燒殆盡,走遍整座城市,連一輛稍微完整的汽車都找不到,而就算是能找到,油箱部位也必然爆得粉碎,就算是那些沒加油的,也因爲沒有燃料,根本就無法使用。

胖子蹲在堆積如山的糧食下痛哭失聲,口中喃喃自語,不時撕扯自己的頭髮,看上去竭斯底裡近乎崩潰。

楊威理解他的感受,兩母子在人命不如狗的末日浩劫中苦苦掙扎求存地活了幾個月,卻沒想到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就藏着數目如此巨大的生活物資。好不容易,終於等到自己的出現,終於等到一個生存下去的機會,但母親卻在這個近在咫尺的時刻逝去了,只承受了苦難,卻沒有等到被拯救的那一刻。

“人生就是這樣,以爲自己生活在地獄,但有時候只要前進一步,前面就是天堂。”楊威望着老宋,又看了一眼身邊的三個兄弟,淡淡地說了一句,這既是安慰胖子,也是鼓勵自己。

當目光再次回到在傷患和嚴寒雙重打擊下已奄奄一息的兩個兄弟身上,楊威輕嘆了一口,開始準備急救包紮。

在胖子的幫助下,並起了一張大大的桌子,然後將三個兄弟安放在上面,取出自用的醫療箱看了看,發覺裡面雖然沒有什麼好藥,但是消炎和抗病毒感冒藥卻是不少。

楊威先把大概是十倍劑量的消炎藥碾碎,取來兩瓶純淨水,再拿來一些食用鹽,然後把藥粉和鹽末一起倒進水裡搗勻,這樣便加工成了簡單的消炎藥水。

完成了消炎藥水後,楊威來到兩張桌子併成的手術檯前,看了看昏迷中的海參崴和劉海峰,也不使用試驗針,直接就給他們各自注射了一支青黴素,然後把找來的水果刀放到火上加熱,準備將他們身上已經化膿的腐肉清除掉。

第一刀下去的時候,聽到火熱的刀鋒與肌肉接觸時發出的滋滋煎灼聲,白色的膿皰和暗黑敗血在腐肉中洶涌出來,楊威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不過在處理完第一個傷口之後,他逐漸鎮定下來,就好似外科醫生那樣,不帶絲毫感情的切割着那一塊塊腐敗的肌體。

看來在某些特定的環境裡,人就是成長得快。

當楊威清理完一個傷口的腐肉後,胖子馬上拿來調好的溫鹽水,用急救箱裡爲數不多的醫藥棉紗爲他清洗傷口,然後噴上液體白藥,纏上繃帶,算是完成了一道工序。

第一個接受手術的是海參崴,他在楊威剛開始動手割肉的時候還沒有什麼反應,猶如死人一般毫無知覺,不過在胖子爲他洗傷口,濃鹽水把鮮嫩的肌肉刺激得如蟲子般蠕動的時候,卻忍不住低聲呻吟了起來。

他是兩人中傷勢較輕的一個,但新舊傷加起來也有近十處之多,最後楊威硬是拿着水果刀在他身上割下了足有半斤的爛肉。

不到半個小時,楊威的第一次手術就完成了。

總的來說,海參崴還算好點,多是肌肉損傷,沒有傷及骨骼,割掉腐肉,掛上自制消炎藥水就算完工了,至於他能不能活過來,在現有的條件下,就只能看他造化如何了。

相對而言,劉海峰的狀況就嚴峻得多,單是身上的腐肉就割下來足有一斤有餘,身上被楊威手上那把水果刀颳得盡是溝壑,甚至臉上也割下兩條肉來,在劉海峰的兩個臉膛上各留下一條血槽,特別是在濃鹽水的刺激下,傷口強行收縮到一起,把臉部肌肉也拉扯得變形。

於永濤自己還能動彈,將身上的傷稍稍處理,簡單的包紮了下,“撲通”一聲倒在行軍牀上,不到一分鐘,就傳出了呼嚕聲,他實在是太累了,幾個月的掙扎求存,不久前又經歷了一次險死還生,此刻到了安全的地方,那裡還支持得住?

“宋叔,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楊威舒了一口氣,這才抽出時間來向胖子發問。

“還是叫我老宋吧,現在名字有意義麼?!”老宋搖搖頭,苦笑着道,“我就一個生意人,核戰前乾乾批發的,什麼東西緊俏批發什麼,後來做煤,趕上能源緊張,掙了些錢。兩枚核彈落下來,什麼都沒了。”

“不,你留下了最寶貴的東西,把命留下來了。”楊威盯着胖子一本正經地道。

“也許吧,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至少讓我那老母親在臨死前喝了口乾淨水,吃了頓飽飯。”老宋說道,雖然平靜,可是眼中卻滿是濃濃地悲哀。

“宋叔,你也別想那麼多,人在亂世,身不由己,說死就死了,多想也無益——那邊有浴室,應該還有點熱水,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等起來,咱們再好好合計一下今後的路怎麼走。”楊威知道他心中糾結,故作輕鬆的笑了笑。

老宋勉強笑了笑,轉身向浴室走去。

楊威在這地洞裡找了幾套衣服,送了過去,老宋洗了澡,一句話也不說,接過楊威找來的衣服比了比,雖然不合身,可是總比之前的破衣服強多了,胡亂套上,倒頭就睡。

楊威打開收音機,希望可以聽到外界的聲音,可是不斷的調頻,除了一陣“滋滋拉拉”的電磁聲之外,什麼也聽不到。不由得苦笑一聲,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核爆之後的輻射與混亂的電磁,收音機能好使才叫有鬼了,只不過人在絕境之中,只要懷有一絲希望,就會永不放棄,直到真正的絕望爲止。

十個小時後,於永濤在食物香味的刺激下醒了過來,猛一睜開眼,看見捧着飯盒坐在牀前的楊威後,忍不住在大腿上擰了一下:“哎呀,哈哈,居然真是你小子,我還以爲是在發夢呢。”

楊威笑着把飯盒送過去,答道:“如果是發夢就好了,說不定,現在大家都在做夢,等會就會醒來,一睜眼,外邊還是好好的,街上人來人往,世界熱熱鬧鬧,咱們只是在夢裡自己嚇唬自己!”

接過飯盒,隨手拍了拍身下的牀鋪,於永濤感慨的道:“威子,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原來這硬板的行軍牀竟然這麼可愛,你說我在軍校的時候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我現在可沒那麼多的心思,我只盼着二傻和大球的傷口沒感染,也能和你一樣挺過來。”楊威想起不久前用來裝腐肉的菜盤子——那滿滿的一大盤子臭不可聞的爛肉,可都是在自家兄弟的身上割下來的。他很驚訝自己居然沒感到什麼不適,自從外面走過一個來回,在殘酷環境的壓迫下,自己身上男人特有的狠勁和血性似乎又回來了。

“想不到,咱們兄弟也能趕上世界末日,也算是不枉此生了。”於永濤側了一下身,好讓自己躺得更舒服點,一邊慢慢地咀嚼食物,一邊若有所思地道。

楊威噗哧一下笑出聲來,重重拍在於永濤的肩上,痛得他咬牙咧齒,“行,能開玩笑,看來你小子真的的沒事了!!”

“沒事?嘿,就憑你這裡這麼多的生活物資,等大剛摸到地方,不過是由三具屍體變成四具而已……哈,是五具!我忘了算上那個胖子!”於永濤說着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把恰好拿着一卷紗布走進來的老宋嚇了一跳。

“我知道!”楊威狠狠咬着嘴脣說道。

於永濤說的,正是楊威心中所想的,經過地鐵站這次事件,他已初步明白了末世的生存法則,現在首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要想保命,得有自保的實力,否則的話,就算沒有大剛,早晚也得和於永濤說的一樣。

“說起來,你們怎麼想起來去找大剛的晦氣,結果落到這步田地?!。”楊威想起來一個事兒。

“還能爲什麼?餓的唄!!”於永濤翻了翻白眼,“大剛那夥人,不過一羣混混,我們仨好歹是軍人,想着只要幹翻了大剛,就能佔了他的地盤,沒成想……”他搖搖頭,苦笑無語。

其實就在幾人睡覺的時候,楊威腦子裡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方案。此刻,他俯下身子,“永濤,我是這麼想的……”

二人便聊了幾句後,老宋也加入了進來……

如果說此時他們幾個人的生命就像一滴水,隨時都有可能再這亂世蒸發的話,那麼只有匯聚更多的水滴,變成小溪,江海,只有這樣才能形成保護自己,扭轉乾坤的力量。

……

一個月過去了,古老的地下防核山洞大門依然緊閉,彷彿與外面殘酷的世界隔絕,自成一個獨立的天地,但實際上,這只是奮起前的蟄伏。

在這期間,楊威抽空對大門進行了僞裝,使得這山洞的大門不那麼明顯,減少被流浪者發現的機會。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他們的傷勢都恢復良好,基本上已可自由活動,至於老宋,到底是商人出身,一個月來,將防核洞裡所有的物資盤了個清清楚楚,記在一個賬本上,擺到了大家面前:

1、糧食——兩千七百六十三噸,都是五十斤一袋的優質大米和麪粉,如果按每人每年消耗500斤糧食計算,完全可以供兩千人躲在山洞裡啥也不幹吃上五年。遺憾的是罐頭之類的副食品不多,據老宋估計,也就是正常情況下二十人吃一個月的量。

2、水——基地有一條幹淨而又蘊藏量很大的地下河,但是取水有些麻煩,目前得順着自然石梯走到“一樓”去打水。老宋建議造個農村水井打水的那種軲轆,安上吊桶以節省人力。另外,在各個巖室裡還發現了十來箱礦泉水,老宋的意思是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3、工具——食堂刀具一套,四把多開的小刀,兩把木工斧,兩個錛子,六把鑿子,兩把銼,三把錘子,三把螺絲起,兩把扳手,一袋半洋釘和螺絲釘,一把鋸子,小半包針,三十八支各種類型的筆。

4、武器——無。

5、儀器——化工廠化學實驗室儀器一套,無土栽培實驗室儀器一套,筆記本電腦一臺,CDMA手機一部,遊戲光盤十七張,一副老式羅斯軍用雙筒望遠鏡(楊威從軍品商店順手買來的),兩個指南針,一隻寒暑表,一臺數碼照相機,石英壁鐘九座,機械錶一塊。

5、衣服——化學防護服二十八件,藍色咔嘰布工作服九件,襯衫五件,一打半襪子,毛衣三件外套兩件,皮鞋一雙(精打細算的老宋連楊威身上的衣物算在內了,哭笑不得的楊威差一點就問自己的內褲要不要也算進去)。

6、器皿——食堂炊具一套,餐具四十三套(包括不鏽鋼製成的托盤、小碗、筷子、羹匙和叉子),玻璃杯八十七個,茶杯二十二個。

7、書籍——兩書櫃化學專業書籍和刊物,各類雜書一箱(主要爲歷史小說)一本2018年版全國地圖,一本《華夏語成語大辭典》,一部《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共包括十卷),A4白紙十一包,筆記本兩包(二十本裝)。

8、機器——發電機兩臺(一臺備用),載重卡車二輛,大號冰櫃四個,家用型冰箱五臺、微波爐兩臺、大型滾筒洗衣機一臺、大號電飯煲三個。

這些物資裡,無土栽培實驗室因爲缺乏科技人員,暫時無法投入使用;化學實驗室也是如此,當然,如果供電室的油料充足的話,也還是可以進行一些簡單的化工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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