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4

顧南對這隻小靈素猴稀罕得很,抱着不肯撒手,小猴子餓了就在他裡嗷嗷叫,把顧南急得團團轉。姜皓雲問過幾個同門,找了些甜乳果回來給顧南,讓他拿着餵給小猴子吃。

顧南把甜乳果咬破一個小口子,讓小猴子吸吮裡面的果汁,嚐到果汁的甜味後,他自己也忍不住吃了一個。

姜皓雲見他微眯着眼吃得一臉滿足,也不禁勾起嘴角,內心喜悅而安寧。

姜皓雲找流雲長老將靈素猴內丹輔以其他靈草和藥材煉製成丹藥,流雲拿着那枚白瑩瑩的內丹如獲至寶,一口答應下來。姜皓雲想起徐興的死,便向流雲打探:“長老可知道徐興師兄究竟因何而死?”

流雲將內丹收好,聽他問起此事,面色就嚴肅起來:“其實此事告訴你也無妨。徐興他,是因爲經脈消融而亡的。”

“什麼?!”聽到這樣的答案,即使姜皓雲心中早有猜測,也不由大驚失色。

流雲道:“此間因由我們尚不清楚,但徐興並非第一例。一年前,碧遊宮有三名金丹修士,違反宮規私自到玄武域地界與魔修做交易,然而這三名弟子一直在外遊歷不歸,碧遊宮想追責也無法。直到半年前,這三人一同回到碧遊宮,三個人竟都紛紛突破到元嬰期,她們先是態度良好地認了錯,又悽悽切切地說起自己在外遊歷受到的委屈和苦楚,殷仙子心軟,也不想得罪三個元嬰修士,就只簡單□□了她們幾句。”

姜皓雲想起之前在悅賓樓中所聽到的消息,心中一凜:“難道她們三個都——”

流雲表情凝重地點頭:“結果第二日,她們三個就相繼暴斃身亡了。”

流雲又接着道:“碧遊宮一下子失去三名元嬰修士,自然震怒,殷仙子下令徹查此事,卻一直沒有找到兇手。一個月後,玄都紫府也出了類似的事,他門下一個分神期修士遊歷歸來後,沒多久就不聲不響突破到了合體期,隨後一夜暴斃。”

“不聲不響?”姜皓雲奇道,“修者自築基後,但凡進階,必有天降異象,若他是在外遊歷時進階的也就罷了,既是在紫府內突破至合體期,如何能做到‘不聲不響’?難道他竟能夠掩蓋自身修爲的精進麼?”

流雲搖頭:“這便是此事的一個奇怪之處了。紫府莫名損失掉一名合體期大能,自然也不甘心,就和碧遊宮聯合一同追查此事,卻始終沒有有關兇手的線索。”

姜皓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問:“可崇陽長老曾說,徐興師兄並非遭人殺害。”

流雲道:“不錯。玄都紫府和碧遊宮雖然未能追查到兇手,卻在追查的過程中發現,這一個月中,有不少小門派也出過類似的事,還有一名幻海閣的弟子自築基期越過凝脈期直接結丹、而後殞命。百里府主察覺到其中有異,派人來玉虛報訊,元青師叔聽說此事後急召臨楓回山,又親自到紫府與兩派共查此事,如此過了一月有餘,才終於查到一個結果。”

姜皓雲忙問:“什麼結果?”

流雲道:“那些突然暴斃的弟子,都有兩個共同點,一是暴斃前突然修爲大增,天色卻無異象;另一點則是他們在外遊歷期間,都曾去過焦城附近。”

“焦城?”姜皓雲不禁有些奇怪。焦城是玄武域正南方的一座小城,就坐落在霧林邊上,因爲太靠近霧林的緣故,除了城裡的原住民,很少會有修者到焦城去,即使是魔修,也十有八九會選擇離霧林更遠的桐城落腳。

“沒錯。”流雲道,“元青師叔曾同百里府主以及殷仙子結伴前往一探,卻在還未靠近焦城時就心悸不已,彷彿冥冥之中有什麼東西在警告他們,莫要靠近那裡。他們猜測,那些暴斃的弟子或許就是在焦城遇到了什麼事,這件事讓他們修爲大漲,卻也奪去了他們的性命。”

姜皓雲問:“爲什麼不說是遇到了某個人?”

流雲答:“因爲這種猜測太過於可怕了。這樣駭人聽聞的殺人的手段,下至築基上至分神,整整327人無一倖免,若當真是一人所爲,又有這樣的修爲和心計,當真……”

姜皓雲也不禁毛骨悚然。

流雲道:“事到如今,我們還未查出最終結果,也不敢將這件事告訴門內弟子,就是怕有弟子被‘修爲大漲’四個字迷了眼、心懷僥倖跑去焦城‘碰運氣’。若是有其他弟子向你問起此事,你也務必保守住這個秘密,莫要讓他人知曉。”

見姜皓雲點頭,流雲這才笑道:“好了,咱們不說這事兒了。素心丹我會盡快煉製好,到時候讓小婉給你送過去。”

姜皓雲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禮:“多謝長老。”

流雲擺擺手:“不客氣、不客氣!”

過了不久,司徒婉果然將素心丹送來清虛峰,還捎帶了一瓶熾情丹,說:“師尊說這熾情丹是之前說好的謝禮,還特意交代說素心丹服用過後,體內經脈生長會有些痛,這是正常反應,讓你不必擔心。”

姜皓雲謝過她,把那瓶熾情丹丟到乾坤袋裡,送走司徒婉後就進屋找到顧南。

顧南接過那枚黑漆漆的藥丸,問:“這是什麼藥?”

姜皓雲道:“是素心丹,能讓你好得更快一些。”

“素心丹?”顧南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追隨着在牀榻上亂跑小靈素猴。這隻靈素猴長得很快,而且特別好動,顧南給他取名叫鬧鬧,寶貝得不得了。

鬧鬧在牀上鬧夠了,就跳下牀跑到門外去了,顧南終於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掌心裡的藥丸,問:“它能讓我想起以前的事嗎?”

姜皓雲心裡一緊,搖搖頭勉強笑道:“小南很想知道以前的事嗎?”

顧南的聲音有些失落:“任何一個失憶的人,都會想要把過往的記憶找回來吧?我現在這個樣子……會感覺自己很沒用。”

姜皓雲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顧南沒有察覺到姜皓雲的情緒變化,他不等對方開口,又自顧自道:“不過能好起來總是好的,雲哥哥不會嫌棄我吧?”

姜皓雲忙道:“怎麼會?無論你是什麼模樣,我永遠也不會——”

顧南笑着打斷他的話:“我知道。”說罷,就將藥丸一口嚥下了。

流雲長老煉製的丹藥品相上佳,入口即化,沒過多久,顧南就開始發熱,全身的經脈都活了過來,開始慢慢生長。起初還只是有些癢,漸漸就變作了痛,顧南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忍不住□□出聲,臉都皺了成一團。

姜皓雲守在顧南身邊,見狀就想伸手將他抱進懷裡,可剛碰到對方的手臂,顧南就全身一顫,顯得更爲痛苦。姜皓雲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能在一旁幹看着,心急如焚又無計可施,他知道經脈生長的過程會有些痛,卻沒想到竟會痛到如此地步,如今見顧南如此,姜皓雲只覺得心疼欲裂,恨不得以身相代。

寒川把跑到悟劍坪的鬧鬧拎回來,一靠近屋子就聽到裡面的響動,忙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將門拉開。他看清顧南的情況,周身散發出強烈的殺意:“怎麼回事?”

姜皓雲道:“他剛剛吃了素心丹,全身的經脈正在自我修復。”

“素心丹?”寒川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難怪你去蕪菁山,會帶回一隻靈素猴幼崽。”他看着痛得臉蛋發白、額上直冒冷汗的顧南,神情有些複雜,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姜皓雲的全部心神都在顧南身上,根本就顧不上寒川。顧南此刻已經倒在牀上,身體蜷縮成一團,慘白的下脣幾乎要被他咬出血來,卻依舊有□□聲從他的脣縫間流瀉出來。姜皓雲終於忍不住將他緊緊摟住,把他的頭按向自己的肩膀:“痛就咬我,別傷着自己。”

話音剛落,肩頭就傳來一陣刺痛感,姜皓雲絲毫不覺痛苦,反而覺得壓在自己心頭那沉甸甸的重量被這痛楚減輕了。寒川看着牀上相依的兩人,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最終又變回他那張常年掛着的冰山臉,他拎着鬧鬧走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間的門。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顧南才終於緩過來,鬆了口,姜皓雲也跟着長舒出一口氣。顧南流了許多汗,連帶着姜皓雲的衣服上也沾了些,用掉兩張清淨符後,姜皓雲低聲問:“小南,好點了嗎?”

顧南全身無力,只虛弱地應一聲,就靠在姜皓雲懷中昏昏睡去。姜皓雲探了探他的經脈,讓他在牀上躺好,又給他蓋上毯子,轉身出了門。

寒川正拎着鬧鬧站在門口,也不知等了多久,聽到開門的聲響,他目光立刻轉過來,落在姜皓雲身上。

姜皓雲道:“沒事了。”

寒川點頭,放開小靈素猴,進屋看了眼顧南,又往悟劍坪走。姜皓雲叫住他:“過幾日我打算帶小南去明心山,你若想同去,需早作準備。”

寒川腳步一頓:“爲什麼不讓他留在這裡?”

姜皓雲道:“我不放心。”

寒川道:“明心山危險重重,即使是分神期修者都很難全身而退。他如今只有煉氣期的修爲,你敢保他毫髮無損?”

姜皓雲垂眸:“不敢。”

寒川當即擡腳就走。

姜皓雲忽然問:“你與你從前那些同伴還有聯繫嗎?”

寒川聞言僵在原地,沒有回答。

姜皓雲嘆口氣,沒有再繼續追問,只幽幽道:“我只能說,但凡我還剩一口氣,就不會讓他受到絲毫的傷害。”

寒川在原地靜立半晌,才道:“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