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回 幽幽神石

“智恩大師是說,這禪法水陸大會舉行時,天下各派的掌門都會到齊嗎?”王世軒在聽到智恩和尚說到遍邀天下各派掌門共襄盛舉時,不由得突兀地問道。

“不錯,這天下的九大門派,還有諸多中小門派的掌門到時都會悉數到場。”智恩和尚對着王世軒微微點了點頭。

王世軒心中驀然一亮,“好!既然各大門派的掌門都會到場,想必花間門的掌門鬼隱娘與大執事童無極都會到場。我正好可以爲師門雪恥,即使我道法低微,最後落得敗亡的結果,也在所不惜。”想到這裡,王世軒已然熱血沸騰。他分明已經看到那童無極猙獰狂笑的身影,還有天玄宗各觀弟子們那幽怨無比的眼神。特別是無爲觀中與他情同手足的幾位師弟,他們臉上除了幽怨的神色,似乎還夾帶着幾分憤怒。是埋怨自己在師門危難之際遁逃而去嗎?還是氣憤自己在生死存亡之際不顧同門之誼,置師弟們於不顧。

王世軒不得而知,他的內心彷彿被千萬只蠹蟲無情地噬咬着。這種痛苦的心情每時每刻都在撕扯着他的腦部神經,每當他在夜深人靜之時,那種痛苦的掙扎彷彿都能將他整個人吞噬下去。

他的身體開始微微地顫抖,一張冠玉似的臉漲得微微發紅。慕容念嬌此時將一隻溫暖的右手放在了王世軒的右手之上,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她手心中的溫暖。王世軒擡頭看着淚眼盈盈的慕容念嬌,心中不勝感慨。

在他眼中,慕容念嬌是個極其善良,卻又有些任性的姑娘。回想起自己與慕容念嬌第一次相識時的情景,雖然環境有些恐怖,但他心中的驚喜卻是難以抑制的。此時的慕容念嬌那一雙清澈的眼眸只呆呆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中流露出的柔情令王世軒的內心彷彿有一種暗涌的衝動,可他明白他與慕容念嬌如果真的結合在一起,那將是對天玄宗正道之名沉重的一擊。尤其是天玄宗有關“血誓”的謎團還沒有破解,如果貿然地與霓裳流的弟子生出情愫,甚至共結連理,那對天玄宗而言,這將是一次不折不扣的羞辱。

因此每當面對這個問題時,都會令王世軒無比地糾結。

可是,難道他能漠視慕容念嬌那無盡的溫柔嗎?難道他能夠拂逆他內心真實的抉擇嗎?

可現實情景中的他,卻實實在在地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慕容念嬌好像已經體察出王世軒心中的癥結所在,她那隻右手輕輕摩挲着王世軒的右手。她柔聲安慰道:“軒哥,你怎麼了?又在想你們天玄宗的事嗎?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是你也不能過於苛責自己啊!你一個人怎麼承擔天玄宗一派的榮辱啊!”

元朗此時看到慕容念嬌對王世軒關心的樣子,心底涌出一絲極不舒服的蔑視。他由衷地鄙視王世軒這種心事重重的正道弟子。他雖然孤寂冷傲,但他的內心卻熱情如火。他喜歡的生活,其實是恣肆風流地指點江山,毫無顧忌地大快朵頤。

雖然他身背父親“血誓”的重壓,可卻依然嚮往着這縱情泛舟於江湖之上的灑脫。

智恩和尚先是看到了王世軒眼神中那遊離的神色,後來又看到元朗面對王世軒嗤之以鼻的蔑視。他已然瞬間明白了眼前三人那錯綜複雜的關係,他微微笑着點了點頭,向着三人緩緩說道:“世間之事,原本就匪夷所思。年紀輕輕就有一番閱歷,其實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俗話說‘艱難困苦,玉汝於成’,說得就是這個道理。”

“智恩大師說的是,世軒突逢滅門大禍,不免有些心神懈怠,這些時日的際遇也實在匪夷所思。如今我孤身一人,漂泊在江湖之上,確實如外人所說,直如一個喪家之犬!”說到這裡,轉頭看了看在一旁仍舊面露鄙夷之色的元朗。

慕容念嬌有些嗔怒地看着自己的表哥,當她的目光與元朗的目光接觸的那一瞬間,元朗心頭不禁一震。多少年來,在他面前,表妹都是那麼的溫婉可人,都是那麼的善解人意。曾幾何時,慕容念嬌竟然會對自己怒目相向。曾經的表妹,那個兒時跟自己一起嬉戲玩耍,一起在遼闊空曠的北川穀地放飛那親手製作的紙鳶的慕容念嬌,是什麼時候不復存在的呢?

元朗頹然地低下了頭,兩手緊緊地握着,再也不想直視慕容念嬌的眼神。

王世軒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他對着慕容念嬌搖了搖頭,又對元朗輕輕點頭,好像要爲慕容念嬌剛纔對他的嗔怒致歉。不料那元朗卻毫不領情,“哼”地一聲,將頭扭了過去。

王世軒卻裝作沒看見一般,他呵呵一笑,向那智恩和尚問道:“智恩大師,這禪法水陸大會需要舉行幾日?具體的儀式除了布齋與誦經,還有什麼別的內容嗎?”

聽到王世軒問及“禪法水陸大會”的內容,智恩和尚隨即哈哈一笑,道:“年輕人,你倒是見聞廣博之人,不錯,這水陸大會猶以這布齋與誦經爲要。可是我們修羅寺畢竟不是一般的尋常寺院,在正常的三日布齋與誦經的儀式之後,我們爲天下各派開創了一個切磋武技道法,參詳修煉之道的先例。”

“哦?那是怎樣的一個先例?”聽到這裡,王世軒好奇心起,緊接着一問。

“在我們修羅寺的山門之外,有一處怪石嵯峨的石山。雖說那殺界山先前就是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可是自從修羅寺永鎮殺界山之後,那漫山遍野的石頭倏忽間被鬱鬱蔥蔥的植被所取代。不毛之地瞬間就變成了一處草木蔥蘢的人間勝境,可這處石山卻是沒有絲毫的變化,山上巨石累加,有的形如巨象,有的怪似雙駝,更有的恍若人形,簡直是殺戒山修羅寺中一大奇景。更令人稱奇的是,在修羅寺永鎮殺戒山之後,這石山的山頂,卻突然出現了一方形若圓盤的大石臺,那大石臺光滑如鏡,真是光可鑑人。我修羅寺的諸多武僧每每在這方石臺上練武修習,都有內力沛然而無窮無盡之感。尤其是在月圓之夜,當武僧們在石臺之上煉氣修行之時,那種天人合一的絕妙之感,更令他們的修煉事半功倍。”智恩和尚侃侃而談,詳細敘述了這大石臺的神奇之處。

“哦?如此說來,這方石臺可是女媧娘娘補天時遺留的‘五彩石’?”元朗聽到這裡,霍地站起身來,對智恩和尚大聲問道。

“咦?老慕容的外孫竟有如此見識!老衲都自愧不如啊!不錯,這的確是女媧娘娘補天時所遺留的‘五彩石’,它在殺界山往昔的歲月中靜靜地隱藏在這石山之內,經過那場殘酷的大殺劫後,它卻突然從隱藏的石山中勃發而出。從此屹立與殺戒山修羅寺,實在是我修羅寺之福啊!哈哈哈……”此刻的智恩和尚發出了一陣爽朗的大笑。

“智恩大師,據我所知,這女媧娘娘的補天神石‘五彩石’遺留在人間的可並非一塊!”元朗的這句話,讓智恩和尚的笑聲戛然而止。

“什麼?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智恩和尚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遺留在人間的“五彩石”竟然不止一塊?這神秘而威力無窮的“五彩石”已經成爲修羅寺的鎮寺之寶。是修羅寺僧人引以爲傲的無上榮耀。突兀間聽到元朗說此石並非一塊,連修爲甚高的修羅寺拈花堂首座智恩和尚都隱約間有些不悅。

“不錯,這‘五彩石’應該還有一塊,不過可能沒有貴寺那方石臺那麼大!”元朗的語氣似乎頗有疑惑,可是看他那雙篤定的眼睛,智恩和尚已經猜到,他所說的定然不假。

“不知你是如何得知的呢?老衲倒是願聞其詳!”智恩和尚的一對白眉此時無精打采地耷拉着,語氣中充滿了失落。

“智恩大師,記得我幼時在我們霓裳流中的琅琊閣瀏覽羣書時,曾經看到過一本記載天下奇聞軼事的書,那本書裡對女媧娘娘的補天神石有着極爲詳細的記載。書中介紹,這五彩神石乃是女媧娘娘補天的重要材料,補天之後有兩塊遺失在人間。其中一塊石上能容百餘人站立,另一塊僅容一人橫臥。可是對這兩塊五彩石的下落,卻沒有絲毫的交待……”元朗一時間將幼時的記憶呈現在衆人面前。

“那本書,究竟叫什麼?你可還記得?”智恩和尚面色微紅,想要一探究竟。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叫《洪荒仙紀》!”元朗看着智恩和尚,緩緩地說道。

元朗與智恩和尚的對話間,王世軒心頭突然一震。

那種震驚是王世軒從沒有想到過的。

當他聽到元朗說另一塊五彩石僅可容一人橫臥時,他就驀然間想到了那個女子。那個對他一往情深,卻被自己無情拒絕與羞辱的女子。

王世軒實在不敢想象,在那個石洞之中,在那個冰冷的石牀之上,那個綠衣女子,笑意溫柔的她,竟爲自己付出了怎樣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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