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滿樓中,一派熱鬧嘈雜的景象。
酒客們把酒言歡的高談闊論之聲,小二僕役忙碌中交相應答之聲,充斥着整個一樓。
王世軒環顧一週,只見諾大的一樓,那各個散臺之上,三五成羣的酒客正划着拳,幺五喝六地叫嚷着。他們一個個赤膊着上身,臉上的刀疤赫然在目。有的臉上雖沒有刀疤,卻一個個凶神惡煞,讓人看得膽戰心驚。他們將酒碗“砰砰”地相互碰着,那酒水也迸灑在桌上、地上身上,到處都是。偶爾還傳來一聲粗狂的叫罵聲,又夾雜着幾聲猥瑣的笑聲。
慕容念嬌看到這樣混亂的場景,不由得用手掩鼻道:“這裡怎麼這麼亂啊?智恩大師,你帶我們來的是什麼地方啊?”
“這些都是些江湖豪客,樣子雖然有些猙獰,心地倒不一定是有多壞。丫頭,有幾人能像你的軒哥那般玉樹臨風啊?可不能以貌取人啊!哈哈哈……”智恩和尚說着,笑着看了一眼王世軒。
慕容念嬌的臉霎時間羞得通紅,她一時語塞,沉默無言。
“智恩大師,咱們還是到樓上找一處雅間,接着就把酒對飲如何?”王世軒也不覺有些羞慚,對着智恩和尚低聲說道。
智恩和尚卻似沒有聽到王世軒的話,他雙目逡巡一週,看到臨窗的位置有一張空桌,登時呵呵一笑,對王世軒說道:“非也!我老和尚可不喜歡什麼雅間!還是在一樓找一張臨窗的桌子吧,這樣咱們既可以品嚐那西湖鱖魚,又可以欣賞一下浙東郡繁華的中央正街。”說完也不等王世軒和慕容念嬌答話,徑直向臨窗的那張桌子走去。
王世軒、慕容念嬌隨即也跟了上去,三人落座之後,一個肥頭大耳的小二滿臉堆笑地來到三人面前,彎着腰,低聲說道:“三位客官,來點什麼?本店經營南北名菜,陳釀老酒!一定教各位不虛此行啊!”
“店小二,你這張嘴可真是巧舌如簧啊!我又不是第一次來,還用得着你介紹嗎?”智恩和尚也滿臉笑意,看着那個店小二大聲地說道。
“哦?客官不是第一次來我們浙東郡?那就好辦了,還是‘老三樣’?”聽到智恩和尚說自己是老客,那店小二頓時直了直身子,臉上的一對鼠目,對着智恩和尚只是微微一笑,瞬間眯成了一條縫。
“對!‘老三樣’!要快!再加一罈陳釀花雕酒!我們都有些餓了!一會兒還有事吩咐你,你先下去吧!”智恩和尚對那店小二說道。
那店小二麻利地說了一聲“好嘞!”轉過身去,朝後廚的方向喊道:“意滿樓‘老三樣’,陳釀花雕一罈!”
看着店小二離去的背影,慕容念嬌呵呵地笑道:“智恩大師,沒想到您對這裡還這麼熟悉啊?”當聽到“老三樣”一詞時,慕容念嬌就已經十分好奇,因此她接着問道:“這‘老三樣’,到底是什麼呢?”
“哈哈哈……老衲知道你要問。其實這‘老三樣’,是這浙東郡意滿樓的獨家特產,此地地處西湖之畔,江南水鄉之意甚濃!因此獨具西湖特色的菜品就應運而生了。”智恩和尚正欲長篇大論地講解,不料慕容念嬌此時咯咯一笑:“老和尚,哪個讓你說這些了?我只想知道這‘老三樣’到底指的是什麼啊?”
“嬌妹!你怎麼這樣放肆!聽智恩大師講完!”王世軒笑着用手點了點慕容念嬌的額頭,笑着呵斥道。
“不妨事!不妨事!老和尚今日心情大好!哈哈哈……”那陣令人十分熟悉的爽朗大笑又一次迴盪開來。
“這老三樣就是西湖名菜——龍井蝦仁、東坡肉、童子叫花雞!其實只是西湖地區極具地域特色的菜品。這‘老三樣’的叫法倒是這浙東郡的百姓日久天長之後,形成的固定叫法!”智恩和尚此時揭開謎底,神色間極是慈和。
“原來如此啊!早這樣說,我不就明白了嗎?還平白費了這些口舌!”慕容念嬌咯咯地笑着說。
“哦!這三道菜,我倒是略有耳聞,確實是極應這江南之景。那東坡肉就是北宋大學士蘇東坡在杭州做官時所創。而那童子叫花雞的來歷,更是十分有趣!”王世軒還沒有說完,慕容念嬌就不由自主地插口道:“軒哥!究竟是如何有趣法啊?你說給我聽聽啊!”
“好好好!我就說給你聽!”王世軒看着智恩和尚笑呵呵的樣子,知道他此時心情大好。因此他昂昂說道:“在戰亂頻繁的世道,百姓們身受荼毒,食不果腹。一天,一個貧苦的男人在路邊餓倒,他的同伴找來一隻童子雞,用泥巴糊成團,用火煨烤,沒想到熟後卻發出一陣奇異的清香,那個男人吃後,不光救了他的命,還讓他連呼過癮!”
“世軒所言不差,這童子叫花雞從此聞名西湖地區,到今天,它已經是聞名天下的珍羞佳餚了!”智恩和尚那張肥大的臉此時已是紅光滿面,那兩道雪白的長眉,也微微顫動起來。
“來了!意滿樓‘老三樣’,龍井蝦仁、東坡肉、童子叫花雞!陳釀花雕酒一罈!”那個肥大的店小二又回到了三人的視野之中,他飛快利落地將酒菜擺放在三人面前,又殷勤地將三人面前的酒碗盡數斟滿。之後立在一旁,問道:“三位客官,小的已經將酒菜上齊了,您幾位還有什麼吩咐?”說是要詢問三人還有什麼需要,實際上那一雙鼠目正緊緊盯着智恩和尚的錢袋。
智恩和尚早已會意,他原本笑容滿面的臉霎時變得極爲難看。剛要發作,王世軒輕輕按了按他的手,搖了搖頭。
“小二,來,你辛苦了,這個你收好!”王世軒從懷中掏出幾枚銅錢,放到了桌子上。那店小二驀地看到王世軒要從懷中掏出什麼,一時十分地欣喜。可當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時,卻看到只是幾枚銅錢,那本來滿臉堆笑的他,霎時變得極爲傲慢:“哼……哎呀,客官,你出手好大方啊,來我們意滿樓的客官非富即貴,要麼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劍客俠士……可是,卻沒一個人出手似客官你這般寒酸……既然如此,你還是自己留着花吧!”那店小二說罷,就要轉身離開。
“你給我站住!”智恩和尚雷吼一般的大喝,嚇得那店小二竟然坐在了地上。就連周圍的酒客都向智恩投來了詫異的目光。智恩和尚的一對大眼甚是嚇人,那彷彿是一對凌厲的匕首,射向了渾身顫抖的店小二。
“你……你想幹什麼?”那店小二爬起身來,顫巍巍地看着滿臉怒容的智恩和尚,膽怯地問道。
“幹什麼?你這勢力眼,老衲今天要教訓你!”智恩和尚怒不可遏。
看着智恩和尚那兇狠的樣子,那店小二一時之間十分害怕,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渾身顫抖地哀求道:“大師父,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你倒說說,到你們這意滿樓的,究竟是不是非富即貴?究竟是不是那鼎鼎有名的劍客俠士啊?”智恩和尚餘怒未消,指着店小二恨恨地說道。
“是……嗯嗯……不是……”那店小二已經不知所言,額頭上的汗水涔涔而下。
“你這個小子,到底如何,你倒是說啊!”看着他猥瑣而不知所措的樣子,智恩和尚忍不住笑了。
“嘿嘿……大師父您笑了,這就好,這就好!大師父,您有什麼吩咐,小的這就替您去辦!”店小二眼見智恩和尚怒氣已消,不失時機地問道。
“智恩大師,您老人家息怒,就饒了他這回吧!”王世軒也看到智恩和尚怒氣漸消,也爲那店小二說起情來。
“哼……老和尚是在爲你出頭,連你都不介意了,我還生的什麼氣啊?”智恩和尚實在沒有想到,在一個店小二的譏諷之下,這王世軒竟能絲毫不以爲忤,安之若素地泰然處之,心下不由得十分佩服。
智恩和尚的臉色也緩和了許多,他對那店小二說道:“你起來吧!以後若是再這麼狗眼看人低,小心你那對狗眼!起來吧!”
“是是!大師父教訓的好,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您……您有什麼吩咐,小的即刻去辦!”那店小二的臉上,霎時間有堆滿了笑容。
“眼下倒真有吩咐你的事,給我們來一份西湖鱖魚,我們要嚐嚐鮮!”智恩和尚大聲地喝道。
“這這……這個小的真的辦不到啊!”店小二面露難色地說道。
“你這個小子,分明是死性不改,現在是想故意刁難我嗎?”智恩和尚聽到店小二出言拒絕,他又一次暴怒了。
“不不……大師父,不是小人故意刁難,實在是……實在是……這……這……不是……”那店小二在智恩和尚的暴怒下體如篩糠,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這西湖鱖魚每日定量之說我倒是知道,可是現在還未到中午,你這西湖鱖魚如何就沒有了?”智恩和尚看着店小二,大聲地罵道。
“不……不是……沒有……而是……都被人預訂了,一條也……也不讓賣啊!”店小二戰戰兢兢地說着。
聽了這句話,智恩和尚怒火中燒,又是一聲暴喝:“誰?到底是誰預訂了?”
“是……是……是……是浙東郡……郡王的千金……玉瓊……玉瓊郡主!”店小二無奈之下,顫抖地說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