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野雜種,爺爺們在這邊說話,礙着你娘什麼事了,要你這小雜種在這邊多嘴多舌?”
薛蟠本來就是個混人,之前的葉晧,那是太師府、皇后娘娘的人,他尚且能抱着幾分尊敬之心,但是對別人,他可不懂什麼是禮數。
幾句話,讓賈寶玉的不悅都消失了,同時,也讓之前說話的人,臉色瞬間變得和黑鍋一樣,陰沉的看着薛蟠。他旁邊的幾個家僕看主子受辱,更是蠢蠢欲動,似乎只待一聲令下就要衝上來打架一般。
只是薛蟠依舊仰着頭,一臉不屑的睥睨着對方,眼神挑釁。賈寶玉看了都覺得,要不是這貨現在是自己這邊的人,自己都有一種想揍他一頓的衝動。
“不知禮數的東西……”
對方面色變換良久,卻只回罵了薛蟠這麼一句。
薛蟠立時回道:“你爺爺就是不知禮數,你待如何?”
趁着薛蟠和對方對罵,賈寶玉低頭問賈璉對方是何人。賈璉道:“他是吳家的人,叫吳凡,他姐姐是宮裡的吳妃……”
吳妃,賈寶玉隱約記得,好像是皇帝后宮裡極爲得寵的一位妃子。既然他是吳妃的弟弟,難道和皇后不和,所以剛纔纔會與葉晧爲難?也不對啊,聽他剛纔話裡的意思,他對那個二皇子可是推崇的很,儼然就是狗腿子的樣子。二皇子可是皇后的嗣子。
“吳家家世如何?”
“家世?”賈璉冷笑一聲,道:“他爹只是個四品的武將官銜,不過是泥腿子出身!他敢這麼與我們說話,仗的不過是他姐姐的勢罷了。”
賈寶玉摸了摸鼻子,深深地感覺到了賈璉心內的那抹高傲,四品的官宦之家,在他口中只是泥腿子出身。
另一邊,薛蟠和吳凡已經動了肝火,眼看就要忍不住動手,賈寶玉連忙偏在薛蟠耳邊道:“讓他打,別還手!”
“哈?”
薛蟠回頭看着賈寶玉,很是疑惑。寶兄弟,我這可是在幫你出氣,你不和我一起揍他孃的一頓就算了,還叫我別還手等着捱揍?沒這樣的兄弟吧?
賈寶玉卻給他一個“相信我沒錯”的表情。
雖然還沒進熙園,但這裡怎麼說也是禮部爲太上皇收取記錄壽禮的地方,在這裡動手打了人,一個不敬太上皇的罪名就夠吳家吃一壺的了。
要是再因此搞丟了或者打壞幾件壽禮,壞了今天的宴會……想想吳凡他爹知道後的表情,賈寶玉就覺得一定很有意思。
吳凡已經逼過來,離薛蟠只有三步的距離,看他臉上的憤怒之色,賈寶玉毫不懷疑他下一秒就要朝着薛蟠撲過去。
“夠了!”
關鍵時候,那最前面禮部的趙姓郎中一拍案板站了起來,怒視幾人道:“太上皇壽宴,爾等安敢在此撒野?禁軍何在?!”
遠處果然已經有禁軍校尉發現此處的騷亂,帶着一隊軍士趕了過來。
賈寶玉遺憾的一嘆,卻毫不猶豫的上前請罪道:“大人恕罪,我們並非有意破壞太上皇的壽宴,只是此人實在太沒有教養,屢次出言挑釁我等。我們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大人多多擔待。”
趙郎中看賈寶玉生的文質彬彬,言行有理有據,且方纔未見他有出格的舉動,便不好斥責他,轉頭怒視吳凡道:“吳公子今日若非來與太上賀壽,而是來尋私仇的,還請離開,以免連累令尊,致使吳妃娘娘顏面受損,哼!”
吳凡被人當面訓斥,面色張紅,也不敢頂撞,因爲旁邊身披金甲,執堅銳的禁軍軍士虎視眈眈。他怕自己一個沒說好,就被這些不懂禮數的丘八拖走了。
惡狠狠的看了賈寶玉一眼,吳凡默不作聲的退回去了。
趙郎中便又回頭,同樣怒視薛蟠一眼,然後坐下道:“哪家府邸,壽禮爲何物!”
前面的人已經排完了,到了薛蟠。
雖然趙郎中語氣不太好,但薛蟠見他斥責吳凡,對他好感依舊大增,立馬屁顛顛的讓人把壽禮擡上去,然後笑嘻嘻的道:“我叫薛蟠,當年太祖皇帝始建紫薇院,掌政令要務,第一任紫薇舍人便是我家先祖……”
趙郎中看了薛蟠一眼,在京城做官,見過的聽過的達官貴人多了去了。一個祖上威風,如今卻漸漸沒落無名的薛家,自然不會讓他動容。
“壽禮爲何物?”
薛蟠一個眼神,薛家小廝便把蓋着的大紅綢揭開,頓時一個金光閃閃的大金佛出現在衆人的視線當中。
雖然在場的多半不是市井小民,但是這種與錢直接掛鉤的東西——金子,還是這麼大的一尊,還是足夠吸引人的眼球!
“這麼大的金佛,這薛家可真有銀子!”
“那當然,你難道不知道,這薛家受皇家廕庇,已經做了三代的皇商,家資何止百萬?這麼一尊金佛,於他們家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
“滋滋,原來如此。”
周圍傳來的竊竊私語聲,令薛蟠面上的得意之色更濃。賈寶玉都對薛蟠這樣的個性無語,財不露白啊,這種情況下,連賈寶玉居然都對薛家的財富有了一絲豔羨之心,何況他人。特別是薛家現在又沒什麼強勢人物,賈寶玉實在不明白薛蟠此時這番作態如何想的,或許真的是單純吧。
趙郎中眉頭一皺,眼中神色很是複雜,忍不住問了一句:“多重?”
薛蟠笑道:“不重不重,只有七十八斤。”
趙郎中抽抽嘴,再看了那金佛一眼,提筆寫到:
薛家:七十八斤大金佛一隻
自然立馬便有胥吏出言報送。
一斤十六兩,七十八斤金的金佛,單論價值就早過了白銀萬兩了!
古人常說腰纏萬貫便是富豪,如今薛家送一個禮就把富豪的全部身家送出去了。
吳凡看着胥吏們把那金燦燦的金佛擡走,眼中一抹陰狠、貪婪閃過。
小小薛家,居然敢當衆辱罵本公子,若是不叫你家毀財盡,本公子便不叫吳凡!
許是看出自家少爺的心思,他身邊的家僕提示道:“薛家倒是沒什麼,只是賈史王薛四家原爲金陵四大家族,關係牢固。那小子的舅舅便是如今的九省統制王子騰。”
“什麼狗屁四大家族,這裡可是京城……”
吳凡低聲道,然後也不願意在此多說什麼,將壽禮登記之後便帶人離開,只是路過薛蟠身邊之時,冷冷道:“滿身銅臭,俗不可耐!”
“王八羔子……”
薛蟠頓時大怒,賈寶玉拉住了他。見此吳凡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寶兄弟你拉着我作甚,這種人就該好好教訓他!”
賈寶玉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只得道:“你要是不怕被禁軍抓走,只管去打他便是。但是我可提醒你,舅舅如今可不在京城,到時候我看誰來救你。”
“呃,寶兄弟你別認真,我就是說說……之前你提醒我的時候我就明白過來了,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在這裡揍他,要揍也是改天找個機會,叫上一幫人,好好揍一頓解氣!”
薛蟠見賈寶玉生氣了,連忙安撫。
賈寶玉已經無力吐槽薛蟠此人了。和他交流越久,就越會被他的“憨”、“蠢”、“俗”等獨特性格驚豔到。但是,話又說回來,薛蟠此人,仗義或者就是他最大的優點了!
剛纔的事明明和他無關,他卻主動出頭替自己找場子,也不惜什麼得罪不得罪人的。
實話說,薛蟠這樣的人做不得知己,但是做一個朋友,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那個吳凡你要當心些,他不像個善類,以後遇到他多動點腦子,小心吃虧。”
“就那囚攘的還敢算計薛大爺不成?”
薛蟠滿不在乎,但見賈寶玉面色不好看,到底放低姿態道:“好了寶兄弟,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防着他些就是。”
在薛蟠心裡,賈寶玉確實比他聰明,嗯,只是一點點。這一點他承認,所以纔會願意多聽他說幾句,而且,他把賈寶玉當兄弟,是值得信任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