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王夫人的院裡,王熙鳳走進來,說榮禧堂後面的家宴即將擺好,請王夫人過去。
王夫人便起身,簡單收拾一番。
一時王熙鳳又問要不要派人去請薛姨媽和寶釵過來......
王夫人想了想,嘆道:“便不用去了吧,你寶兄弟婚事這件事情上,是我對不起你姑媽。她現在,恐怕也不願意過來......”
王熙鳳面上隨着露出遺憾之色,不過她心中卻想着:這下子寶玉那小子要失意了,以前就知道他小子對寶釵心心念念,也是,寶釵生的好,性子也好,誰不喜歡呢?
不過,這下子都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話又說回來,都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聽說那葉家的姑娘是京城第一才女呢,又是太師的孫女,也不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個標緻人物。
呸,怎麼這好事全都降臨到寶玉那小子一個人的頭上,老天爺也太偏心了些!
王熙鳳心中暗自嫉妒不已。
王夫人不知道侄女的心思,她收拾好之後隨着王熙鳳一同往西走,卻又想起什麼,道:“你這些年幫我管着家,辛苦勞累,又生了姐兒,大夫都說你身子虧了些,你總不能大意。
調養的藥膳,你都按時用了不曾?”
王熙鳳是要強的性子,最是不耐煩別人說她身子不好了之類的話。不過因爲是王夫人的話,她也不敢不聽,因此只笑道:“太太放心,我省得,那藥膳平兒天天催着我用,藥也每旬按時吃了的。”
王夫人點點頭,擡腳繼續往前,很快就來到榮禧堂後堂。
......
賈寶玉從薛家回府,發現府中在爲他舉行慶賀的家宴,雖沒說什麼,卻也實在沒有精力去歡慶這一倒黴的時刻。
草草的坐在席上應付了一番,便藉口太過勞乏、不勝酒力離席。
這般一來,便是之前不知道賈寶玉拒接聖旨的賈母,都發現了賈寶玉對於這樁婚事或許不太滿意,就遑論其他人了。
賈府多人精,許多人一猜,就知道,賈寶玉肯定是因爲寶姑娘的原因才如此。更多的人,又說肯定是因爲林姑娘的原因!
黛玉雖然離開賈府大半年了,但是沒有人忘記,黛玉在賈府的時候,賈寶玉和誰纔是最親密的。
對於這些猜測,賈寶玉根本無心去理會,或者說,他要的就是故意造成這一股輿論現象。
反正聖旨賈家已經接了,他也不會做什麼悔婚的事,但是沒有人規定,他心中必須願意......!
至於以後萬一葉蓁蓁要是進了府,會不會難堪和傷心,賈寶玉表示,他根本顧不上那麼多了。
因爲這一樁婚事,不但差點打破了他籌備了兩年的娥皇女英的戲碼,還讓他和二皇子之間,產生了一種根本上無法調和的矛盾!
可謂是對他的事業和愛情來了一次雙重打擊。
既然太上皇給他們賜了婚,以後便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鳥,豈能只有我一個人不討好?
所以,葉蓁蓁受點委屈,賈寶玉覺得,是應當的!
更有一點,賈寶玉根本也沒想過要和葉蓁蓁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秀恩愛,死得快,在此時賈寶玉看來,真的是如此。
他想着,要是他和葉蓁蓁關係不睦,只是礙於禮法和太上皇的威壓,勉強在一起,不知道二皇子心裡會不會好受一點......
至少,在確定二皇子的心結解開之前,賈寶玉都不會接納葉蓁蓁,這是他目前的想法。
對了,想起麻煩,賈寶玉才記起,寶釵這邊暫時算是穩住了。還有個小人兒在南邊,巴巴兒的等着他每個月去一次的書信呢。
那纔是個真正的大麻煩!
一旦哭起來,能夠把人的心都給哭碎了。
她要是知道賈寶玉背叛了他們的約定,要和別人成親了,不定會哭的個怎麼樣兒呢。
不過好在,黛玉不比寶釵,沒有離他而去的風險,他不需要把在寶釵身上使過的手段再耍一遍。
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安撫住黛玉,不讓她太傷心而已。
但是怎麼個安撫法,也是個大傷腦經的問題!
想起“所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賈寶玉覺得,這件事,黛玉從他嘴裡得知所有原委,比從旁處聽來,然後自己胡思亂想要好的多,因此提筆寫道:
“黛玉吾妹,見信如晤。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距上月會晤,算來又過了九十餘年矣......
......
愚兄近來遭遇困境,幾不能活命,還需得吾妹早日歸來,解救汝兄於生死危難之間。
只因汝兄仙資絕世,才華蓋壓世人,便如天上明星,巍然不動,卻已受人間萬姓景仰。
此等凡夫俗子之仰望,兄自能泰然處之,視若等閒。
然終有一等宵小之輩,仗着家中權勢,欲摘取天上星辰,供其私人褻玩。
此等焚琴煮鶴、清泉濯足之舉,愚兄誓不能從。
奈何賊人勢大,又得聖人相助,若愚兄強行逆之,恐只能身死道存......
此誠危急存亡之秋,望吾妹速回相救。
切盼。
汝可憐的二哥哥頓首。
景泰十二年冬月十六日晚。”
賈寶玉滿意的收筆,忽然警覺旁邊有人,他迅速遮住信件,擡頭一看。
只見探春伸着一張明媚的臉蛋,一臉問號的站在他的旁邊,被他誇張的動作驚起,立馬就問:“二哥哥,你這都寫的是些什麼呀?”
賈寶玉這才擡起手臂悄悄一看押着的信箋,還好,之前自己給黛玉寫的那些肉麻的話都被壓在了下面兩頁紙上。聽探春的口吻,應該只看見了最後一段莫名其妙的話而已。
“沒什麼,寫着玩呢。”
賈寶玉敷衍了事,說完似乎還怕探春來搶,所以快速的將信箋裝入信封當中,藏進懷裡。
心中感慨,幸好過來的是探春,要是換做湘雲那小妮子,估計之前就趁自己不備,搶去看了。
探春見狀,沒好氣的道:“不就是給林姐姐寫的信嘛,寫的奇奇怪怪的,還怕人瞧!”
賈寶玉便教訓她道:“三妹妹難道不知道私自窺探他人信件,是很不道德的行爲嗎?”
探春這才臉紅了,弱弱道:“我就是看二哥哥寫的認真,沒好意思打擾,所以......”
“所以你就偷看?”
“哼,我就看了,二哥哥給林姐姐寫信那麼勤,我是你親妹妹,也沒見你給我寫過一封信!”
探春也羞惱了,反客爲主,指責賈寶玉重色輕妹的行爲。
“呃,‘我’沒給你寫過信嗎?”賈寶玉有些意外。
探春便瞧着她,眼中的意思是“有沒有你還不知道?”
“好吧,改天我單獨給三妹妹寫一封萬言信,彌補我這些年來的過失好了吧。
真是,天天待在一處還要我給她寫信......”
賈寶玉嘀咕着站起來,出書房而走。
探春本來非常高興的臉蛋,在聽到賈寶玉的嘀咕之後,頓時惱怒了,在後面大聲道:“上次二哥哥去了山東半年之久也沒給我寫過!!”
房門外,賈寶玉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想想,她說的沒錯啊......
唉,看來自己真的是個無利不起早的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