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丫頭,差人去問問,咱們家廚房裡什麼時候換了廚子了,我竟是不知的?”
賈母看着一衆小輩們吃的如此歡暢,心中更是高興,連聲介說道,
“就說我說的,今兒這蟹做的極好,讓鴛鴦去打賞他五兩銀子,讓他再瓷瓷的煮上幾盤,讓外面的丫頭們和東府裡的都一起嚐嚐。”
王熙鳳聞言,忙忙的答應一聲,正要轉身離開,卻被史湘雲一把拉住,笑着說道:
“鳳姐姐去廚房裡是再問不出來的。”
衆人越發好奇,迎春道:
“莫非是雲丫頭親調羹湯不成?我竟不知,咱們的史大姑娘還有這般的本領!”
“卻也不是我。”
湘雲擺着手說道:
“你們放着眼前的高人竟都不知麼?”
說着,史湘雲用手遙遙的一指,衆人連忙看去,卻是天井中的那一桌。
“莫非是芸哥兒?”
寶釵第一個反應了過來。湘雲拍着手笑道:
“說的是呢!早間我怕丫頭婆子們偷懶,故特意想去廚房裡看着,沒料到剛剛兒走到後窗邊,就看見這個新來的芸二爺正低着頭在砧板上做蟹,腰間還圍着一圈粗麻布,上面星星點點的盡是麪粉屑子,我當時差點兒就要笑出聲來,可是看着他那仔仔細細,煞有介事的樣子,又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兒來……”
“難怪你竟不怕,原來早就得了虛實!”
林黛玉一雙妙目斜斜的瞥了一眼遠處的賈芸,嘴角上掛起一絲譏嘲的笑意,
“不過,咱們這位芸二爺可是能幹的緊,寫一手好戲文,膾一道好螃蟹,果然和咱們寶姐姐一樣,都是雜學旁收的。”
寶釵臉上一紅,知道自己和賈芸之事,大約園子裡的姑娘們都略得了一絲兒風聲,這會子,聽黛玉一語雙關的點出來,除了懵懂不知的湘雲,都是會心一笑。
“既如此,讓芸哥兒過來吧。”
賈母朝王熙鳳吩咐一聲,鳳姐兒連忙喊人將賈芸叫來。賈母笑問道:
“聽雲丫頭說,這道蟹卻是你的手藝?不知有什麼名色沒有?”
“叫做‘面拖蟹’!”
賈芸一邊答着,一邊朝湘雲看了一眼,不知道她卻是如何知曉自己下廚之事。
“嗯,倒也貼切,卻不知有什麼出典?”
賈母興致勃勃的追問,賈芸連忙說道:
“其實只是南方鄉下人的做法罷了。這大蟹自來價貴,一般人家哪裡能買這許多來,往往一大家子的統共不過煮上四五隻,還要細細的吃上兩三天才罷。後來,卻不知誰想出了這個辦法,在蟹碗裡調入麪粉毛豆,煮出這麼一大鍋來,既能解饞又吃得飽,於是就流傳開來,倒成了名菜。”
“阿彌陀佛!”
薛姨媽似乎有所觸動,嘆着氣說道,
“這小門小戶的雖是生計不易,卻終是能想出法子度過去,不像咱們,家大業大,可是真正危難的時候,誰個又能出謀劃策的……”
賈母聞言,眉頭一皺,連忙一把攬過了話頭,笑着說道:
“你且放寬心吧,寶丫頭是個懂事的,將來好好兒的招贅一個讀書種子,總不至於塌了薛家的檯面!”
說着,不待薛姨媽回答,又轉向賈芸道,
“趕明兒有空,芸哥兒去教教咱們的廚子,乾脆多做一些,給府裡其他人也嚐個鮮纔好。”
“是!”
賈芸一口答應,便要退出,薛姨媽卻突然讓出了一個位子來,只叫賈芸上席。這下子,一衆姑娘們更是心有靈犀的低低鬨笑一聲,把個寶釵羞得掩面無語。
說說笑笑,不由已是午後,王熙鳳伺候着賈母、王夫人等回了各自的屋裡,丫頭們也漸漸散開,史湘雲這才從袖子裡取出一張紙來,用針綰在牆上,賈芸湊上去一看,果然如原著中所寫,卻是十二個有關於菊花的詩題,身後的寶玉連聲評說“新奇”、“難做”,湘雲又把不限韻的緣故說了一番,衆人這才釋然。
“詩題都在這裡了,咱們今日只要七言律詩,誰能哪一個便做哪一個,有力量者,十二首都做了也可,不行的一二首也可,捷足高才者爲勝!如何?”
聽了寶釵所說的規矩,黛玉、探春、寶玉都是連連點頭,迎春、惜春等雖自忖比不上薛林等人的才華,聽着這個意思卻也寬鬆,寶釵見衆人並無異議,又轉頭看着湘雲和賈芸兩個說道:
“前幾日探丫頭開海棠社時候,你們都不在,今日卻要補上,別人都還好說,你們卻是一定要寫的。”
史湘雲本有詩才,自不介意,只苦了賈芸一臉愁色地搖頭說道:
“我實不善吟詠,還是隻在旁邊爲大夥兒斟酒助興吧。”
“芸哥兒何必謙牧。”
旁邊的賈寶玉高聲說道,
“記得當日稻香村一會,連東平老王爺都對你的詞作誇讚不已,今日菊花七律,不過也是牛刀小試而已,平素裡常聽得寶姐姐說你如何高才,我雖信服,奈何顰兒和三妹妹她們卻終是不肯相信哩,今日裡,正好藉此機會大展奇才,也不枉費了老祖宗和老爺夫人對你的青眼不是!”
聽着寶玉滔滔不絕的勸說,賈芸不由莞爾。
這話裡前半段還好,到了後半段竟是隱隱的有了些嫉妒之意在裡面,說什麼黛玉探春不肯相信,其實只怕最不服氣的還是他自己吧,尤其府裡一衆長輩們話裡話外都在撮合寶釵和自己兩人,更是難免讓他有些失落,不過,想想自己居然能讓榮國府這隻人人捧在手心裡的“金鳳凰”產生如此的念頭,倒也頗值得驕傲一番了啊。
果然,寶玉話未說完,釵黛雲探幾個早已聽絃知音,抿嘴一笑。沉默了片刻,終是黛玉替寶玉解了圍,站起身對着賈芸說道:
“前些日子,我也曾聽寶姐姐說過你的那些戲文,關目雖是精巧,可惜裡面只有賓白,全無填詞作詩,見不得真功夫,今日裡,芸二爺倘能做出一首好詩來,我們才服了你!日後詩社雅集,必不缺你的一張邀箋,如何?”
賈芸見黛玉爲了維護寶玉,如此叫陣,不由生出一絲執拗的心氣來,聞言只是一笑道:
“那便勉附驥尾,姑且一試吧。”
探春在旁邊又說道:
“既如此,你們也須各自起個雅號方可。”
湘雲道:
“我家雖有幾處軒館,我又不住,借了來也沒趣。”
李紈道:
“適才老太太說家裡曾有一個枕霞水閣,難道不是你們家的?依我說就叫‘枕霞舊友’,可還使得?”
衆人一致稱讚,又說起賈芸,寶釵道:
“芸哥兒既然住着雪芹軒,那就叫采芹生吧!”
黛玉笑道:
“你們看看,老太太剛說要給她找一個讀書種子,寶姐姐就急着要芸哥兒去泮宮采芹了呢!”
衆人掌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李紈更是拉着黛玉的手說道:
“真真這個顰丫頭的嘴,最是厲害不饒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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