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六個面無表情擺明了來者不善的健婦,素來柔弱悲春傷秋也會落淚的黛玉,卻沒有驚慌恐懼。
她居然轉頭和紫鵑對視一眼,而後抿嘴一笑。
崔義家的莫名其妙,那六名粗壯健婦也皺起眉頭來。
和她們料想的不一樣……
然後衆人就見黛玉和紫鵑主僕二人,轉頭看向了抄手遊廊盡頭。
遊廊盡頭,本是內宅禁地,卻不知爲何會出現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
別說崔義家的和那六個健婦,就是嶽姨娘都懵了,她都不知道家裡何時來了這兩人……
紫鵑看起來頗爲高興,對黛玉激動笑道:“姑娘瞧瞧,我就說三爺是一等一的英雄,又把姑娘放在心上,斷不會料錯的,怎麼樣?”
黛玉羞澀一笑,沒好氣道:“再亂嚼舌頭,仔細你的好嘴!”
這邊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已經走了過來,都是勁裝打扮,連女孩子也是。
男子英俊瀟灑,不過懂規矩,臉上雖然笑的燦爛,卻不往黛玉、紫鵑方向看一眼,只是樂呵呵的看着那六個健婦。
女子身量小巧,面色卻十分冷峻,走到黛玉等人面前,擡腿一躍,躍過欄杆。
男子站定,對那六個已經覺得不妙的健婦燦爛笑道:“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六個健婦臉色陰沉,似想往後退,可跳下來的那個年輕女子卻已經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動起手來。
她一個箭步加速上前,屈膝躍起,膝蓋狠狠撞在了當頭一名健婦的腹部。
力道之狠,讓那名健婦連慘叫聲都發不出。
男子見怪不怪,倒是黛玉紫鵑兩人,眼睛睜的溜圓。
她們從未想過,世間還能有這般女兒家!
女孩子一擊得手並不停歇,落地之後,避開另一健婦吼叫抓過來的大手,小手穿過對方手臂,精準的抓在對方髮髻上,猛然往下一扯,左腳同時擡起,對方慘叫歪倒,卻讓太陽穴正巧對上姑娘腳尖,悶哼一聲,健婦倒地……
剩餘的四個健婦見狀,齊齊伸出雙手猙獰成爪,抓向女子。
女子卻往一旁避讓開來,跑了幾步,雙腳踩上游廊庭柱連點幾下,而後猛然折身,迎上撲來的兩個婦人。
健婦猝不及防下,躲也沒處躲,就見兩隻腳丫迎面踹來。
“砰砰!”
力道奇大的兩腳,將兩個婦人踹的仰翻栽倒,眼睛一翻昏迷過去。
最後兩個婦人終於認清了形勢,轉身就跑,可年輕女子連追兩步,兩隻小手往並排逃跑的健婦腦袋兩側一叩,就聽“嗙”的一聲,兩個大腦袋撞在一起。
兩人跑着跑着,就暈倒在地……
年輕女子解決罷,折返回抄手遊廊,對滿臉諂媚討好的年輕男子道:“速戰速決。”
男子領命:“尊令!”
說罷,對崔義家的道:“帶我去前面。”
崔義家的如夢初醒,忙點頭,領着男子離去。
等他們消失後,嶽姨娘才長呼一口氣,拍着胸口道:“天老爺!真是開了眼了……”又激動的問黛玉:“姑娘,這都是你那位表哥哥安排的?真是……真是了不得!他慣會神秘了,走之前就誆了我一天,如今又藏下一手!”
黛玉卻好似沒聽到一般,她簡直用崇拜的小目光看着動手的女孩子,道:“李家姐姐,你怎麼這麼大的力氣?”
年輕女子正是展鵬的心上人,亦是他的小師妹李蓉。
賈琮大軍壓進揚州府,怎會不考慮到打草驚蛇?
他要的就是打草驚蛇,但也擔心有人狗急跳牆。
所以提前安排了展鵬和李蓉二人早一步至揚州府相助。
只要某些人還沒喪心病狂到舉起造反的地步,這兩人就足夠用了……
……
崔義家的領着笑容燦爛的展鵬快走至二門,忍不住提醒道:“這位哥兒,外面有不少人,四五個呢,有人還帶着刀,你一個人……”
展鵬側目看了眼崔義家的,笑了笑,道:“大嬸,就那些臭豆腐爛瓜皮,再多也沒用。快點,忙完這頭,外面纔是最熱鬧的,我可不能缺席了。”
崔義家的也不知該說什麼,領着他出了二門。
二門外,那個強勢的僕人領着三個人正在等候,旁邊有一架馬車。
鹽政衙門分掌侍御史詹敬面色陰晴不定的站在一邊,眼神有些頹喪。
今日事畢,無論如何,他都沒有好下場。
就算白家勝了,他在士林中的名聲也完了……
正當這時,衆人聽到裡面的說笑聲,爲首的那位僕人眉頭明顯皺起,感到意外。
不過也沒多想,以爲是發生了什麼漏子,本來在外面逛的賈璉提前回來了……
展鵬大方方的自垂花門中走出,目光掃視了一圈後,燦然一笑。
雙手往後腰處一劃,雙腳如在地上寫字般腳走龍蛇,就滑了過去。
見此,其貌不揚的僕人面色大變,猛然往後退去。
可是哪裡還來得及,原本掛着人畜無害展鵬一瞬間凌厲的好似一輪太陽。
雙手舞動的兩把細長彎刀,更是奪目耀眼!
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有某種強大到無可匹敵的天賦。
展鵬當初一個人一雙刀,生生在劉昭的天羅地網下,從金陵殺到粵州。
靠的,就是這種無可匹敵的刀法天賦!
這僕人本是白家外務管事,手下掌着不少好手,就是他自己,也有些不俗的武技。
可惜,這世間大部分人的天賦總是平凡的,哪怕優秀,也難出衆。
而他們卻遇到了展鵬……
“啊!!”
“混帳……”
“該死!!”
幾聲慘叫相繼響起後,待展鵬雙手往身後一抹,“咔”的一聲,雙刀重新收回,地上已無活口。
只餘鹽政衙門分掌侍御史詹敬面色慘白的站在那裡,見展鵬一步步靠近,詹敬色厲內荏強撐道:“本官乃朝廷命官,你想做什麼?”
展鵬笑道:“巧了,我也是!”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對牌,上刻錦衣衛三個篆字。
見詹敬面色一白,展鵬笑容轉冷,罵道:“狗東西,等大人回來再同你算賬。”
雖被當面辱罵,可詹敬心裡卻是一鬆。
他就怕這會兒眼前這個殺神當場給他殺了……
然而沒等他慶幸完,就見展鵬冷笑一聲,擡腳一腳踹他肚子上。
詹敬一個文官,哪裡受得住這等打擊,倒飛而起撞在牆上,緩緩滑落,腹中痛入火燎刀絞,頭一歪,昏了過去。
這時,前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展鵬回頭看去,就見數十餘鹽政衙門的鹽丁遲遲方至。
看到滿地血河屍體,和昏迷不醒的詹敬,衆人大驚。
不過沒等他們動作,展鵬再將身份對牌舉起,厲聲道:“詹敬勾結私鹽販子,欲圖劫持林家小姐以自保,本官奉錦衣衛指揮使之命,前來相救。爾等有不怕抄家滅族的,只管上來!”
聽他如此說,鹽丁們頓時猶豫了。
他們不過吃一碗公家飯,又不是詹敬的私兵,哪裡肯爲他送命?
只是……還要保證展鵬所言不虛。
展鵬將手中對牌丟給爲首的一個鹽丁隊正,讓其查驗幾番後,方將將取信於人。
鹽丁隊正本還想讓展鵬留下,等錦衣衛指揮使率部前來後再放人。
展鵬哪裡肯留,還鄙視人家:“外面馬上就是百年難遇一次的大戲,你們還守在這?”
鹽丁隊正見他大大咧咧一個人,竟真的猶豫了起來,問道:“什麼大戲?”
展鵬嘿了聲,拍胸脯道:“安排好人手看好這裡,想看熱鬧順利立個大功的,就隨我來。”
鹽丁們左右彼此看了看,雖然都覺得有些荒唐,可是……
看看一臉陽光自信的展鵬,竟都動了心……
也不得不說奇妙!
……
“駕!”
“駕駕!”
展鵬帶着那個鹽丁隊正和五名鹽丁,一起騎馬往揚州府廣陵縣打馬而去。
廣陵縣位於揚州府主城區西側,兩者接壤的官道處,有一茶驛。
茶驛前,黑壓壓的一衆身着玄色錦衣的緹騎。
雖已是深秋,馬匹甩着響鼻,滿身大汗。
緹騎們同樣如此。
茶驛內有四五個夥計,一個婦人。
幾個人亦是忙碌的滿頭大汗,大鐵鍋燒的沸水滾滾,灌入一壺又一壺中,再放入茶葉,沏好茶送與諸人。
只可惜,任憑他們如何勤快,也無法供給一千多人馬的飲水。
“籲!!”
數騎自東而來,正是展鵬一夥。
翻身下馬後,展鵬招呼着明顯拘束起來的幾個鹽丁,然後往茶驛內走去。
“大人,事已辦妥!”
走入茶驛,展鵬對正中間一個桌子上的客人拱手笑道。
那少年不是賈琮,又是何人?
賈琮聞言點點頭,啜飲了口茶水後,問道:“果真有人去叨擾鹽政衙門?”
展鵬嘿了聲,道:“幾個不知死活的,派人去接林鹽政家的小姐回勞什子白園做客,被我殺了了賬。”
說罷,展鵬乾咳了幾聲。
賈琮擡眼看去,見展鵬衝其嘿嘿傻笑了幾聲,嗓子有些乾啞。
賈琮自桌面上翻過一隻茶盞,倒了盅清茶後,遞給他。
展鵬笑着接過,一飲而盡。
又與賈琮介紹了那個鹽丁隊正和幾名鹽丁。
賈琮也沒有怠慢,點了點頭。
走出茶驛後,賈琮看了看天色,嘆息一聲,道:“你原跟我說,這裡有個茶驛不錯,可以落腳。我本想請諸位兄弟喝口茶,如今看來卻是來不及了。”
展鵬慚愧的抓了抓腦袋,想解釋什麼,卻聽賈琮對張赫、白齊、沈炎、李謙、周青、王亞龍六大千戶厲聲道:“即刻出發,按原定戰略突襲!
今夜,揚州城內不封刀,殺盡鹽賊!!”
“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