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被索科夫從睡夢中吵醒,顯得很是不耐煩:“索科夫同志,外面有什麼動靜,值得你如此大驚小怪,既然聲音是從東面傳來的,沒準是莫斯科方向派出的坦克部隊。你若是不想回去睡覺,我可以安排你出去站崗。”
莫名其妙回到這個時代,本來就是讓索科夫煩心的事情。更何況再過幾天,人類戰爭史上最大的殲滅戰,即將在這一區域展開,他做夢都在考慮如何擺脫危險,誰知這位上尉聽到外面傳來的額動靜,不但沒有引起必要的警惕,反而還一廂情願地認爲,外面坦克、裝甲車的發動機轟鳴聲,是蘇軍的坦克部隊。
想到這裡,索科夫暫時忘記了自己與上尉在身份上的差距,板着臉說:“上尉同志,我提醒您一句。雖然動靜是從東面傳來的,但卻不見得是我軍的坦克部隊,沒準是德國人從其它方向派來的部隊,準備對我軍實施合圍的。”
兩人的聲音把睡在旁邊的安德烈吵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睡意朦朧地說:“索科夫同志,你是不是半夜睡糊塗了,跑到這裡來和上尉吵架。我看你還是快點回去休息吧,別影響其他同志的休息。”
睡在旁邊的幾名戰士,同樣被說話聲吵醒。當他們睜開眼睛,看清楚與上尉發生衝突的人是索科夫時,臉上都露出吃驚的表情。雖說索科夫是新兵,但他今天給大家找到了住處和食物,算是對大家有恩,若是他與上尉真的吵起來,自己是幫還是不幫,既然左右爲難,倒不如閉上眼睛裝睡,權當沒有看到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上尉,”索科夫可不覺得以自己一個新兵的身份,能指揮得動全連的七十多號人,所以必須想辦法說服上尉,讓他立即發出戰鬥警報,讓所有人都做好戰鬥準備,免得被德國人打個措手不及:“如今是戰爭期間,就算從東面來的部隊,有可能是自己人,但也不排除是德國人的可能。若是不讓戰士們做好戰鬥準備,萬一德國人偷偷摸上來,我們就有全軍覆沒的可能。難道您打算當德國人的俘虜嗎?”
索科夫的最後一句話,成功地激怒了上尉。他猛地站起身,怒氣衝衝地說道:“什麼,你說我想當德國人的俘虜?如果我有這樣的想法,就不會帶領彈盡糧絕的部隊,硬生生地殺出德國人的包圍圈。”
安德烈看到兩人又要吵架,連忙起身打圓場:“上尉,上尉,您彆着急,我覺得索科夫說的也有道理。如果來的真是德國人,我們窩在碉堡裡不動彈,沒準會被摸上來的敵人打個措手不及。”
“安德烈,把大家都叫起來。”索科夫見上尉站在那裡不吭聲,便繞過他直接向安德烈發號施令:“讓所有人都做好戰鬥準備。若是來的真是自己人,我甘願向上尉賠禮道歉。”說完,不等安德烈說完,他就轉身走出了這座碉堡。他的想法很簡單,自己先回自己所在的碉堡,讓裡面的人做好戰鬥準備,就算安德烈不肯配合自己,等德國人摸上來的時候,也可以憑藉重機槍火力對他們實施火力壓制。
索科夫回到自己的碉堡時,裡面的阿列克謝等人已經醒了。
見到索科夫回來,阿列克謝好奇地問:“索科夫同志,我剛剛看到你起身後,就直接跑出去了,出什麼事情了嗎?”
索科夫板着臉,表情嚴肅地說:“如果我的猜測沒錯,我們的附近出現了德國人。”
“啊,我們的附近出現了德國人?”這個碉堡裡除了索科夫有戰鬥經驗外,其餘的人都是剛入伍不久的新兵,得知附近出現了德國人,不免變得有些驚慌失措:“他們會發現我們嗎?”
“如果德國人只是路過,也許不會太留意這裡。”索科夫對衆人說道:“我擔心的是,他們會將這裡作爲一個據點,肯定會派人來佔領這裡,到時候和他們的戰鬥就不可避免。”
阿列克謝等索科夫說完之後,試探地問:“索科夫,上尉知道此事嗎?”
“你以爲我剛剛出去是做什麼?”索科夫盯着阿列克謝說:“我就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才跑過去通知上尉,請求他立即發出戰鬥警報,讓所有人都進入各自的戰鬥崗位。”
“上尉怎麼說的?”
“上尉對我的說法似乎不太相信,還說我大驚小怪。”
“那我們怎麼辦?”阿列克謝問道。
“我們這個碉堡所在位置的視野很好,完全可以用機槍火力阻止敵人靠近碉堡羣。”索科夫說道:“只要我們的槍聲一響,上尉自然就會明白,我沒有謊報軍情。”隨後,索科夫就開始安排衆人做好戰鬥準備。
見索科夫在碉堡裡發號施令,阿列克謝不免有些擔心地說:“索科夫同志,沒有得到上級命令前,我們就做戰鬥準備,合適嗎?”
“阿列克謝,”索科夫心裡很清楚,要想讓碉堡裡的所有人都聽自己的命令,首先要說服的就是阿列克謝副射手:“難道沒有命令,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德國人佔領我們的陣地,讓我們都成爲他們的俘虜嗎?”
聽到索科夫的這番話,衆人都沉默了。雖說從戰爭爆發到現在,蘇軍一直在節節敗退,但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當俘虜。
過了好一陣,阿列克謝開口說道:“索科夫同志,我都聽你的,這就做好戰鬥準備,等德國人上來之後,我再配合你消滅他們。”
十幾分鍾之後,有八輛三輪摩托車出現在視野裡,車上坐滿了德國兵。
索科夫心裡在盤算,待會兒開槍射擊時,先開槍打掉最前面的摩托車,接着打最後面那輛摩托車,等前後的通道被堵住之後,再用機槍火力慢慢收拾剩餘的敵人。
摩托車隊在路上停了下來,除了騎摩托車的摩托車手外,其餘的士兵都下了車,圍在一名軍官模樣的人四周,似乎在等待他的命令。
那名軍官朝路邊走了兩步,望着碉堡羣這邊,似乎在琢磨裡面是否空無一人。
軍官站在路邊看了一陣後,向那些士兵揮揮手,示意他們到碉堡羣看看。
見到士兵們端着槍朝碉堡走來,索科夫不假思索地扣動了扳機。
在噠噠噠噠的射擊聲中,正在行走的德國兵頓時倒下了五六個。剩下的見勢不妙,立即趴在了地上。由於路邊有半人高的雜草,他們一趴下,索科夫就看不清他們的具體位置。
不過這一點難不住索科夫,既然德國人趴下後看不清位置,他就把射擊目標換成了那些還坐在摩托車上的摩托車手。重機槍射出的子彈像犁地的犁一般,從第一輛摩托車犁到了最後一輛,除了兩名機靈的摩托車手及時跳車逃生外,另外幾個摩托車手都被打死了。
趴在路邊的軍官,見整個碉堡羣裡就只有最西邊的碉堡在射擊,以爲其它的碉堡沒人,便向附近的部下打手勢,讓他們分散開來,試圖從不同的位置接近索科夫所在的碉堡。
然而當他們剛站起身沒有多久,其餘的碉堡也開始射擊了。驟然射擊的輕機槍和步槍形成的火力網,又打倒了七八名。
軍官做夢都沒有想到,不久前還一直沒有動靜的碉堡裡,居然也有人,而且火力還更加猛烈。見自己的部下損失了大半,再繼續打下去,恐怕誰也逃不了,連忙發出了命令,讓活着的士兵撤退。
下面的德國人剛開始撤退,索科夫就看到附近有人從碉堡羣裡衝出來,直接撲向了公路上的德軍殘兵。
面對衝鋒的人羣,索科夫真是無力吐槽,這麼多人擁擠在一起不說,還遮擋住了自己的射界。爲了避免誤傷自己人,無奈的索科夫只能停止了射擊。
見索科夫停止了射擊,阿列克謝不解地問:“索科夫同志,你怎麼不打了?”
“沒法打了。”索科夫指着正衝向德國人的那羣烏合之衆,無奈地說:“你瞧瞧,他們擋住了我的射界,假如我繼續射擊,能不能打到敵人,我不太清楚,但肯定會誤傷到自己人。爲了避免誤傷自己人,我只能選擇停火!”
索科夫剛結束完,上尉就一頭闖進了碉堡,厲聲問道:“索科夫,爲什麼停止了射擊?”
“上尉,不是我不想射擊,而是沒有辦法射擊。”索科夫只能把剛剛對阿列克謝說的話,向上尉再次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們連裡的戰士都是剛招募的,沒有經過軍事訓練,也沒有任何的戰鬥經驗,所以衝鋒時會亂成一團。下面的敵人基本已經喪失了抵抗,他們衝下去肯定能取勝。可要是遇到德國人有組織的抵抗,恐怕他們會付出不小的代價吧。”
上尉聽完索科夫的話,沉默了良久,纔開口說道:“索科夫,你說的沒錯。我們戰士缺乏訓練,這樣在戰場上很容易吃虧。等消滅了這些敵人,我會組織大家進行訓練的。”
上尉在離開碉堡時,停住了腳步,扭頭對索科夫說:“索科夫同志,不久前的那件事,我向你表示歉意,你是正確的。如果不是你果斷地開槍射擊,沒準我們會吃大虧。”
公路上的戰鬥沒有任何的懸念,很快就結束了。
24名德國兵除了兩名當了俘虜外,其餘的都被打死。而連隊也有三名犧牲,五人負傷。繳獲了7支衝鋒槍,1支手槍16支步槍。
得知戰果之後,碉堡裡的戰士個個喜笑顏開,但索科夫卻是愁眉不展。己方佔據有利地形,又有人數上的優勢,而且打的是伏擊,卻付出瞭如此大的傷亡。若是遇到同等兵力的敵人,恐怕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過了沒多久,安德烈來到了碉堡裡,對索科夫說:“索科夫同志,上尉叫你,你跟我來吧。”
來到上尉所在的碉堡,心情很好的上尉過來和索科夫握了握手,笑着說:“索科夫同志,我們能取得這樣的勝利,你是功不可沒的。等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向上級爲你請功的。”
按照上尉的想法,把榮譽看得比生命更寶貴的蘇聯人來說,聽到他所說的這番話,肯定會激動得淚流滿面。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索科夫,卻表現出與他年齡不符的冷靜。
“索科夫同志,”上尉試探地問:“我們打了勝仗,但你似乎並不高興啊。”
“上尉同志,在戰鬥打響前,我聽到遠處有裝甲車輛行駛時所發出的轟鳴聲。”索科夫見上尉因爲這場小勝而沾沾自喜,連忙提醒他說:“但被我們所消滅的只是二十幾個乘坐摩托車的士兵。”
聽索科夫這麼說,上尉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索科夫同志,你的意思是說,這些被我們的消滅的士兵,不過是德軍裝甲部隊派出的偵察小分隊?”
“我覺得這種可能非常大。我想德國人的裝甲部隊連夜行軍,可能覺得有些疲倦了,便在距離我們這裡不遠的地方停下休整。”索科夫見上尉領悟了自己的意圖,便點着頭說:“而這支摩托化分隊不過是他們派出的偵察人員,我們這裡槍聲一響,遠處的敵人肯定就聽到了。我相信要不了多長時間,德國人的裝甲部隊就會開到這裡,到時我們將會面臨一場異常殘酷的戰鬥。”
“那我們該怎麼辦呢?”上尉問道。
“讓戰士們都躲在碉堡裡。”索科夫無奈地說:“我仔細查看過,碉堡都是一兩米厚的鋼筋混凝土建築,就算德軍用坦克炮進行轟擊,也無法將碉堡摧毀,躲在裡面應該是比較安全的。”
他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安德烈:“當然,我們也不能一味地進行消極防禦。我們如今不是有一門45毫米反坦克炮麼,完全可以用來摧毀來犯的德國坦克,給敵人造成巨大的損失。”
安德烈等索科夫說完,有些擔心地問:“索科夫,你說,我們會不會犧牲在這裡?”
“安德烈,說實話,我不清楚。”索科夫搖着頭說:“我們已經與上級失去了聯繫,想必得不到任何的支援。就憑我們現有的力量,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遲滯地敵人的前進速度,使他無法快速地推進了基輔地區,爲我軍的主力爭取更多的時間。”
“這麼說來,等待我們的將是犧牲的命運。”安德烈表情黯淡地說:“沒準下一場戰鬥,就是我們最後的戰鬥。對吧?”
“安德烈,你說的這種可能很有可能是真的。”索科夫說道:“所以我們要有心理準備,做好隨時犧牲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