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禮含笑拍拍陸錚的手,“怎麼樣,辛苦不辛苦,這幾天。每天在臺下聽我念老人經,很無趣吧?”
陸錚笑道:“怎麼會,您講的東西很給人啓發呢,這不,我就在琢磨着農村收糧打欠條的事。”
尤金禮微笑道:“哦?有什麼心得,和我說說。”
陸錚笑道:“就是胡思亂想,也不成熟,不敢在您面前班門弄斧,免得貽笑大方。”
尤金禮就笑着用手指點點陸錚:“你呀,越來越有陸書記的範兒,謙虛。”旋即,看到了陸錚桌上攤開的筆記本,便走了過去,說:“怎麼樣?是這幾天會議的筆記麼?有沒有個人私隱,沒有的話我倒要取取經,看看我講的怎麼樣?下面同志們聽得怎麼樣,這纔是最客觀的東西呢。”
陸錚笑道:“不是筆記,不過,您看看吧。”
這邊兩人說說笑笑,那邊唐根水湊到劉達才身邊問:“這人是誰啊?和咱陸縣長挺熟?”他見劉達才驚詫表情,覺得劉達才應該認識剛剛進來的這位很有氣勢的領堊導。
劉達才被他捅了幾下胳膊,才猛地打個冷戰回神,壓低聲音道:“農業部的尤部長。”唐根水這纔想起,他進過一次會議現場,給陸縣長送材料去,怪不得覺得這人面熟呢,可不是,當時會議還未開始,就是這位尤部長,在主席臺上剛剛就坐。
等等,農業部尤部長?唐根水突然也打個激靈,再看那邊陸縣長和尤部長說說笑笑的樣子,驚訝的再合不攏嘴。
尤金禮看着陸錚的筆記本,神情漸漸凝重,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一頁頁翻下去,看到最後,筆記頁一片空白,擡頭問:“沒了?”
陸錚筆記本上,是對於農村打白條現象的剖析。
陸錚寫道,農副產品收購資金問題一直是農村資金矛盾中的突出問題,也是關係到農業發展與農村穩定的全局性問題。而如何解決這個間題,已研究多年,措施辦法也提了不少,但是農副產品收購資金問題仍未得到解決,收購資金缺口年年增大,收購資金佔壓嚴重,循環不暢,間題一年比一年嚴重,不僅抑制了對農業和農村一些重點有效需求的資金投入,而且給農業銀行資金營運也造成了極大壓力。
更嚴重的是,“白條子”如果屢杜不絕,愈演愈烈,對政治局勢的穩定也會有一定影響。因此”現今研究解決農副產品收購資金問題可以未雨綢繆,不要等局勢惡化臨時抱佛腳。
陸錚的筆記本里寫道,對主要農副產品購銷資金實行銀行專戶管理應該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將從事糧、棉、油以及糖料、菸葉、茶葉、蠶繭、生豬、羊絨毛等大宗農副產品購銷的國營商業、供銷、外貿、農墾系統的企業及其開戶銀行,列爲專戶管理的對象。實行計劃單列,多方籌措,專戶立帳等辦法,對專項資金進行管理。
同時陸錚也粗略寫了寫這種專款專戶的具體試行辦法,當然是一種粗線條似的概括。
尤金禮又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微微點頭:“有陸書記之風,看來,你平時思考的不是一隅一地之得失,而是縱覽全局,胸懷天下,好,好啊!”
舉了舉手裡筆記本,尤金禮笑着說:“我拿回去再看看?”
陸錚笑道:“我就是天天瞎琢磨,您別笑話我就成。”
尤金禮就哈哈一笑:“瞎琢磨麼?”笑着深深看了陸錚一眼。
“好了,我走了,不耽誤你們休息了。”尤金禮說着話,倒也轉頭微笑對劉達才和唐根水點了點頭。
直把正一直注意這邊動靜的劉達才和唐根水嚇了一跳,都忙不迭賠笑,點頭哈腰。
陸錚送尤金禮出門後,劉達才和唐根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都能看到對方眼裡的吃驚。
“你說,陸縣長到底是什麼人?”劉達才小聲的問。
唐根水搖搖頭,說:“不知道。”
其實兩人平素根本尿不到一壺,更沒有什麼話題可聊,但此時都是心中驚駭,都不知不覺忘了各自的隔閡,竟然聊起了私密之事。
莫怪他們如此驚駭,實在是這位尤部長和陸錚說話行爲太過親密,而且,隱隱約約的,有籠絡討好之意。更莫說,堂堂一個大部長,這個時間,主動來看陸錚,這本身,姿態就放的太低了。
“反正啊,老劉,你以後再陽奉陰違的話,可要小心了!”唐根水漸漸回神,突然就興奮起來,看着劉達才,幸災樂禍的說。
怎麼也想不到,陸縣長在京裡能搭上部委高官的關係,而且看起來,還關係匪淺,這說明,陸縣長的根兒,可不知道多深。京城的紅頊大員,盤根錯節的政治集團,一種窒息的感覺涌上唐根水腦際。
這些東西,想想都令人敬畏的透不過氣。
唐根水現在琢磨着,自己當初靠上陸縣長這個碼頭簡直就是這輩子最英明神武的決定,如果當初和陸縣長執意作對,現在,只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劉達才聽了唐根水的話,卻是猛地打了個寒噤,是啊,唐根水這王八蛋雖然幸災樂禍,可惡至極,但他說的話,卻未嘗沒有道理。
這時,桌上的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唐根水小跑兩步過去接了,話筒裡,是標準的京片子,“錚子在嗎?陸錚。”
“陸縣長,剛剛……,啊,來了,您稍等。”唐根水正要說陸縣長出去送人的時候卻見陸錚回了屋,忙捂着話筒,諂笑道:“您的電話。”
陸錚走過來接過話筒,原來是大姐陸佳菊,“錚子,你下來,回家一趟,我在大堂等你。”
陸錚本來是準備會議結束回家看看的,畢竟會議期間,住宿上,還是有一定紀律的,但聽大姐的話,好像是有什麼事兒,便答應一聲,掛了電話,對劉達才和唐根水道:“我出去下,今晚也許不回來,不過明早的會議肯定能趕上。”
劉達才和唐根水都笑着說是,您忙您的,今晚給您留門等等。
坐着大姐的車回到家,路上問大姐到底什麼事,大姐直說不知道,就是父親要她來接小弟回家。
看大姐神情,應該不是作僞,而是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書房裡,父母都在,而且臉色都很凝重,看來,真是出了什麼大事。
“你說吧。”陸天河看了眼愛人,自己端起了茶杯。
韓靜卻也不推辭,“錚子,你也二十四了,也是時候正正經經找個對象了,上次你爸跟你提過一嘴,外面有提親的,爺爺呢,自己都做不了主。現在,幾個老人家商量過了,認爲還是同意這門婚事好,說不定,對咱們國家的發展,也會有一定的助益。”
陸錚聽得雲裡霧裡,什麼婚事,爺爺還做不了主?什麼時候自己的婚事也輪不到那些老人家集體操心吧?而且,怎麼還跟國家發展扯上關係了?
但陸錚現今不知不覺的,事情,都漸漸喜歡埋在心裡,便是在老爸老媽面前,也沒了那麼些話。
所以,他並沒有多問,只是靜靜的等着老媽說下去。
韓靜見陸錚不說話,或許以爲這個兒子牛脾氣又犯了,嘆口氣道:“你爸是堅決不同意的,也幫你爭取了,爺爺其實也不願意,但最後,就這樣了……”轉頭看向陸天河,“你說,我怎麼感覺好像把兒子送去和親一樣呢?”說到這兒,突然就抿嘴一笑,又對陸錚說:“不過人家姑娘可美的很呢,照片我看了,雖然年紀小但長大了,肯定比你那個德國秘書漂亮十倍。”自從陸錚漸漸迴歸這個家庭後,韓靜變開朗了許多。
陸錚卻是一陣撓頭,昌明集團給自己配了個德國秘書,老爸老媽都知道了?
韓靜又道:“我本來是準備幫你推掉的,大不了,咱離開老陸家,咱回農村種地去。”
聽愛人說這些話,陸天河也只能苦笑。
“可是吧,我看到那姑娘的照片,一下就喜歡上了,太漂亮了,讓人看了,怎麼說呢?我第一個念頭就是你得趕緊把她娶回來,我想聽她喊我一聲媽,肯定甜死人的。第二個念頭,就是你配不上人家,雖然,兒子在媽的心裡,肯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可是,就是感覺你配不上她。”
陸錚聽到這兒,更是無語,老媽什麼時候這麼誇讚過別人?這誰啊?這麼大魅力?一向冷冰冰的老媽看了眼照片,都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了?
陸錚不由得嘀咕了一嘴,“媽,我看我在你心裡,就是路人甲。”
“什麼路人甲?”韓靜不解的問。
陸錚悶悶的說:“就是電視劇裡啊,跑龍套的,連個正式名字都沒有,最後出字幕,是路人甲、小兵乙之類的。”
韓靜聽了陸錚的解釋不禁莞爾,陸天河也微微一笑,說:“就你,花樣多。”
韓靜繼續道:“總之這樁婚事是幫你定下了,你先說說,家裡幫你定親,你願意不願意。”她說話還是很有技巧的,如果兒子家裡給定親都不願意,那後面更加令人抓狂的消息就先不說,一點點來,等兒子慢慢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