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那夜疼,今夜更疼
“好好好,這就去。”薛玉紅扶住快要哭暈的薛玉珍,對薛玉珠說:“二姐,你陪大姐,我去繳費。”
蕭俊峰還算鎮定一些,急忙拉住薛玉紅,不要她出錢,薛玉紅揉掉眼淚對蕭俊峰說:“大妹就等於是我女兒,大姐夫咱們先把孩子入院治療的事辦好了再說其他的吧,我的心都快出來了,要是這醫生再不給個信我得哭死了……”
一旁的芮芮吸住鼻子,眼睫毛上還掛着一串淚水,挽住老媽的手臂便就拖拽:“別說啦,先去繳費吧,喵喵那麼怕疼,肯定疼死她了……耘”
說着說着把眼淚說下來了,芮芮拿手背揉,一抿脣,又哭了。
薛玉紅無知無覺的往後退了一步,身子不知道撞上了誰,遂回頭對人家道歉,卻看到了面如死灰的宋校,面色雖差,但他垂眸對她這位長輩笑了笑。
“入院手續相關費用全部付清了。”
蕭俊峰掛着淚水沉默的拍了拍宋校的肩膀,哀聲說道:“回去休息一下吧,大妹這邊暫時沒事了。”
宋校癱軟的吁了一口氣,眼睛發花,冰涼的長指下意識往牆上摸,以求穩住重心。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護士們推着病牀,病牀上躺着全身都是管子的凱茵,這孩子白的像一張紙,歪着頭閉着眼睛,神情安好,只是缺少血色,倒不見她有多疼,睡的很香很甜很投入踝。
“凱茵啊!凱茵!凱茵!”
薛玉珍撲到病牀邊上,一家人全都往那處擁擠,哭着喊着叫凱茵的各種名字。
只有宋校默默退開了,他渾身頹軟,沿着長椅邊沿將自己先坐下來。
胃疼的死去活來。
三家人跟着凱茵的病牀走了,留下轆轆的聲音迴盪走廊上面,宋校彎下了腰,十指交叉支着額頭,胃疼的死去活來。
唐澤去找魏立巍了,殘害了凱茵以後他肯定跑路了,狐朋狗友多,挖起來不是很容易,但是宋校給了唐澤死命令,唐澤用心在辦。
疼痛感過去後宋校直起了上身,往後面牆上靠着歇了一會兒,他的氣息很弱,疼痛折磨下臉色十分蒼白。
喘息過後宋校打開了水秀的雙眸,視網膜看着的是頭頂的白色吊頂,他的長腿展直了,他的手去西褲口袋裡掏出了手機。
緩緩放下視線,他的眼睛清明認真的瀏覽着手機通訊錄,條目往下拉扯,尋找到備註爲“四哥”的手機號碼後,宋校按出了通話鍵。
他捂着胃,頭枕着身後冰涼牆壁,在通話未接通以前閉闔眼睛,嘟聲掐斷的第一秒鐘他幾乎健步如飛般張開了眼眸,像一道漣漪驟然攪亂了一池靜水。
“四哥,宋校。”宋校沙啞的聲音虛弱無比的慢慢道來:“幫我找一個人,務必。”
凌晨時分的那場雙環車禍造成一人死亡,一人重傷,肇事者當場逃逸,警方正在全力拘捕。
事情是這樣的:魏立巍從雷克薩斯副駕拋下昏迷的凱茵後造成了十米後的計程車緊急左轉方向盤,計程車司機一身冷汗的避撞了凱茵,卻撞上了左道上騎着電瓶車晚歸的年輕小夥,連人帶車,直接捲入了計程車腹,電瓶車主當場死亡。
凱茵自雷克薩斯掉下來後摔出一道十幾米長的血道,重傷着睡在馬路牙邊。
120的隨車醫護人員對她做現場急救時已經發現她內臟大出血,腦組織充血,右腿脛骨斷裂,生命垂危。
事發經過是凱茵住在加護病房的第二天,110調查科人員前來醫院時對宋校說的。
宋校站在病房外玻璃窗邊,保持靜靜沉默,調查科人員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曾改變他的任何一點情緒。
全家人得知凱茵是從魏立巍車上掉下來的,又驚又愕,秦嶺慘白着臉立刻聯繫魏立巍,行動電.話已經關機。
秦之書對秦嶺下達命令,不准她再跟魏立巍有任何來往,這輩子別再想嫁給魏立巍這種事。
秦嶺是被魏立巍挑唆過,但是喵喵傷成這樣躺在牀上,任她再昏庸無度也不會不傷心難過,喵喵是她姐姐,跟她從出生一起待到22歲的最親的親人。
凱茵經過連夜搶救,傷情基本已經穩定,現在住在腦外科加護病房,主任醫師說,大腦受到輕微挫傷,術後醒來暫時會出現意識障礙,數日後自行消失,安撫家屬不需太過擔心。
凱茵的家人每天輪班照顧她,唯一不變的是那道一直坐在加護病房外冰冷長椅上的頹廢男人,他始終沒有離開醫院,除了在門窗邊朝病房內默默遠望,便是去走廊露臺上抽抽菸,發發呆。
加護病房裡的病人需要靜養,家屬每日只能在規定時間進去探望半個鐘頭左右,其餘由護士料理。
每一天的這半個鐘頭,宋校佔據了一刻鐘,另外一刻鐘,交換給今天照料凱茵的親人進去和凱茵說說話。
怎樣也勸不走宋校,所以有一天早上,薛玉珍帶來家裡熬煮的清粥小菜時也順便帶來了男士牙具洗具,都是全新的,給宋校用。
宋校一日三餐都在病房外的冰冷長椅上用,和凱茵的親人待在一起,彼此也不敘話,就傻傻呆着,等到探視時間到來,再進去和凱茵說說話,儘管她術後還沒有清醒。
加護病房觀察的第四天,凱茵順利的轉入了普通病房,宋校親自辦理的vip病房入住手續,將凱茵遷入了院內最清淨舒適的豪華獨人病房。
陪着重傷不醒的凱茵度過了四天難熬的日子,第五天,宋校坐在了病牀邊的冷椅上,雙眼淚光朦朧,一動不動的凝望着躺在牀上面如白紙的小女孩,想起她曾經那純真活潑的微笑,不自禁,又是潸然淚下。
宋校趴到牀上,雙手交叉,支着下巴,靜靜看着毫無生氣閉着眼睛睡覺的凱茵時,淚如雨下。
很痛苦。
這孩子這樣怕疼,平日和她過夫妻生活都哭,現在被醫生打開了肚子,她該有多疼?
花溪路公寓裡那些凌亂也是否證明,這孩子在那個時候就遭到魏立巍的毒打了?
地上拖行的血跡,傾倒的椅子,掉落的拖鞋,還有事發現場馬路上那一道拖行出來的長長血道,她該有多疼?
110調查科人員說,凱茵是從雷克薩斯副駕上掉下來的……
宋校不能再想,他咬住牙根,眼球驟然一漲,熱淚洶涌而下。
他哭了很久,脆弱無助,而且不能想那些血跡,家裡的、馬路上的,不能想,只要稍稍一想,哪怕一個影子從腦海裡掠過,他都怕自己現在就要把魏立巍撕了。
凱茵的出事,讓宋校停下了手中所有工作,漢臣的所有在建項目都已經交接給相關高層,唐澤被宋校派遣出去,黑道白道,無所不用其極的給我把魏立巍找出來。
這是宋校給他的任務,必須完成。
唐澤已經離開好幾天。
凱茵由宋校照顧,家裡的人來來去去,也不久留,想把時間給這對還未完婚的小夫妻兩。
家人們每天都送營養餐飯來,不可能是給凱茵吃的,自然是做給宋校的。
他憔悴消瘦的異常迅速,家裡許多人都曾經目睹過宋校呆呆的坐在凱茵病牀邊,看着躺着的這個小孩眼淚便會無知無覺的流下來。
看到這一幕,誰都不會不痛。
表面堅強的人,會不會內心比常人脆弱呢?宋校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性格十分清冷淡然,不常見他笑,原本以爲他該是鐵石心腸的人,沒有想到在凱茵這件事上,他整日以淚洗臉,哭的比薛玉珍多。
薛玉珍放聲大哭,但是宋校的哭,是沉默無聲的。
凱茵的爺爺奶奶與天津的外婆,還有北京的爺爺奶奶,是在凱茵出事後的第二週知道噩耗的。
家裡人有意隱瞞,因爲長輩們年歲實在太大,經不起刺激,無奈的是,宋校與凱茵的婚禮到了,無法舉辦婚禮,自然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新娘子是不可能出席那一天的婚禮了,一波三折的這一場婚禮,好像已經無形中……夭折了。
術後還沒有醒來的幾天內,爺爺奶奶,天津的外婆、小舅一家,還有北京的宋家,全部來過醫院。
外婆沒有與小舅一家當天返回天津,凱茵康復前外婆打算輪流入住三個女兒家。
凱茵的身上插滿了管子,她一動不動,閉着眼睛像紙片人一樣已經睡了兩週了,宋校每天都坐在牀邊陪着她,看到她身上的管子,他還會哭,眼淚默默的就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