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進入他骨血
張婉立刻從牀頭櫃抽來幾張抽紙,遞進爺爺手心:“爸您別哭,這東西晦氣的很,別把媽再哭出事來。”
張婉是故意這樣說的,因爲爺爺對怪力亂神之說一直秉持一份敬畏心情,年年都去寺廟還願,這麼一說,爺爺確實止住了哭聲,默默安定自己。
“兒媳婦啊,等孫媳婦的腿傷完全康復以後,你一定要給校校辦一場豪華的婚禮,讓小女孩風風光光嫁進我們宋家。”
爺爺對凱茵的喜愛,或多或少受到了奶奶病的影響,憑藉着對宋家這份天大的恩情,爺爺就敢庇護這個小姑娘,哪怕她以後犯錯犬。
“這是一定的。”張婉起身,從爺爺手中抽出家庭影集:“爸您休息吧,明天跟我一起去醫院看望媽媽。”
爺爺很期待,隨張婉的照顧躺了下去,張婉將影集放回書櫃,然後熄滅牀頭檯燈,悄悄離開了爺爺的房間。
看過爺爺,張婉又去家安房間,門扉輕輕推開一角扇形,家安在睡夢中踢掉了被子,房間輸送着冷氣,窗戶開了半扇,是個毫無理料的女孩。
張婉躡步進去家安房間,將空調關掉,窗戶拉大,落地扇打到最小檔,被子給家安蓋上,然後才輕輕退出了女兒的房間踺。
家中悄靜,凌晨那場風波過後悄寂顯得更加深刻,張婉在家中樓梯上行走,入了客廳盥洗室,五分鐘後端了一盆熱水再次返回樓上。
盆中置放一條白色棉巾,嶄新未用,水平面隨着張婉逐級上樓做小幅度搖晃,走到宋校的房門前,張婉擰開了門。
凱茵還未躺下,盤着健康的腿在替另外一條腿做活血按摩,房中燈火通明,見張婉端盆到來,凱茵請她回去睡覺。
“阿姨,你睡吧,我沒事。”
張婉一面朝她走來一面溫和笑道:“你是校校老婆,他放心把你交給我,我不能夠讓你在我手中出事。”
這番話陳述起來非常中肯,正因爲這份中肯,凱茵及時收住了婉拒的念頭。
牀頭櫃擺放有些凌亂,張婉一併推開,這一幕讓凱茵不好意思,她側身過來,與張婉一起將面盆放在牀頭櫃上。
凱茵第一次注意到張婉的手,那是一雙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手,這樣的一雙手讓凱茵不禁想起蔣繁碧的手,兩人不可同日而語,蔣繁碧的手和宋校一樣,又細又長,膚色白皙,雙指佩戴鑽飾,腕部佩戴白金細鏈,美不勝收。
張婉卻是一雙勞動女人的手,有些粗糙,有些乾燥,凱茵從未見過張婉佩戴飾品,她只戴一塊女士手錶。
那雙有了年輪的手浸泡在熱氣嫋嫋的水盆中,攪動水中漣漪一圈一圈擴散,雪白的棉巾在她手中擰成一股,水流淅瀝,棉巾已幹。
“把腿伸出來。”
張婉改變坐姿,親切的面向凱茵,在此刻有些微妙的心境中,凱茵將疼痛的腿伸了出來,張婉握着她的腳踝,將那條腿輕輕拉直,搭在自己腿上。
凱茵的心,默然了。
掀起卡通睡褲,熱乎乎的棉巾被張婉輕輕貼在她手術的部位,凱茵靠向了牀頭幫,靜靜看着張婉。
明亮光線裡的張婉說不出的溫暖,儘管她並不美麗動人,卻自有一份雅韻的氣質渾然天成,這樣安靜溫婉的女子終究是會被男人溫柔以待的,在褪去熱情與新鮮之後,只有內心的這份美麗良善才能久久吸引男人。
如果她也能夠擁有張婉這份安靜的氣質,該有多好。
寂靜的夜,破曉前露水芬芳,張婉一聲不吭的替凱茵按摩傷腿,加之以熱水敷壓,她竟逐漸不覺得痛了,只是雙眼越加專注的看着低額專心致志爲她按摩的張婉。
久而久之,在那片明亮光線中,凱茵渾然不知卻已經脫口而出:“阿姨,我知道叔叔爲什麼這麼喜愛你了。”
聞言,張婉倒是一愣,擡起頭來朝凱茵欣慰一笑,卻又低下頭去,用心的爲凱茵按摩,聲音漫漫,恍如水聲:“我嫁給宋校爸爸的那一年,他心裡還在惦念宋校媽媽。”
凱茵一驚,彷彿提及不是她能隨隨便便說起的,心有愧疚,想要打斷,張婉卻一笑而過,又再漫漫啓口:“我是女人,女人又怎會不痛呢?那時候我還沒能見到蔣繁碧,但是聽陶阿姨——就是陶波的媽媽說,蔣繁碧很漂亮,比王祖賢要美,”這裡,張婉擡頭微笑,笑容有些感慨,“凱茵,你能理解我當時的心情嗎?”
凱茵不知如何安慰張婉被她破壞的心情,小手朝她的手覆蓋,輕輕的撫摸,做無聲的慰藉。
張婉神思悠悠,語氣頗爲感慨:“男人,絕大多數都會迷戀美麗的女人,何況蔣繁碧還是他的初戀,結之妻,爲他生下宋校,這份情意我自知無法與她相提並論,蔣繁碧的出軌曾經給守正帶來巨大的傷害,那種傷害我是無法用言語對你形容的,傷害越大,越是證明守正真心愛過她,你以爲我從陶阿姨口中傾聽他們的愛情故事我不難過嗎?”
凱茵嘆息,小手注入力量,將張婉的手握在了手心。
張婉
眼睛紅了,深深呼吸,想起過往,竟然委屈想哭:“守正比我大很多,我願意跟他有他社會地位的因素,但更多的是我對這個男人有感覺,軍人,是正義勇敢的化身,我愛慕他,敬畏他,我和他在一起時常將他看做我的老師,我的長輩,而不是愛人,他的一言一行都很剛凌,不會溫柔,不會浪漫,我從來沒有收到過他送給我的玫瑰花,可是陶阿姨告訴我,守正能哄生氣的蔣繁碧一整天,買玫瑰討好她。”
凱茵打斷她了,說:“阿姨,過去的我們不要想了。”
張婉無力再去阻斷自己的一腔洶涌情緒,睫毛掛着眼淚,堅定的看着凱茵:“你以爲我聽到這些不難受嗎?你以爲宋校出事的那幾個月守正和蔣繁碧見面我不撕心裂肺嗎?他曾那樣愛過她,聽說是爺爺奶奶去向蔣繁碧的父母提親的,可是我呢,我和他結婚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他沒有向我求婚,我們的一切都是糊里糊塗生的。”
“阿姨,”張婉情緒越見失控,凱茵不能再坐視不理,打斷她,“過去那樣,但是現在你是叔叔心中的唯一。”
張婉倒是笑了:“爲了這個唯一,家安多少歲我就努力了多少年,我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你沒有蔣繁碧的美貌,沒有蔣繁碧的出生,連跟守正鬧情緒的膽量都沒有,所以你必須更加努力,想要贏得守正的心進入他骨血,必須做到蔣繁碧做不到的一切,這樣,在這個男人心中,他會形成對比,我纔有可能得到他的心。”
凱茵不知如何是好,明亮的光線中,只見她小小的人兒倒是頭一遭出現了令人看不懂的憂愁。
張婉微微挪動身體,坐的更舒服些,又笑着說:“其實婚後守正還是忘不了蔣繁碧,他們的結婚照他捨不得扔,儘管他恨她恨的挫骨揚灰,可是她的東西他還是捨不得扔,全體放在家裡的儲藏室中,我心裡痛的想死,那段時間,我整夜整夜躲在被子裡哭,他不知道,他公務忙,競爭激烈,我不能擾亂他的心,我什麼都比不上蔣繁碧,如果再和她脾氣一樣,我想即便最後離婚,我也不會在守正心中留下任何印象。”
凱茵難得有了些長大了的感覺,惆悵的看着張婉,嘆道:“其實女人對待愛情都是這樣,嫉妒男人的前任,在意,非常在意。”
“是啊。”張婉笑了:“可是凱茵很幸運,我們校校沒有給你這方面的困惑。”
提起宋校,即便那人遠在另一座城,都依然能夠牽引出凱茵心底最柔軟的那一抹情懷來:“我何其有幸能夠遇見他,被他愛上,宋校是個對待感情非常專一的人,不瞞阿姨,我對前男友有過患得患失的感覺,但是宋校,沒有,真的沒有,我跟他在一起其實是很任性的,但是任性之後吵架之後我一點兒都不擔心他會跟我分手,因爲我知道不會,他愛我,他給了我女人最需要的安全感。”
“我很羨慕你。”
聽完凱茵講述的話,張婉嘆息後陷入沮喪。
凱茵沒有想到在張婉面前提起宋校竟會引起她情緒的不良反應,於是急忙挽救:“其實他也沒有那麼好,如果我做的太差勁,他也會跟我生氣。”
“宋校對你怎麼樣,長眼睛的人都看的到。”
凱茵無言以對,將脣抿成線條,表情是百感交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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