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唐果兒便完全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見旋轉的紫光引帶氣流融成了一道加帶着紫色閃電的龍捲風。
陡然,龍捲風砰然炸開,天地間一下恢復了寧靜,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
唐果兒不可置信地看着變成血色煙霧的金雕羣,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慌亂,急切地喊了一聲,“慕容晟!”
她的呼喚如同石沉大海,沒有半點的迴音。
唐果兒鼻子一酸,似乎有苦澀要從眼裡溢出來,她不顧一切的朝着那片血霧奔去。
就在此時,一道微弱的光芒穿透血霧刺進她的眼中,她頓下腳步。血霧被風吹得慢慢散去,她終於看清了半空中那個平躺漂浮着的身影。
一動不動,無聲無息,如同一尊玉雕,剔透的連那皮膚之下的血管都能看清。唐果兒捂住嘴,卻不敢再往前靠近半步。
她一直以爲自媚毒之後,他只要死了她就會覺得暢快,可真正面對這一刻,她卻害怕了!
是的,是害怕!這樣的害怕拖住了她的腳,讓她不敢上前去看,她害怕得到的是不好的答案!
喉間的酸澀似乎壓不住了,一聲低低的哽咽溢出唐果兒的脣,溜出她的指縫之間。
包裹慕容晟的微弱光芒突然大亮,伴隨着一陣陣的強大力量散開,席捲了整片天地。
紅,黃,綠,藍,紫,各色光芒一依次從他的體內迸發出來,最後凝聚成爲一道白光。光芒中的白色漸淡下去,那光慢慢變得剔透無暇,消失在了慕容晟的四周。
慕容晟輕閉的眼皮睜開了,他在虛空中站起,一步步向唐果兒走來。天青色的袍子因爲他的動作流淌出動人的光輝。
他渾身似乎被一層淡淡的流光若包裹着,如同自九天之外飄下的仙人,風華絕世。
唐果兒徹底呆愣住,這樣的氣息,這樣的氣場,她依稀覺得似曾相識。她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曾感受過!
那夜闖入她房間的神秘衣人,通天閣主天越!
莫非……
“靈神領域!他竟然突破了!”糰子震驚的聲音響徹唐果兒心間,震得她同往心神一蕩。她的思緒這才慢慢迴歸了,慕容晟竟然真的步入了靈神領域!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這樣的年紀,天才已經不足以形容他了,他分明就是一個舉世無雙的怪物!
臉上一陣冰涼,唐果兒這才意識到剛剛自己竟然緊張害怕得落下淚來。
她迅速抹去淚痕,收起除震驚以外所有的情緒,直直看着緩步走近的慕容晟。
糰子也如同流星般竄回唐果兒的肩上,它兩個前爪抱在胸前,一張狐狸臉咧得比花還燦爛,溜溜的瞳孔已徹底變成了星星眼……
然而,面對這份屬於百獸之王毫不掩飾的崇拜,慕容晟卻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他的眼裡除了明明哭過卻仍故作若無其事的唐果兒,再裝不下其他東西。
她在擔心他?在爲他害怕?所以剛剛纔會那麼急切的喊他的名字?
正是因爲她的驚呼拉回他陷入混沌的意識,他才得以成功突破進階大關,步入靈神領域。
шωш ●tt kan ●c o 慕容晟的視線與唐果兒的視線交疊在一起,先前那些因爲她不顧自己安慰生出來的怒氣,便一點點消散了,責備的話他再也說不出口,只低低無奈的嘆道,“冬夜寒重,回去吧。”
說罷他攔腰打橫抱起唐果兒,在身周凝成一個防護結界,並催動靈力讓結界中的溫度高了起來,徹底驅走了嚴寒。
那股暖意襲來,唐果兒想叫慕容晟放她下來的話就被哽在了喉嚨。
她的確是精疲力盡了,而且在這股暖意的包裹下,腹部的疼痛也緩了下來。肚子裡的孩子可關係到她的性命,不能出差池,她就勉強爲活命妥協一次吧。
察覺到唐果兒的順從,慕容晟的手不着痕跡的收了收,將她的身子往自己的懷裡帶進,
“果兒,下次再也不要以身犯險了,剛剛金雕撲向你的那一瞬,我的心都嚇得似乎靜止了。即使北向軍的部署功虧於潰,甚至是全軍覆沒,但對於我來說,都比不上你的安危來的重要。”
唐果兒心神一震,忍着胸口翻滾的澎湃,淡淡道,
“我和大軍都已經脫險了不是麼?你放心,我把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不會這麼容易就死掉。”
已經回到虛空中的糰子聞言哼了一聲,說的這麼理所當然,方纔不知道是誰衝得比任何人都帶勁。
唐果兒在心底低喝糰子住嘴,白了它一眼,這不是情況緊急不容遲疑麼?北向軍數萬條人命,他們算起來還是她的戰友,臨陣脫逃什麼的最可恥!
將糰子打發回虛空深處,唐果兒才慢慢問道,“今夜突襲,其他兩路軍的情況怎麼樣?肅州城可拿下了?”
“拿下了。”慕容晟應着,臉上卻並沒有半點喜悅的神色,他的語氣裡反而有幾分沉重,“在我們突襲之前,赫拉已經帶着西涼主力撤離,不知去向了。”
“難道你在西涼軍中沒有安插探子?”唐果兒微微驚訝,赫拉帶着幾十萬的兵馬撤離肅州,慕容晟事先竟一點都不知道?
“赫拉大概已經將明面上的暗樁拔去了,他們纔沒能傳回消息。不過埋得深的暗樁,赫拉應該還沒有發現,否則西涼軍斷不會這麼平靜的悄然離去。那兩枚暗樁不到危急時刻他們是不會輕易行動的。肅州城已經收復回來,當務之急,是查出赫拉以及西涼軍的行蹤。”
慕容晟凝思着道,
“肅州這一帶多爲平原,只有無壽山一條山脈。無壽山雖然適合藏身,但畢竟大部分的峰巒都在西涼境內,赫拉躲進去與撤兵回國本質上並無區別。而且,西涼軍並未受到重創,赫拉沒有理由要放棄肅州撤離。除非……”
唐果兒眼底一亮,驚聲道,“除非,赫拉發現了比肅州更能帶給他利益的東西!”
“糟糕!糧草!”唐果兒與慕容晟異口同聲的驚呼起來,她不由得一把拉住慕容晟袍袖,“我們快趕去接徐海將軍!”
慕容晟卻並沒有動作,他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遠方,黑暗的夜色似矇住了他眼底的光亮,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現在趕過去已經無事於補了。赫拉引來金雕襲擊北向軍,而非我帶領的那隻隊伍,足以可見他真正的目的不是傾覆北向軍,而是想利用他們引開我們的視線,拖住我們,徐海將軍押送的糧草只怕已經進入了西涼軍的口袋,此時我唯一的希望是徐將軍能安然歸來。”
唐果兒蹙起眉頭,沉默了良久,徐徐道,“西涼軍在我軍中安插的這名奸細,你心中是否有底了?”
“這次行軍計劃,我沒有事先透露給任何人,只在臨出發前召集了各路將軍進行安排和部署。”慕容晟一邊說着一邊似在細細回想着當時的情形。
從他糾結着難以舒展的眉目間,唐果兒已知奸細將事情處理得很完美,看來是無跡可尋了。
“如今看來,被金雕襲擊這件事也不全是壞事了。你因此進階,又因此知道了軍中有奸細,以後只要我們小心防範,那奸細也總會有露出馬腳的時候。還好這次的突襲不是一場大戰,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唐果兒嘆道,錯開慕容晟相接的視線,低下了頭。
然而就在唐果兒低頭的這一瞬間,慕容晟的眼裡陡然劃過一絲厲光,眨眼間又被斂去,他淡淡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引蛇出洞,一舉殲滅。”
“莫非你有眉目了?”唐果兒聞言眸子一亮。
“還不能確定,經過此事那奸細必定會事事小心,藏得更深。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安心養胎纔是你的首要大事。”慕容晟愛憐的目光從唐果兒的腹部滑過。
她不禁被目光裡刻骨的溫柔瞧得瑟縮了一下,慕容晟感覺到她的細微動作,輕淺的笑了。
唐果兒頓覺窘迫,當即冷了臉,伸手捂住小腹,“看什麼看?這是我的孩子,沒你的份!”
“嗯?你的孩子?嗯?沒我的份?”慕容晟眼角一挑,露出難得的玩劣之色,“沒我的份,那這個孩子怎麼來得?”
唐果兒一張臉窘到極致,而當她看到慕容晟嘴角的笑容不減反增,氣得扭頭張口咬了下去……
慕容晟霎時渾身僵硬,他的鎧甲方纔在對付金雕之時已經被他震成了碎片當武器用了。
唐果兒的這一口雖然毫不留情,到時到底是在冬天,隔了厚厚的衣服,殺傷力小了不止一點半點。疼痛雖仍然有,但是卻不及她下口的地方所帶來的酥麻感強烈。
唐果兒一口下去,有些得意的擡頭望向慕容晟,卻沒有看到想象中溫雅君子齜牙咧嘴的精彩模樣,那雙美麗鳳眼裡的戲謔反而更加濃厚……
還有一絲淡淡的享受……
愣了一秒後,唐果兒似意識到了什麼,鬆了口,目光下移再下移,落在慕容晟胸前衣服清晰的牙印上。
唐果兒只覺一陣熱血齊齊竄向兩頰,這個位置……
她再也沒有多餘的思維去想其他,直接兩眼一閉,裝暈了過去。
慕容晟見唐果兒的舉動,登時低笑不止。冬夜的風捲着這樣愉快的笑聲,直直飄向草原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