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十六年。
春。
天很陰,有幾點昏鴉低低地劃過天空,擦着金檐翹角一掠而過。風聲呼嘯,七巧如意的瑣窗被撲地刮開,“砰”地一聲,重重撞到了牆壁上。
“莫不是要下雨了?”蔣秀急急走過去關窗,轉頭道,“天兒有些涼,小主,要不要加件衣裳?”
我斜靠在軟榻上正看書,擡頭看一眼這窗外,輕聲道:“不用了。”
蔣秀窗戶關了一半,向外探了一眼,驚異道:“咦,青姑娘怎麼了?”
我才一愣,門已被“砰”的撞開,小青喘吁吁的衝進來,尖聲叫道,“小姐,小姐……”
不等我開口,蔣秀已忙忙過去,“怎麼了?”
小青的眼裡已經滴下淚來,“小姐,趙主子肚子裡的龍裔,沒了。”
“什麼,”我驚得手一抖,書“啪”的落在了地上。
窗外,雨點終於落下,我十指緊揪,只覺得心痛如絞,紫芫,你到底沒能躲得過。
錦元宮。
瑾貴妃一臉冷冽的坐着,嫵媚而又凌厲的面容此時更見陰沉,“趙容華昨兒中午還好好的,晚上就叫肚子疼,不等御醫趕到就見了紅,她肚子裡的龍裔,沒了。”
衆妃面面相覷,個個面露驚悸,卻誰也不敢開口接話。
她狹長的丹鳳眼在衆妃臉上冷冷一掃,又道:“皇后娘娘如今病着,皇上命本宮協理六宮事務。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太后和皇上震怒,本宮自是不敢輕忽,定是要查個清楚明白的,有得罪各位妹妹的地方,少不得先在這兒說聲抱歉了。”
堂上除瑾貴妃以外,位份最尊者是良昭儀,她忙道:“龍裔損毀,茲事體大,貴妃娘娘只管放開手去查,嬪妾等絕不敢有怨晦娘娘的地方。”
衆妃忙也跟着稱是,瑾貴妃的臉色這才稍鬆了一鬆。她端起手邊的茶碗輕抿一口後,突然目光一擡,揚聲道:“嫺貴人。”
我位份低微,本是排在門邊的,殿內氣氛雖凝滯,我心裡卻只惦記着紫芫。猛聽瑾貴妃這一聲,我心下一驚,忙越前幾步跪下,“貴妃娘娘。”
瑾貴妃放下茶碗,身子微微前傾,“清音館的奴才們回說,你曾給趙容華送過豆糕?”
“回貴妃娘娘話,嬪妾送過,”在這樣的時候被問這樣的話,我心下只覺得不好,忙道,“只是,那豆糕並非趙姐姐一人吃,嬪妾當時也跟着用了兩塊的。”
果然,瑾貴妃已經沉下臉來,“你送的那豆糕自然是沒事的,可是,趙容華因吃着好,就要了你屋子裡的小安子去清音館教她的廚子做,慎刑司的人已從那豆糕裡撿出了紅花,嫺貴人,你怎麼說?”
“啊,”屋子裡頓時響起一片抽氣聲,衆妃立時低聲唏噓起來。我無異於當頭響了個炸雷,驚得忘了規矩,“什麼?”
瑾貴妃的臉上有着森冷的笑,“你們是去年秋一齊選進宮的。趙容華深受皇寵,你卻至今連皇上的面兒都沒見過,所以你心中嫉恨,就讓人在她的吃食裡下了紅花,打掉了她肚子裡的龍胎,是不是?”
她的話字字如刀,衆妃頓時都露出瞭然的樣子。和我同住一宮的麗貴人義正言辭,“唉喲,嫺貴人,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來?要說,去年本不是選秀的時候,太后特例選你們進宮,爲的就是皇上膝下單薄,要你們綿延子嗣來的。如今趙姐姐好容易懷上了,闔宮上下正歡喜,你怎麼能因自己那點子私憤,下這樣的手呢?”
她這番話瞧着只是憤慨,實則,已是將我的罪給定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