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孃將皇子抱來華林園的鏡殿。今日陸郡君得閒,一早便過來與弘德夫人拉扯家常。琉璃特意吩咐御廚做了些新款式的點心,陸郡君圍坐在弘德夫人身邊一邊逗着皇子一邊笑道:“不就是過來看看你,搞得興師動衆,我都不好意思再來了。”
“你是我乾孃,過來看看我,我不好好款待怎麼行呢。”弘德夫人笑着將皇子遞給陸郡君,陸郡君歡喜着接過皇子,對着他燦笑:“嘟嘟,我的幹皇孫,呵呵。”
小皇子跟着陸郡君學說話,依依呀呀的聲音很討人喜歡。
弘德夫人瞅了一眼陸郡君,爾後說道:“這小皇子還未長大,可是後宮烏煙瘴氣,我真是爲他擔憂哦。”
陸郡君聽出弘德夫人話中有話,於是笑說:“你也不用這麼擔心,再怎麼說他是大皇子,尊貴的身份不容其他人質疑。”
弘德夫人看着她,不屑地啐道:“難保哪一天會有妃子肚子大起來,皇上的心思,我現在是越來越不明白了。我也不敢保證以後他只會要一個皇子。”
“那倒是。”陸郡君附和着說:“前不久,我去千秋殿看了那個胡太后。”
“哦?”弘德夫人嘲笑地追問:“這個老傢伙現在怎麼樣了?”
陸郡君也跟着笑起來,說道:“她啊,真是難得的悠閒,根本就看不出有多悲傷。自從在壽昌殿吐血以後,皇上就派了好幾個太醫過去瞧瞧,說是骨子硬朗得很。哼,我看她是硬撐着,這個老狐狸,怎麼可能不氣?每天在千秋殿養養花,喂喂鳥,誰信啊。”
弘德夫人撇着嘴,點了點頭,表示意見一致,但是她轉念一想,又道:“胡太后是我最大的絆腳石,現在她毫無權力了,爲何皇上還不冊封我?”
“胡太后被皇上送去千秋殿之後,那朝廷上下還不雞飛狗跳啊。你想想,這個老狐狸在朝廷掌控了那麼久,不說心腹,就是一般官員都敬畏她三分。”陸郡君低聲說道:“聽說,以張孝卿爲首的某些大臣都上奏皇上,要皇上勸太后搬回壽昌殿。”
“哼,這些文人庸才,沒事還管起皇上的家事了。”弘德夫人怒氣地罵道。
“呵呵呵,可不是。皇上當然生氣啊。皇上就想那老狐狸住在千秋殿,永遠都別搬出來,他們聯名上書豈不是自尋死路?”陸郡君掩嘴譏笑。
弘德夫人尋思片刻,雖然看着陸郡君與小皇子打成一片,可是她再三掂量,覺得這些大臣還是礙事兒,上次說是自己身份卑微,現在又爲了胡太后的事情擾亂皇上的心情,弄得皇上根本沒有心思立後。這些傢伙,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陸郡君看出弘德夫人的心思,於是再說:“你也別心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跟南陽王那邊打了招呼了,只要皇上提起這事兒,他就會在旁邊煽風點火。立你爲後那是遲早的事。”
“乾孃。”弘德夫人蹙眉煩悶地嘟囔:“你沒聽說夜長夢多嗎?你看看,皇上先後冊封了曹家姐妹和馮佑憐,真是沒想過我的感受。哼,不過好在曹素素弱不禁風,不知道整天想些什麼,最後自殺了,可是曹蓉蓉和馮佑憐可不是省油的燈。你能擔保他們不會對皇后之位虎視眈眈?”
陸郡君將小皇子遞給身邊的奶孃,站起來朝着窗外嘆息着說:“身爲皇后。你做好準備沒有?皇上冊封哪個女子那都是一瞬間的事情,你想阻止都不行,就算你貴爲皇后,也不行。”
“哼,但是我那個時候就是後宮之主,東宮中宮都在我腳下,雖然他們被冊封,但是也難保有機會往上爬啊。”弘德夫人輕蔑地說。
陸郡君點了點頭,說:“這事兒看來還得有人提議。不過,什麼人上書最好?這個人不能太引人注目,要小心樹大招風的人反而適得其反。”
“有個人。”弘德夫人抿着嘴,笑着說:“這個人,我早就聽說了,他叫馮史宗,他的夫人可是胡太后的遠房親戚,算起來與胡昭儀還有些淵源。”
“馮大人?”陸郡君驚問:“你怎麼知道此人?此人心術不正,不能爲之重用啊。”
“朝廷裡的大人我都一一調查過了,老狐狸能抓着權勢這麼久,就是靠着裡裡外外的應酬?我怎麼能不學?”弘德夫人咬牙切齒地說。
“那最後呢?還不是招來皇上的厭惡。”陸郡君苦心勸道。
“那是她笨,沒有掌握火候,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明白,什麼時候該糊塗。”弘德夫人得意洋洋地說:“這個馮史宗心術不正正好,我還怕他太正了不好利用。”
“那你想怎麼做?”陸郡君擔心地問道。
“他在朝廷裡一直沒有建樹,不會引人注意,況且身份特別,如果是他上書皇上,一定事半功倍。”弘德夫人滿意地說。
“可是你別忘了,他的夫人與胡太后和胡昭儀是坐同一條船的。”
“哼哼。”弘德夫人冷笑說:“那是以前,胡太后得勢之時。就算沒有親戚關係,誰都想巴結。可是今時不同往日,馮史宗是小人,那麼小人最喜歡的自然是見風使舵,看誰能護着自己就巴結誰。這一點,君子是不會做的,所以我要找的這個人不一定要是君子。”
“皇上又怎麼會聽一個廷尉的話,再說了,他根本就跟這事兒不相干。”陸郡君仍然不放心。
“哈哈哈。”弘德夫人仰天大笑地說:“乾孃啊乾孃,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我什麼時候說要他跟皇上說立後的事情?他自然不用提,只要幫個忙就行。”
“什麼忙?”
弘德夫人媚眼一閃,又對着陸郡君說道:“此事還需要一人幫忙。”
“誰?”
“南陽王。”弘德夫人含笑說:“我知道南陽王與乾孃交情匪淺,如果你出面,南陽王這邊自然不在話下,如果南陽王又能將馮史宗拉攏過來,到時候做起事來,就是易如反掌。”
“究竟是什麼事?還需要南陽王幫忙?”
“乾孃,你過來。”弘德夫人湊近陸郡君耳邊嘀嘀咕咕地小聲說話。陸郡君一會兒驚訝一會兒面色凝重,最後她認真地思索一番,轉過身來對着弘德夫人點頭說道:“此事不是不可,只是我就怕留後患啊。”
“乾孃你放心,有錢能使鬼推磨。我的金子珍寶多得不能再多了,送出去一些就當是積德。至於後患。既然我們擔心,那就等事成之後,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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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啾啾。”胡太后搖着鳥籠愜意地玩耍,身邊的宮女小敏扶着她在長秋殿走來走去。如今的胡太后真的是樂得清閒,一大早除了誦經唸佛之外,餘下的時間就是與動物做伴,什麼鳥兒,花兒,在長秋殿裡可謂是一派欣欣向榮,完全與後宮不相干。
“啓稟太后。張大人求見。”小公公急急忙忙地走進殿內,俯首說道。
胡太后稍稍頓住了腳步,放下鳥籠,對着小敏笑道:“將哀家的花盆拿來,外面風雪太大,如果不及時搬進來就養不活了。”
“是,太后。”
胡太后瞅了一眼小公公,又道:“宣他進來吧。”
“是。”小公公慢慢退出去,緊接着張孝卿張大人慌慌張張地走進來,看見胡太后坐在殿內,立刻跪在地上叩首:“微臣拜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哼,還千歲呢。”胡太后冷哼說道:“哀家活得也夠了,哀家知道,有人就盼望着哀家早點死,省了事省了心。”
說着胡太后走下來,扶着張大人又道:“大人不嫌棄的話,陪哀家賞賞雪景吧,這千秋殿也難得來一個外人,沒什麼好招待的,就容哀家這個老骨頭與張大人嘮嘮家常。”
張大人爬起來趕忙攙扶着胡太后,彎着腰說道:“太后,您怎麼這麼說呢?什麼有人期盼着您…這話實在大逆不道,該當誅九族。”
胡太后吁了一口氣,沿着走廊緩緩地走着。
“太后,其實微臣今日前來是勸太后搬回壽昌殿的。”張大人想了想又說。
“哀家也聽說了,你和幾個大臣聯名上書,要皇上勸哀家搬回去。”胡太后斜睨着張孝卿,說道:“凡事都要有個規矩,既然哀家肯搬出來,就沒想過再搬回去。”
“太后,可是…可是朝廷如果沒有您的話。”張大人擔憂地說:“就像上次耶律家族的滅門慘案,微臣幾個實在是不想再目睹了。”
胡太后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銀色世界,看起來乾乾淨淨,須不知這掩蓋着的下面早已經是血流成河的江山。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她親眼目睹先皇奪位。又親手爲自己的皇子奪位,然而這一切,她今日一想,卻釋然了。
“哀家老了,是時候讓皇上放手去做,皇上是個有抱負的好皇帝,如果哀家一直從旁輔佐,勢必會適得其反,哀家實在不想看到我們母子反目。”胡太后嘆息着說。
“太后,既然如此,微臣也不好再說。”張大人說道:“可是微臣懇請太后在立後的事情上出面主持。”
“哀家就是在這件事情上與皇上產生了歧義。”胡太后平靜地說道:“不管怎麼說,皇上想立誰什麼人都阻止不了。弘德夫人最得他的心,就算哀家出面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妖妃當道,國將不國啊!”張孝卿痛心疾首地說。
一直躲在走廊後面偷聽的婢女聽到張大人如此一說,立刻退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