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扶着馮佑憐下轎。指着眼前富麗堂皇的寺廟說道:“這裡就是妙勝寺。”
馮佑憐斜睨一眼她,優雅地點了點頭。跟着隨衆人走進寺廟,廟中的方丈立刻走出來迎接:“馮美人。”
“你就是慈遠方丈?”馮佑憐故意問道。
“阿彌陀佛,正是。”慈遠方丈微笑說道:“請,馮美人。一切準備妥當。”
“有勞方丈了。”馮佑憐客氣地迴應。
“在此之前還需要齋戒。”慈遠方丈始終保持平靜,反正什麼宮裡的大人物他都見過了,一個小美人,還不如他的法眼呢。
“這個我知道。”馮佑憐笑着與慈遠方丈攀談。
不一會兒兩人步入佛殿大堂,冬梅立刻拿些祭拜的香過來遞給馮佑憐。馮佑憐誠心地鞠了躬,然後跪拜菩薩。
“菩薩啊菩薩,你真的什麼都知道嗎?”馮佑憐盯着金色菩薩思酌。
“馮主子,可以了。”冬梅悄聲地說道,將發呆的馮佑憐拉回現實。
馮佑憐尷尬地笑了笑,然後站起來,轉身對着慈遠方丈說:“方丈大師,我想看看董…董婕妤。”
“阿彌陀佛,請跟老衲來。”慈遠方丈雙手合攏,走在前面。馮佑憐帶着幾個宮女緊緊跟隨他,走在寺廟的石板路上,馮佑憐一直不忘四處張望,看着董夫人如今住在這麼清貧的地方。心裡不免有些愧疚。
忽然慈遠方丈在後院停住,對着拱門說道:“這裡就是董婕妤暫住的地方。董婕妤的飲食起居都在此,您可以進去探望她了。”
“謝謝大師。”馮佑憐看着慈遠方丈與弟子轉身離開,然後對着冬梅問道:“我一個人進去就好,你們在外面等着。”
“是。”
馮佑憐提着裙襬走了進去,放眼望去,全都是青苔石板路,零零星星地雜草枯黃得有些可憐,不過屋前一株梅花傲然挺立,已經接出不少含苞待放的花蕊。寒風拂過,還能吹散清香,方覺一陣暖意。
素顏女子拿着一疊書籍走出來,擡頭看着緩慢靠近自己的女人,突然驚訝地叫道:“憐兒?”
馮佑憐淡笑點頭,說道:“小琪。”
“你怎麼過來了?”小琪放下書籍,跑過去看了看馮佑憐如今的穿着打扮不一樣,於是小心地問道:“你…這一身…”
馮佑憐低下頭瞅了一眼自己,微笑說道:“這都是皇上賞賜的,我讓冬梅也帶了一些過來,稍後她會拿過來給你和…”說着,馮佑憐朝屋子裡看了一眼,又道:“董婕妤呢?”
“咳咳咳…”問着,屋內傳出一陣咳嗽聲,小琪趕忙轉身,一邊說道:“董婕妤有些感染風寒了。”
馮佑憐也着急地小跑進去,看見董婕妤伏在桌上抄寫**,她激動地撲過去抓住董婕妤的手。哽咽地說道:“你不是感染風寒了嗎?爲何還要抄寫**?小琪呢?你爲什麼不勸勸婕妤?”
“奴婢勸過了,可是婕妤根本不聽。”小琪解釋道。
董婕妤慢慢轉過臉,看着馮佑憐豔麗的面頰上鋪滿了哀愁,於是咧開嘴笑道:“你來了?”
馮佑憐直視着蒼白無力的雙眸,昔日的風采已經磨得完全找不到痕跡,彷彿她根本就不是皇帝的妃子,彷彿她就是一縷青煙,隨時隨地都會隨風飄走。
“對不起。”馮佑憐握着冰冷的雙手,頓時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處,想說哪一句都發不出聲音。
董婕妤拍了拍馮佑憐的手背,輕笑地說:“既然你能來看我,就證明你做到了,是不是?”
馮佑憐吸吸鼻子,咬着脣點頭。
“那你沒有對不起我。”董婕妤說着放下手中的毛筆,又道:“你坐下,告訴我,你現在是什麼?”
“馮美人。”馮佑憐坐在董婕妤身邊,幽幽地說道。
董婕妤想了想,笑道:“皇上,對你好嗎?”
馮佑憐扭頭望着董婕妤,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爲什麼要這麼關心我?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爲什麼對我好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想着。她又忍不住流下熱淚。
董婕妤愕然地爲她擦拭眼淚,安慰道:“沒關係,皇上是性情中人,他既然會冊封你就證明他是喜歡你的。”
“可是你和娘娘不也是他冊封的嗎?”馮佑憐賭氣地啐道:“爲什麼他可以這麼狠心,對你,對娘娘,他都可以這麼狠心。”
“憐兒。”董小葉厲聲喝止,說道:“你不同,你們都不同。”
“我們不都是他的妃子嗎?”馮佑憐反問。
“是,都是他的妃子,可是不同的是,我們是棋子,而你們卻不是。”董小葉苦笑着說:“皇上是個自負的人,他有廣闊胸襟和滿懷抱負,之前缺的是權力,是真正的權力。如今我聽說,連太后都搬出了壽昌殿,那我們又算得了什麼?只要是跟太后有關的勢力都會從朝廷中消失。作爲一個王者,眼睛裡是不容許一粒沙。”
“婕妤,你的意思是說,期滿之後你也不一定能走出這裡?”馮佑憐緊張地問。
“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董小葉釋懷地笑道:“從踏進來的那一刻起,我時刻都在準備着。”
“哼,哼哼。”馮佑憐冷笑說道:“太可怕了,真的是太可怕了。我怎麼覺得越來越可怕?”
董小葉拉着馮佑憐,說:“可以變得不可怕,那就是自己手握權力,這也是爲何弘德夫人處心積慮要得到皇后之位的原因。”
馮佑憐沉默着不語,也許是在消化知道的事情。
“憐兒,你是聰明的人。既然已經是後宮妃子,就不能置身事外。”董小葉說。
“下場呢?”馮佑憐甩開董小葉的手,沉聲怒問:“是跟娘娘一樣,你一樣,還是跟素素一樣?”
“素素怎麼了?”董小葉好奇地問。
“我從一開始就不相信素素會自殺。”馮佑憐抿抿嘴,咬牙切齒地說道:“後來被我查出原來怡紅堂真的有問題。是有人故意在怡紅堂的寢宮裡放出波斯迷幻香,這種香味能迷惑人的心智,還能使人產生幻覺,最後變成失心瘋。”
“什麼?”董小葉驚愕地反問。
“是啊,素素根本就是被人害死的。”馮佑憐氣憤地低啐。
董小葉垂首嘆息地說:“看來,這件事你要查下去?”
“我當然要查下去,如果我不查下去,還會有誰爲素素討回公道?”馮佑憐瞪着雙眼,氣呼呼地說。
“不,你不能查。”
“哼,你跟宋中使說得一樣,都不希望我查。”馮佑憐別過臉。
“因爲我們都爲了你好。”董婕妤勸道:“你想想,在後宮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有幾個?敢做這種事情的人更少。但是如果做了,對方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也一定不是一般嬪妃。”
“我知道,心裡清楚是誰。”馮佑憐冷冷地說:“所以我這一次除了來探望你以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什麼事?”董小葉急問。
馮佑憐尋思:董婕妤一直待在妙勝寺,說不定能知道青兒是否在此休養。
馮佑憐握着董小葉的手。認真地問:“婕妤,你在妙勝寺的時候有沒有聽說過寺廟裡來了一個叫青兒的宮婢?”
“青兒?”董婕妤仔細地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又問:“她很重要嗎?她知道什麼?”
“她…”馮佑憐頓了頓,說道:“沒什麼,只是想問她一點事情。你也聽說過的,太后的事情就是因青兒而起,我不過好奇想問清楚案發經過。”
董婕妤機靈地轉動眼珠,當然瞭解爲何馮佑憐會突然轉口。至於青兒,她的確是聽小琪說過,前些日子寺廟內來了個宮裡的人。身受重傷,如今就靜養在西廂。不過,不能讓馮佑憐冒險,她可能還不知道,就連這裡的和尚都極有可能是皇上或者弘德夫人的眼線,如果馮佑憐就這樣貿貿然地去見青兒,必定後患無窮。
“憐兒,我們好不容易聚一聚,就不要說這些宮裡的煩心事了,不如你聽我說些**。”董小葉想拖延時間,她知道嬪妃出宮不能太久,只要拖到申時,她就沒有時間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呃?”馮佑憐顯然有些不願意,她不是不願意與董小葉討論**,而是現在不是時候,可是面對董小葉的盛情款款,她又不好拒絕。
***
徐長樂曾是太后身邊的公公,一直都潛居在妙勝寺裡調查曇獻大師的下落,他不知道南陽王高琸早已經將此人送出鄴城,於是乎,太后就命他在妙勝寺裡當了和尚小沙彌,目的仍是爲了太后的這個小情人。如今,太后失去權勢,他本以爲能脫離苦海,可是誰知太后她老人家一直推說心情不好,什麼人都不見,無奈自己只能窩在寺廟裡混吃混喝。
當晚,他逍遙自在地溜回寺廟時,突然聽見有人從寺廟的後門翻牆溜走,看樣子輕功了得,憑着他的眼力,他自認爲此人是一等一的高手。
可是寺廟裡怎麼會有高手在?看他翻牆逃走,就準沒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