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景葉青逃婚一事被坑的最慘的,目前來看,倒不是太子東宮,因爲夜未瀾目前爲止並沒有受到任何有實質性的懲罰。而丞相府,卻是門可羅雀,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中。
景丞相從來都是猾不溜手的老狐狸,奪嫡之爭,景丞相從來都是作出只忠誠於皇帝的中立態度,這態度當然是好,夜宸帝喜歡,其他衆位皇子更是不敢怠慢了他,可是景葉青一事打破了景丞相一直以來維持的中立的位置。
現在的丞相府,已經被大多數人歸類爲太子黨,太子的長子生母是景丞相的女兒,別管你景丞相認或者不認,這都是你的外孫子,將來必是要爲這個孩子貢獻力量的,這真是讓景丞相啞巴吃黃連。
太子這樣扶不起的阿斗,景丞相要是真的看上太子,要幫助太子奪位,也就不用等到今天了。不管景丞相是怎麼想的,丞相府跟太子的關係反正是說不清楚了。
但是現在的時局,太子登位的可能性很小,泓王進了戶部,別看戶部只是管錢糧的機構,可是這個國家要運營起來,哪裡能少的了錢糧,加之戶部一貫都是勳國公府的勢力範圍,泓王與勳國公府交好簡直順理成章的,這段時間,泓王可沒少給勳國公府送東西。在說恭王府,與太子東宮就差勢不兩立了。
有錢糧有兵權的支持,泓王想不成爲大熱門都是不成的。
想通了這一點,紀輓歌也就不難理解,爲什麼景丞相上趕着讓景葉紫到這裡來湊這份熱鬧。
這所謂讀書人,書香門第,看淡功名,這些東西其實真的不適合景丞相的,真的大儒早已歸隱山林,尤其現在六國亂世,戰爭從未停止,有不少大儒奔波於各國之間,想要宣揚自己的理論,也想勸解各國國君能夠放下屠刀以百姓爲重,不要在打仗了。
讀書人在銀錢,刀槍面前,真的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趕上太平盛世,自然是歌舞昇平,詩詞樂府,趕上如今的亂世,這些東西怕都是不頂用的。
君不見,就是恭王本人不在京城數年,也無人敢對恭王府有半分不敬,彭厲鋒這個世子到哪裡都是橫着走的。
還有勳國公府,便是當年勳國公寵妾滅妻,被夜宸帝不喜,甚至多有刁難,但是真正敢欺上國公府門的,也只有那個腦袋不清楚的太子。
景葉紫在紀輓歌身邊裝腔作勢的嘆氣,“這時候,那一府的男人們倒是求到我身上來了。”
紀輓歌又怎麼能聽不出她語氣中的調侃。
“對呀,你可算是小人得志了。”紀輓歌笑話她。
不是說男人們就真的無用到需要女人去爲他們爭奪更好的利益,而是很多時候,最簡單最快速的方法無疑就是聯姻。
試問要是現在景丞相府的女兒嫁給泓王,那麼景丞相還有一個女兒在太子府的事情就會以最快的速度被掀過去,不僅如此,若是事情真的成了,景丞相怕是會一時風頭無量,兩個女兒,一個在太子府,一個嫁於泓王,無論是那一方登基,景丞相府都是要發達的。
可真是不負老狐狸之名。
紀輓歌的話沒讓景葉紫生氣,反倒親親熱熱的摟住紀輓歌,她就知道紀輓歌跟旁的那些閨閣小姐是不同的,不會看不起她,不會打心眼裡覺得她是上不了檯面的。
“我那便宜爹爹想的好,可是他怎麼不想想,因爲景葉青,恭王府世子撂了狠話說我這樣的阿貓阿狗也配嫁於他。現在爹爹想讓我進泓王府,難道泓王就是個好拿捏的,世子不要的,他會巴巴的要。”景葉紫說的雲淡風輕的。
紀輓歌心中卻是難過,彭厲鋒那個人,絕情起來也是真的絕情的,他不想娶景家的女兒,紀輓歌理解,可是把話說的這般狠,實在是讓景葉紫將來的人生蒙上了黑影。
而且泓王那個人,雖表現的和善的很,但是紀輓歌卻知道,那是個在心高氣傲不過的人,若不是如此,當年就不會有馬車上的那一幕,泓王可不是個喜歡被人拿捏的人。當年紀輓歌與景葉青耍腦子,不讓華貴妃對她們動心思,轉臉泓王就能發狠逼着紀輓歌就範,這樣不擇手段的人,實在不是景丞相想象中那麼簡單的。
紀輓歌沒有說這些,只是說:“你從華家的人裡找個人嫁了,也不失爲一條好出路。”
承瀚侯府的男子還是很有些出息的,比上皇后孃家金伯侯府那樣屢出紈絝的世家,簡直天上地上。景葉紫身份有些尷尬,如果能乘着現在這股子東風,在華家門裡挑一個好男兒嫁了,才真是不錯。
景葉紫諷刺的笑,“你難道不知道,景家第三代,只有一個嫡孫。”
紀輓歌心頭一驚,承瀚侯府子嗣衆多,僅世子這一代就有兄弟四個,到了第三代人就更多了,嫡孫自然不只一個,但是要說最尊貴的,當然是世子夫人生的兒子,這兒子只有一個,那就是華恆,林綃的丈夫,華惟的嫡親哥哥,泓王嫡嫡親的表兄弟。
“難道.......”紀輓歌原本以爲景丞相說讓景葉紫進承瀚侯府是在未婚的子嗣中選一個,畢竟雖然世子只有一個嫡子,但是庶子還有兩個。就是看不上庶子,世子的弟弟身下還有兩個嫡子,雖然是華恆的堂弟,但是那也是承瀚侯老侯爺的嫡次孫,沒想到景丞相胃口這麼大,他們竟然將主意打到了華恆身上。沒錯,華恆的確是打入泓王身邊最快的人,但是華恆已經成婚。
林綃紀輓歌剛剛見過,雖說容貌可能沒有景葉紫誘人,但是心計手段那絕對是在景葉紫之上的,景葉紫是聰明,但是從小在小門小戶長大的經歷,還是讓景葉紫心思單純,比上林綃這種大戶人家出來的嫡小姐,景葉紫還是不成的。
景葉紫撇撇嘴,“人心不足蛇吞象。”
紀輓歌是真的爲景葉紫擔心,“他們難道要讓你做小?”
以華恆現在的身份,景葉紫無論如何都當不了嫡妻的,那就只能納進門來做小,雖說丞相府的千金給人做小有些難看,但是這滿京城誰不知道景葉紫的真正來歷,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野丫頭,景葉青堂堂真的丞相千金都成了姨娘,她這樣的給人做小,又有什麼的。
但是想想剛纔下人們看到林綃時恐懼又敬畏的眼神,紀輓歌覺得,景葉紫若是給華恆做了小,上面有個林綃那樣的當家主母,這日子怕是難。
景葉紫眼角有些紅,話卻說的剛硬,“我父母養育我這麼大,可不是爲了給人做小的。”
家境貧寒怎麼了,便是家裡有一口飯,父母也是先緊着她的。景葉紫能被選來當景丞相的女兒,可真是因爲家中雖窮,但是對女兒從未苛待過,要不然景葉紫早被蹉跎成了村中大妞,哪來的相貌舉止被景丞相選中。
“話是這麼說。”紀輓歌嘆口氣,現在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當年景葉青難道就想嫁彭厲鋒嗎?爲了家族不是還得乖乖嫁,最後景葉青是跑了,可是你看現在怎麼樣,被家族拋棄的棄子,太子一時情熱寵着她,可要是真的爲了她,讓太子的太子位丟了,紀輓歌敢肯定,太子第一個要處置的就是景葉青。
這京城裡這麼多年,逃婚的女子,可不就只出了景葉青一個嘛,其他的,可不都乖乖的嫁了。
景葉紫的眼睛紅透了,卻還是強忍着沒有掉下淚來,“他們不能這麼害我!”
她一字一頓的說,紀輓歌心裡也跟被人颳了似的。被逼着去給人做妾,可真不是什麼好事情。
景葉紫恢復的很快,她勾起脣角看着一室杯光交錯,“原本我總以爲,那些穿着華麗衣服,行爲舉止行雲流水的大小姐們過的日子是多麼的好,現在才明白,竟是比那田裡的老農還要苦,華麗的衣服下面,早已潰爛的生了蛆,只不過是面子上好看罷了。”
紀輓歌漠然。
也許是紀輓歌臉上的神色太過黯淡,景葉紫反倒來安慰紀輓歌,“我知道你是與她們不同的,你可一定要活的順心滿意。”
順心滿意?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呢。
“那你呢?”紀輓歌問。
景葉青遠遠的看着如魚得水,應酬的滿面春風的林綃,“景丞相府已經出了個逃婚的女兒,再出一個也不怕什麼的。他們若是能強壓我上轎子,我也有辦法讓他們雞飛蛋打一場空!”
她說的擲地有聲,紀輓歌卻知道,這是無路可走後的孤勇。
有了景葉青的例子在前,丞相府怕是不會那麼容易讓景葉紫逃脫的。何況景葉青當年能跑出來,絕少不了彭厲鋒在背後出力。
到了無依無靠的景葉紫這裡,怕是沒有那麼容易的。
“不管怎麼樣,你要是有事一定託人告訴我。”紀輓歌不認爲自己能改變別人的命運,但是出手相助,總是可以的。
景葉紫微微一笑,她的姿色本就出衆,要不然也不會被丞相府選中,這時這樣一笑,竟有幾分豔麗的美。
眼睛裡是冷的,嘴角的笑容也譏諷,卻又是這般的蠱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