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的結果出乎人的意料,平局。
“紀小姐真是深藏不露。”楚晏這樣評價。
紀輓歌搖搖頭,這根本就不是一場真實的較量,楚晏爲試探,棋風力求多變,根本就沒有全力以赴的應戰,而紀輓歌呢,現時疲於應對他出其不意的棋路,後來完全成了不顧一切的大砍大殺,這並不符合棋道的精神。
“何必謙虛。”楚晏對紀輓歌說,他總是有些自負的,一旦認爲紀輓歌是個心計深沉的人,那麼這件事就像是在他心裡生了根,哪裡是旁人可以動搖的。
對於楚晏這種人來說,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紀輓歌懶得再糾纏這些,站起身來告辭,天已經慢慢黑下來了,一盤棋竟然下了這麼久的時間,她真的有些飢腸轆轆了。
紀輓歌要走,楚晏也沒有在留下去的心情。
他很多年沒有遇上對手,今日跟一個女子下了個平手,楚晏不知心中是什麼感受,那種酥酥麻麻的感覺,讓他不安。
紀輓歌本就不認識路,他們能一起回去真是再好不過的事。
跟着楚晏一行走出後山,意外的,紀輓歌見到了刀劍。
刀劍帶着人似乎在尋找什麼,急壞了的樣子,看到紀輓歌就差跳起來了,但是他沒有忽略紀輓歌身邊的楚晏。
“見過晏太子,紀小姐。”刀劍帶着人行禮。
“在找什麼?”晏太子問。
刀劍平時不如棍棒機靈兒,但是這會卻反應的極快,快速說:“是主子派下的來打些野味回去下酒。”
這裡是佛門聖地,吃的齋飯全部都是素食,彭厲鋒那可是徹底的肉食動物,讓他吃白菜豆腐,也真是難爲他。
楚晏一笑,“快去吧,餓到了你家主子,他準是又要大發雷霆的了。”
“是。”刀劍帶着人顛了。
紀輓歌有些奇怪的看看晏太子,他剛纔的話,怎麼聽着似乎對彭厲鋒很熟悉阿,雖說這段時間晏太子在京城中都是由彭厲鋒陪同的,但是短短的幾日他們兩個就能關係非淺道這個地步,紀輓歌還是不信的,畢竟恭王到底還是死在了楚國人手上,彭厲鋒面上不說,但是心裡絕不可能徹底放下對楚國的恨。
“那在下也告辭了。”紀輓歌屈膝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楚晏站在原地看着紀輓歌婀娜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裡。
“太子殿下,這位紀小姐好生失禮。”一一不平的說。
竟然沒有得到太子殿下的允許就自行離開,這簡直是不可原諒。
楚晏座下四大丫頭,一一,一葉,知秋,吟喃。
一一姿色最好,雖至今還沒有被楚晏收了房,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一一將來準保是楚晏的人。當然,一一自己,也是這麼認爲的。
一一從不敢奢望什麼,能一生服侍在楚晏身邊對她來說就已經是最大的賞賜。
楚晏求娶紀輓歌,一一心中有些酸澀,但也知道主子作出的決定根本由不得她們這些下人來改變什麼,可是,可是這個紀小姐實在不符合一一她們對未來太子妃的設定,第一,紀輓歌心狠手辣,對黑鷹的那一組人,竟然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第二紀輓歌太不知道好歹,楚晏在楚國的地位超然,便是楚國現在的國君對楚晏這個兒子都要禮讓三分的,偏偏這個紀小姐,半點恭敬之意都沒有,實在是讓人怎麼瞧着,怎麼不舒服。
楚晏冷冷的掃視過來,一一頓時閉嘴低頭。
她是心裡太氣憤了,所以纔會爲自己開口,可是主子怎麼就不能明白她的苦心呢。一一有些委屈。
“讓黑風送她回國。”楚晏淡淡的說。
他從來不認爲這些下人能騎到他的頭上去,紀輓歌哪裡是她們這些人能夠說的。
原本楚晏對紀輓歌的興趣,完全來自於彭厲鋒的,但是一個下午的相處,讓楚晏改變了主意,也許紀輓歌本身更值得他去關注。
沒想到楚晏會下這樣的命令,一一嚇得當場跪了下去,她們在楚晏面前還是很有些臉面的,尋常時候,她們是不跪的。
但是這會子,也是管不了那麼多了。
“主子,我不回去。”一一趕忙說。
開什麼玩笑,雖說她們四個在主子面前是同一個級別的,但是這其中也有分工的,而她是全權負責楚晏內室的。
比如,沐浴,更衣,這都是她負責的。
她要是走了,這些差事誰做?
“恩?”楚晏只是微微揚起聲線,其他的三個丫頭也就都跪下了,甚至是隱於暗處的暗衛也全部現身,跪下請罪。
楚晏平生最討厭什麼人,什麼事違背了他的意願。
小小丫頭竟然都敢不聽他的命令,這還得了。
一一知道自己這是非要被送走了,而且她這算是被提前遣送回國,回去之後還不一定要面對什麼樣境遇,說不定她此生再也見不到楚晏了也說不一定。
一一猛地擡起頭,看着燈火下的楚晏,威嚴的五官,偉岸的身材。尊貴無匹的身份,最高貴的血統,一一不甘心,她不甘心,她猛地往前爬了幾步,抱住了楚晏的小腿,哭求道:“主子,主子您不能趕我走,那個紀小姐對您哪有真心,只有奴婢,只有奴婢對您纔是真心的。”
楚晏冷冷的勾脣。
黑風嚇的魂飛魄散,一個眼色兩個暗衛就飛身上前制住了一一,猛的往遠處來。
“慢着。”楚晏突然開了口。
一一瞬間喜上眉梢,她就知道,主子不會對她毫無感情的,她從八歲就服侍在主子身邊,怎麼可能因爲說了那位紀小姐一句,就會被主子拋棄呢。
這時天色早已漆黑,山上每十步就會有一個燈籠,山中的風吹着燈籠搖搖晃晃的,這搖晃的燈光照在一身白衫的楚晏身上,顯然他這個人都有些陰鬱。
在一一滿心雀躍的時候,只聽到楚晏說:“毒啞她的嗓子,留下她,本宮就是要讓她好好看看,紀輓歌會不會對本宮真心以待。”
一一連哭的聲音都嚇沒了。
這樣子嗜血殘暴的楚晏,她不是沒見過,但是她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楚晏針對的對象會是自己。
“主子!我走!主子,我現在就回楚國去,現在就回去。”反應過來的一一慌忙的磕頭請求着,簡直狼狽的哪裡還有剛纔的本分矜貴。
楚晏向她走出一步,彎腰下來拍拍她的臉蛋兒,很輕的說:“你不是對本宮一片真心嗎?怎麼又要走。”
一一膽子都要嚇破了,卻一句話都不再敢說,只是搖頭。
搖頭覺得不對,又開始點頭。
楚晏怪怪一笑,“等你看到紀輓歌對本宮真心相待的那一天,本宮一定將你的心肝挖出來,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
所有人都低着頭不敢開口,耳邊只有夜風呼嘯而過。
靜默良久,楚晏纔算是恢復過來,開口說道:“從今天起,一葉負責一一以前負責的事務。”
一葉磕頭道:“是。”
楚晏一笑,殺雞儆猴,真是很管用,看吧,現在就不會在有人質疑他的話了。
至於一一,楚晏不屑的很,他是楚國太子,將來他更是統一六國,這片大陸上唯一的王,只有最優秀的女人才配得上他,一個低賤的婢女,她的真心,對他來說只會是羞辱。
楚晏帶着三個丫頭走了,一一渾身癱軟的趴在地上動都動不了。
黑風走到一一身邊,掏出懷裡的白玉瓷瓶,遞到一一面前,“一一姑娘,你是自己來呢,還是讓我動手呢。”
一一虛弱的擡起頭,對上黑風波瀾不驚的臉,到這時纔敢痛哭出聲,“到底是爲什麼?黑風你說這到底是爲什麼,我不過是多嘴了一句。”
不過是?
黑風以前覺得一一姿色不錯,腦子至少還清楚,現在看來,簡直是蠢的無藥可救。
“你可曾見過太子對誰這般和顏悅色過?”黑風輕聲說。
他們這些多年服侍在楚晏身邊的人,就憑一一說了一句多嘴的話,楚晏都能當場發作了她,楚晏從拉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可是你看今天,不論是喝茶,還是下棋,楚晏自始至終都是掛着笑的,甚至難得一見的沒有贏棋,也都沒有半點影響他的心情。
黑風不知道楚晏是爲了什麼對紀輓歌起了心思,但是楚晏對紀輓歌不同卻是定了的。
更何況,楚晏已經當庭求娶過,跟着楚晏這麼多年,黑風還從未見過楚晏想做什麼是到最後是做不成的。所以紀輓歌無論如何都只能嫁給楚晏,那麼,紀輓歌太子妃的位置就是板上釘釘的。
這樣的形勢下,偏偏一一還要多嘴,紀輓歌哪裡是你一個小小婢女能多嘴的,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人。
一一還是大哭不止,就是因爲今天的楚晏如此反常,她心裡才氣不過,才忍不住的諷刺一句。
她只是沒想到主子會如此無情,不,她只是沒想到主子會對她如此無情。
黑風被她哭的頭疼,主子讓毒啞她,簡直是太英明瞭。
根本沒有遲疑的,黑色的毒液在瞬間就灌進了一一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