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瀨涼太秀氣的眉毛擰了起來,眼睛帶上了一絲霧水,朦朦朧朧的。不利睜着大眼睛面無表情的看着對面的人靜靜地站在那裡,不說話,只是注視着,想要看穿什麼一般。
吶,能看穿什麼呢,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被愚弄的人罷了,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局,入了局的人就再也出不來了。
“黃瀨同學,你還有事麼?天晚了我還要回家睡覺呢。”不利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看到對面人沒什麼動作,就自顧自捲起了手中的線團,向外拉扯着。
“等……等一下,等一下啊,小不利。”黃瀨一個機靈醒了過來,慌忙跑到不利跟前攔住了他的去路,不過這也乘了對面人的心思,不利也知道自己腿短手短一番打鬥肯定落下風,而現在這個距離對於使慣了小型刀具的不利來說恰到好處,從來沒有過的愉悅感讓他的身子一陣顫抖。
黃瀨卻以爲原宿不利是在害怕,慌忙往後退了一小步,讓兩人之間留的距離足夠大。不得不說,這個舉動救了男生一命,他應該感謝上蒼。
不利卻是哀怨地嘆了口氣,唉,早知道剛纔就出手了,這個人真的是好麻煩啊,話也不會好好說,只會在那裡支支吾吾地浪費時間。他略微擡眼看着似乎慢慢鎮定下來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剛纔沒出手,多好的機會不是嗎?只是……不利活動了一下手指,大概是不想後悔吧。
“小不利,我還是想問你,你……爲什麼要殺人?”黃瀨就是不明白了,現在的孩子都是怎麼了,難道說法律已經允許青少年在雙方有矛盾的情況下可以持刀襲擊並致人死亡。Ohno,這是科幻頻道吧,難道這不是熱血漫嗎?熱血漫的定義他記得是熱血的意思,不是驗證灑出來的血是不是熱的的探索節目吧。他覺得不應該是自己的問題,是這個世界崩壞了。可是他又不是在某座山裡清修二十年,沒道理落伍的這麼厲害。
不利眨眨眼,神情間涌過一絲失望,原來還是爲這些人渣討公道的嗎?他真是搞不明白了,這個人也是,哲也也是,把“不可以使用暴力”當做終生信仰來執行。可是這個世界上沒有暴力哪裡來的和平。什麼靠實力說話,在籃球場上打敗對方,結果呢,還不是每天傷上加傷。不利真是搞不懂這些人的想法,一個個奇怪的厲害。
所以,既然大家都願意忍氣吞聲,那就只有他動手了,爲民除害也是人之根本,費點小力氣做點大事情也是應該的。不能老指望着警察啊。再說了這種小糾紛警察也不會管。
“爲什麼要殺人?黃瀨你問的問題很奇怪哎。這些人渣欺負哲也,我殺掉他們爲民除害,有什麼不可以的呢?”他表情無辜的說着,對面的人眉頭反倒皺的更緊,“不對,我們是不能殺人的啊。就算他們欺負小黑子……”黃瀨嚥了口口水,因爲他明顯感到對方不耐煩起來,“你也可以告訴我們,我們一起把他們扁一頓。實在不行,可以找警察的啊。”沒有必要殺人,難道說現在青少年殺人不用進少管所嗎?黃瀨抱着腦袋都快把頭髮揪光了。
“嗯?黃瀨你可真天真,不愧是模特那種表面光鮮的生物。”不利哼了一聲,面露嘲諷。黃瀨一聽稍微愣神了一下,他沒想到會聽到小不利這麼評價自己的職業,難道說模特就是隻靠臉吃飯的嗎?他爲之付出了多少艱辛眼前的人根本不瞭解。
他“唰”地衝上去揪住不利的衣領,眼神中帶着罕見的認真,“你是真的認爲我的職業是靠臉吃飯的嗎?小不利。”攥緊的拳頭捨不得打下去,但也許黃瀨永遠不知道,不利的手放在腰側同樣很長時間。“你是想說我根本不瞭解你嗎?黃瀨涼太?”不利歪了脖子說着,一點也沒有把自己衣領在別人手裡這件小事看在眼裡。
對方如此從容的態度又讓黃瀨涼太心下生疑,他忽然覺得,原宿不利似乎總是知道自己想說什麼,想做什麼,自己的一切行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這種想法讓自己有一種強烈的挫敗感,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自豪,這是自己認可的朋友,所以自己在這裡,拽着他的領子,告訴他,如果他願意回過頭去看一看,就會發現自己和那麼多人都在原地等着他。
但黃瀨涼太不知道的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而假如這世上有一個人永遠無法回頭的話,就只有原宿不利了。
“黃瀨……”不利握住他放在自己衣服上的手,“你說的我都知道,不過可惜,這是我的決定。就好像你的世界之外的人永遠也不會了解你的努力一樣,除我以外的人也永遠不會了解我的痛苦。你站在這裡對我說教,我理解;你用着你的態度期盼我的迴應,我同樣理解;只是,若你希望這世間的一切都照你的希望運行,那我告訴你,這不可能。”
萬事萬物都有着它的自然法則。
自然法則是什麼,是這個世界的法則。而這個世界的法則,則由神所創造。自己早已經是凌駕於法則之上的另一種法則,只是……他是一個被封印的淘汰品。
“什麼……什麼意思?”黃瀨放下手,後退了一步,眼神怔鬆,完全看不到剛纔意氣風發的痕跡。
不利整整衣服,重新扛起網兜,“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行爲還會繼續,你若要強行站在我面前妄圖阻止悲劇的發生我不攔着你,但是下一次見面開始,我們就是敵人了。”輕描淡寫的語句帶來的衝擊波是巨大的,黃瀨涼太直直站在那裡愣了許久,這樣就……是敵人了?
不利沒有理會對方的的反應向前走去,兩個人就這樣越離越遠,巨大的網狀裹屍袋拖動的聲音驚醒了沉思着的黃瀨,他匆忙回頭,他覺得小不利一定是有苦衷的,他想知道,他絕對要知道。因爲以前即便自己再苦再累,也總有可以傾訴可以撒嬌的對象,可是小不利不一樣,他剛纔說了,小不利的事情別人都不瞭解,所以他不想讓小不利一個人,他想要去了解他的過去,不可以嗎?還是,走不進去了?
太遠了。遠的觸手可及的距離,都彷彿是在天涯海角。
不利不是感覺不到黃瀨的動作,只是,他想,不要再多傷害一個人了。
只有二十步,卻彷彿隔着一條巨大的鴻溝,淹沒了兩個人彼此交纏的關係。黑梭梭的家門口,或許就是他的末日,小黑寄養在了哲也家,這樣自己也可以放心。否則帶回來的屍體小狗一定會嚇壞了吧。
正當他要打開門的一瞬間,不利敏銳地感覺到左邊燈後面也有一個人,他立即向後猛退一步,確認了黃瀨還是站在原來位置之後,面朝左邊開了口,“你是誰?站出來!”難道說一直在那裡嗎?可是自己怎麼會沒有發現?糟糕,剛纔自己一顆心全放黃瀨涼太身上了,真是大意!
不利又往後退了一步,他必須讓黃瀨涼太和那個人同時出現在自己的視野範圍內。只是,這樣子的話,就離屋門越來越遠了。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袋子,將之扔在一邊,看來這次事件不解決,行李是無法安全到達目的地了。
“我本來只是以爲你請兩個小時以內的假,卻沒想到你整整一天都沒有回去訓練。原宿不利,你是將我這個隊長當做擺設了是麼?”燈後慢慢走出來一個人,起先那又瘦又長的影子慢慢縮短慢慢縮短直到……那麼短。
不利雖然是看着赤司徵十郎出現的,但還是將眼角餘光瞄向了地上的影子,好想笑……不,現在不是時候。不利立即甩甩頭將似笑非笑的表情整理到苦大仇深的狀態,卻不知道對方早將自己的反應看了個透徹,薄脣微微勾起,帶着殘缺的薄怒,一步步走上前來。眼神在地上的袋子和附近的男生身上轉了一圈,亦是知道了大概。
本來還想着那段對話是怎麼回事,現下看來,自己的工作果然還是沒有做足,不光原宿背後的勢力打探不到,現下卻連新隊員都要失去了嗎?
話說赤司隊長你竟然已經想到黃瀨涼太因爲殺人離你們而去而不是原宿不利因爲殺人被全隊驅逐出去嗎?這到底是親情牌還是友情牌還是……咳咳。
不利可不知道一軍隊員之間的小九九,他下意識又以爲來了個攪事的,隨即覺得,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之後怎麼弄?”赤司忽然冒出一句話,把不利嚇了一跳,什麼,怎麼跟不上這位大人的思路?他掏掏耳朵,懷疑裡面髒東西太多把音波搞混了。“咦?”黃瀨走上前,他是聽懂了,就是因爲聽懂了,所以此刻正用着極爲複雜的眼神看着名爲赤司徵十郎的生物。
莫非,這不是一個籃球團體,而是一個因爲某某藥品變成小孩身體之後行使暴力的犯罪集團?
別怪黃瀨涼太有此反應,這就好像你當衆看到一個人行竊正欲抓捕之際對面來了一個熟人張口就問“怎麼銷贓”一樣充滿了迷茫的既視感。黃瀨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不然怎麼只有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呢?其實他也服了那種藥劑才變成青少年的吧,其實他是大叔吧,其實他是個超人吧……不行了,腦子要壞掉了。
黃瀨涼太迷瞪着雙眼覺得自己如果不是扶在牆上現在已經趴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