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這就是王黎的態度!這就是王黎麾下大軍的態度!
城上的盧植陷入沉默,城下趙雲、張遼以及徐晃等人卻感受到的是一往無前和絕不退縮的氣勢!
熱血激昂,無怨無悔!
王黎依舊是王黎,依舊是當年那個‘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王黎。
趙雲、張遼和徐晃三人飛馬而出,在王黎身後站定,手中的亮銀槍、明月戟和開山大斧齊刷刷的舉起直指城頭:“奉陛下旨意,迎接陳留郡王歸京,城上之人但有不從,格殺勿論!”
“但有不從,格殺勿論!”
十萬勇士亦同時振臂高呼,聲音直插雲霄,直震得城頭上鴉雀無聲。
僞帝哈哈一聲長嘯,打破了城頭的寂靜,徑直走到城樓上對視着王黎、趙雲等人目光如炬,毫無怯懦。
“王德玉,朕天命所出,代天巡狩統御四海,身上流着的乃是先高祖皇帝的血脈,胸中澎湃的則是先孝武帝徵大宛復西域和先光武帝蕩關東平隴西的豪情,豈能因你一言以蔽之,朕就變成了我大漢朝的僞帝、謀逆?
王德玉,朕知道你盡忠的是朕那兄長,朕也知道或許你的心中還潛藏着更替漢室的野心。但是,朕今日就在這城頭上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也告訴我大漢天下的子民,就憑雒陽城中那昏庸無能的皇兄就想取替朕,那是做夢!朕纔是這片江山的主人!”
聲音稚嫩卻又鏗鏘有力,言辭不忿飽含慷慨激昂,如暮鼓晨鐘敲響在城上。
任誰也想不到這只是一個才十四周歲的孩子嘴裡說出來的話,但這就是歷史上的漢獻帝。
就是那個集聰慧、倔強、隱忍和反抗於一體,有周成之質的漢獻帝,也是那個被曹操困於宮中‘挾天子以令諸侯’,卻依舊敢喝罵曹操‘君若能相輔則厚,不爾幸垂相舍’的漢獻帝!
博聞多能曰獻,慧而內德曰獻,智哲有聖曰獻,聰明睿智曰獻!
漢獻帝劉協!
可惜了,若是生在太平盛世,這絕對是堪比‘文景之治’中景帝的那個角色。
“郡王既然不願隨王某返回雒陽,那王某就只能無禮了,還請郡王回到城下,以免爲流失所傷!”王黎憐憫的看了僞帝一眼,雙手抱拳朝城樓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回到陣前,手中的中興劍猛然劃下!
這一劍,沒有轉戰三千里、曾當百萬師的豪邁,也沒有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不羈,但這一劍下去,卻代表了王黎與僞帝劉協之間的決絕,也代表了王黎與自己過去的決絕。
他不再是那個動則就愁腸百結悲天憫人的俠客,他已經成長爲‘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的梟雄。
一劍出,萬雷鳴。
“殺入長安,活捉郡王,押解回京!”十萬道聲音齊聲高呼。
掌旗兵手中的旗幟猛地往下一揮,“轟轟轟!”百十架拋石機機括聲同時響起,千餘塊灰褐色的石彈、白玉京以及綠映紅一起飛上天空,在天空交織出一條條森寒的曲線,冰冷的凝視着城頭上的僞帝、呂布諸人,一頭紮下,漫天開花。
“上盾結陣,割袍護鼻!”
隨着呂布和董承的一聲聲大喝,城頭上的兵士們早已駕輕就熟的舉起盾牌護在頭頂。
然而,這一次他們的算盤失靈了。
這一次,王黎是鐵了心要拿下長安,石彈中並不僅僅是白玉京和綠映紅,更多的是一塊塊巨石和一枚枚實心的鐵彈。
巨石和鐵彈被拋石機高高的拋起,帶着攝人心魄的呼嘯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完美的拋物線,仿若流星雨般從天而降,狠狠的砸在直城門上,巨大的撞擊聲時起彼伏。
城牆上的僞帝和一衆士兵只覺得天旋地轉,彷彿長安城下的地龍翻了個身。城牆在飛石的撞擊下,一陣顫慄呻吟,發出陣陣的哀鳴和不甘,箭跺、女牆、地面都已砸出深深的凹槽,無情的吞噬着眼前的每一個人。
同時,灰褐色的白玉京和綠映紅在半空炸響,宛如一隻只噴霧的怪獸,大嘴一張,便是一團團白色的粉末、綠色的碎石和紅色砂礫洋洋灑灑,落在其間。
落石如蝗,煙塵如霧,殘血如虹。
直城門上彷彿同時開了一個水陸道場和大型彩帛鋪,驚呼聲、慘叫聲、破空聲和撞擊聲,聲聲入耳;粉白色、殷紅色、翠綠色和灰褐色,色色迷眼。
城頭上一片狼藉,數百上千名將士躺在巨石下痛苦的呻吟,伴隨他們的則是更多的殘臂、鮮血和同袍的屍骸。而另有千餘名士兵則在城樓上歇斯底里的扭動着身軀,拼命的撓動露出來的每一寸肌膚,臉上、手臂、腳背全是他們撓出來的血印。
呂布抖了抖身上的灰塵,一戟擊在城牆上,怒聲喝道:“拋石機和牀弩給老子就地還擊!”
見城頭上的拋石機和攻城弩同時發動,數千支弩箭夾雜着百十塊巨石帶着森寒的殺氣尖嘯而來,王黎一聲冷笑,掌旗兵再度將手中的旗幟一樣,城下的拋石機和利箭再次瀰漫在長安城頭的上空,排山倒海遮天蔽日。
同時,衆將士兩邊一讓,一排排將士推着一輛輛衝城車出來,這衝城車卻與以往的不大一樣,丈餘方圓,也足有丈餘之高,除了四周全部用牛皮矇住,前方的截面上竟全部鑲滿了三五寸厚的盾牌。
數十輛衝城車被兵士們推到陣前就地一擺,掌旗兵一聲令下,所有將士全部退縮至衝城車之後。
飛石和羽箭已經落下,在盾牌上砸的乒乒乓乓直響,除了少數的石頭掠過沖城車砸入人羣中,帶走了百八十名士兵的生命外,無邊的箭雨,無數的巨石就這樣被擋在了衝城車的前面。
哪怕衝城車上的盾牌已經變形,哪怕兩三輛衝城車不堪重負已經轟然崩塌,但其終究挽救了更是士兵的性命,造成的傷害遠遠不及尋常攻堅的兩三成。
石雨過後,城上城下皆是煙塵茫茫,雙方將士迅速趁機將傷員擡下城頭、陣前。
看着城頭上的三二十架小型拋石機和五六十架牀弩,王黎傲然一笑,大手一揮。
掌旗兵手中的旗幟忽的左右同時一擺,高高向上一挑,一陣戰馬長嘶兩百匹高頭大馬身負鐵甲,頭戴鐵盔,只露出一雙雙大眼睛,從陣中緩緩行了出來,身後緊跟着就是移動城堡。
十二連環塢!
王黎專門爲長安城準備的大禮,十二連環塢!
僞帝懵了,呂布懵了,盧植懵了,城頭的將士都已經懵住了。這王黎的攻城器械怎麼就如此的花樣百出,層出不窮呢?這仗還怎麼打?打你妹啊!
在呂布和僞帝一衆人等的驚疑中,掌旗兵再次令下,戰馬齊聲高亢長嘯,停在衝車之後,一列列士兵從陣中跑出來,迅速解開繮繩取下馬背上的轅軛,跨上戰馬奔回陣中。
另有五百餘士兵則飛速的跑到城堡後,將圍捆在城堡上的繩索緊緊往後拉起繃直,見城堡與雪橇間有了些許縫隙,數十名士兵就城堡前把頭往下一探,將連接雪橇的三五丈長的厚木板上的木楔子一解一拉,城堡下的雪橇頓時各自爲陣,然後那五百士兵猛的將手中的繩索同時一放。
“轟轟轟!”
十二道雷鳴先後響起,城頭上一陣晃動,聽得城堡下的雪橇“吱嘎,吱嘎”一陣陣脆響,猛的轟然碎於一地,而那十二座城堡則穩穩當當的屹立在直城門下,與長安城隔河相望。
十二座城堡,四五十米長寬,彷彿十二隻巨型怪獸一般遙遙的望着長安城頭。
長安城居高臨下的優勢已然不在,長安城與王黎也只隔了一條護城河。
“攻城!”
隨着王黎一聲猛喝,二三十具雲梯和那些從雪橇下取出的木板從將士們手中拋了出來搭在護城河上。
同樣的,一具具雲梯也遞到了城堡頂上士兵的手中,士兵將木板高高舉起猛地往下一砸,直接搭在城頭的箭跺之上,箭跺旁來不及躲避的守城士兵也被砸了滿頭的血花。
“放箭!”
城頭上牀弩、黃肩弩、雕弓、角弓齊出,萬箭俱發,如雨一般向對面城堡上的士兵射去。
呂布長嘯一聲飛身而起,站在箭跺之上,力灌雙臂,手中的方天畫戟望天一指狠狠的揮下,“咔擦”一聲,腳下的雲梯亦被方天畫戟一戟從頭切斷,砰的栽倒在城下,蕩起一陣陣血霧,數名攻城將士剛剛踏在護城河上就被落下的雲梯帶飛,甩在身後的人羣之中。
“呂布狗賊,休得猖狂!”
掌旗兵一聲怒吼,城下的拋石機和弓弩第三次睜開了充滿殺氣的雙眼,巨石、白玉京、綠映紅和羽箭再一次光顧長安領空。
其中數十支利箭更是直取箭跺上的呂布,而城堡上的兵士又重新將手中的雲梯搭在了箭跺上方。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越來越多的士兵舉着盾牌,握着鋼刀、鋒刃和利劍爬上了雲梯。
“陛下,快走!”
董承和伏完率領數百名執金吾飛撲上前,擋在僞帝的身前。
呂布一腳踢飛一支斜飛而來的冷箭,雙手迅疾的舞動着,將方天畫戟舞得呼呼直響,水泄不通瓢潑不進。接着,一個飛身躍下箭跺,又疾跨了幾步縱到僞帝身邊,一把抓起還在觀戰的僞帝:“陛下,長安城怕守不住了,今夜咱們就得火速趕往武關,匯合張濟叔侄夤夜直奔兗州。”
真的守不住了?
“陛下放心,微臣已經將此處交給了城門校尉、折衝將軍和盧植中郎將。”呂布靠近僞帝,遲疑了一下接着低語道,“微臣也沒有告訴他們我們將夜奔兗州,只是嚴令他們務必守住城門防線,我們即刻去內城佈防,在內城等着他們!”
僞帝點了點頭,暗暗將盧植和這兩個炮灰的身影印在了腦海,衣袖一甩在呂布、董承等人的護送下往城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