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元年,我在成都《公論日報》上發表一文,題曰《厚黑學》,謂:古今成功之英雄,無一非面厚心黑者。這本是一種遊戲文字,不料自此以後,厚黑學三字,遂傳播四川,成一普通名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心想:此等說法,能受一般人歡迎,一定與心理學有關係,繼續研究下去,始知厚黑學是淵源於性惡說,在學理上是有根據的,然私心終有所疑。遍尋中外心理學讀書讀之,均不足解我之疑,乃將古今人說法盡行掃去,另用物理學的規律來研究心理學覺得人心之變化,處處是跟着力學規律走的。從古人事蹟上、今日政治上、日用瑣事上、自己心坎上、理化數學上、中國古書上、西洋學說上、四面八方,印證起來,處處可通,乃創一臆說:“心理依力學規律而變化。”民國九年,寫一文曰《心理與力學》,藏之篋中,未敢發表,十六年方刊入拙著《宗吾臆談》內。茲特重加整理,擴大爲一單行本。
我這《心理與力學》一書,開始於民國九年,今爲民國二十七年,歷時十八年,而此書淵源於厚黑學。我研究厚黑學,始於滿清末年,可說此書之成,經過30年之久。記得唐朝賈島做了兩句詩,“獨行潭底影,數息樹邊身。”自己批道:“二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我今日發表此書,真有他那種感想。
我的思想,好比一株樹;厚黑學是思想之出發點,等於樹根;因厚黑學而生出一條臆說:“心理依力學規律而變化”,等於樹身;其他所寫《社會問題之商榷》、《考試製度之商榷》、《中國學術之趨勢》,與夫最近所寫的《制憲與抗日》等書,都是以“心理依力學規律而變化”這條臆說爲根據,等於樹上生出的枝葉花果。故我所寫的文,雖種種不同,實是一貫。
去歲遇川大教授福建江超西先生,是專門研究物理的,並且喜歡研究易學,是博通中外的學者。我把稿子全部拿與他看,把所有疑點提出請教。承蒙一一指示,認爲我這種說法講得通,並賜序一篇,我是非常感激。然而我終不敢自信,請閱者不客氣的賜教。
我研究這個問題,已經鬧得目迷五色,文中種種說法,對與不對,自己無從知道。我重在解釋心中疑團:閱者指駁越嚴,我越是感激,絕不敢答辯一字。諸君賜教的文字,可在任何報章雜誌上發表,發表後,請惠贈一份,交成都《華西日報》轉交,以便改正。
民國二十七年一月十三日,富順李宗吾,於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