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在宣讀了一下基本情況之後,就讓原告和被告各自發言。
薛芷夏這邊的律師有兩名,一名是法院提供的。
因爲這次的原告是由法院提起的,另一名是則傅涼旭這邊提供的。
柳欣瑜爲此還覺得很不公平,覺得法院這邊有意偏袒薛芷夏。
但是提出申訴被駁回之後,周遊讓她稍安勿躁。
“兩個人又怎麼樣?有時候一個有利的證據能抵得過千軍萬馬。”
她看周遊自信爆棚的樣子,也就慢慢地嚥下了自己的這口氣。
她有些好奇周遊想到的那個對付薛芷夏他們的方法。
到底是什麼樣的方法,才能給周遊帶來這麼大的自信心?
原告這邊的律師已經開始宣讀自己的部分:將柳欣瑜的罪狀一一列舉出來。
首先,參與對於薛芷夏與傅涼旭的綁架案件。
並且在這次案件之中殺害了同伴周倩影。
第二,在對醫院醫生的恐嚇勒索中,參與了未成年人的綁架,並且有對未成年人進行危害虐待的嫌疑。
導致被綁架的孩子至今都留有心理陰影,對與人交往接觸有着極大的恐慌。
第三,羅列出種種本來就不存在的證據。
並且借用這些證據恐嚇威脅傅家人。
第四,未向公安機關以及有關部門報備,擅自非法在家中藏匿槍支,威脅他人生命。
在律師念出以上信息的時候,柳欣瑜始終都處於一種很生氣的狀態。
她本來在上場之前就已經想好,自己一定要從容應對,這樣纔有可能博得人們的信任和同情。
更何況這是向社會公開的直播,自己一定要給公衆留下一個最完美最淡定的形象。
但也正是因爲這個,所以她才生氣了。
她看着攝像頭一直對準了自己,而對方的律師一直喋喋不休地把剛纔的罪名念出來。
讓她覺得這是對她人格的一種侮辱。
憑什麼把她的一切,都這麼暴露在公衆面前?
憑什麼自己像一隻青蛙一樣,被所有的人都這麼看着?被所有的人都這麼饒有興致地打量着,解剖着?
這讓她覺得憤怒!
很快輪到薛芷夏這邊發言了,今天薛芷夏的一身打扮更是讓柳欣瑜覺得莫名壓抑。
她爲什麼要穿一身黑,是想穿成這樣,來給自己送葬的麼?她是這樣想的麼?
總之現在的柳欣瑜,已經陷入了一種極度焦慮的狀態。
這個人已經瀕臨崩潰了,也讓周遊在心裡暗暗地覺得心疼,因此也就更加堅定了要保護這個人的決心。
他一定要救出柳欣瑜。
薛芷夏也看出了柳欣瑜狀態的不平靜,輪到她發言的時候,她微笑着拿起了話筒。
所有的人都覺得此刻這個女人真是美極了。
她就這麼微笑着,讓人覺得她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實的。
“對於我方律師的觀點。”
她的聲音很慢,因此也很清晰。
“因爲被告的每一件罪狀都是針對我實施的,所以我表示認同,並且請求法官能夠公正定罪,看清事實真相。”
這句話一出,臺下的聽衆開始議論紛紛。
正常情況下,原告在這個位置上的時候,都會顯得情緒激動,無法控制自己。
甚至對被告產生各種各樣的人身攻擊,想徹底擊敗對方。
所以每到這個環節,基本上都是極其混亂的。
原告爲了展現被告的罪行有多麼嚴重,很大一部分會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講述被告對自己坐下的慘絕人寰的事情,博取聽衆同情。
但是現在臺上的這個女人,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首先是她的神態,沒有一個原告到了這裡,還能夠淡定微笑的。
彷彿把一切都看得雲淡風輕,根本不像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其次是她的聲音,一般情況下,到了這個位置上的女人都會歇斯底里的尖叫。
彷彿她進行的環節並不是陳述,而是比拼誰的聲音更大。
可是薛芷夏的聲音平靜又柔和。
所有人都從這樣的話中,聽出了某種能夠讓人安心下來的味道,讓人覺得莫名信任她。
最重要的,是她所說的內容。
她僅僅只是表達了自己對於柳欣瑜的觀點。
某種程度上甚至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上,給出了一段較爲客觀的論述,給所有人一種清晰的好感。
這個女人很獨特,她的個人符號讓人印象清晰,並且能夠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都有無條件和無理由的信任感。
一時間,聽衆都呈現出了這樣的表情。
周遊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可以說,誰在庭審之中掌握了主動權,誰的勝算就更大。
但是現在的情況看來,甚至薛芷夏所獲得的支持更多,能到的贊同更多。
傅涼旭輕輕勾起了一個愉悅的笑容來。
這就是她的女人,僅僅因爲她的一段話,就能夠讓人愛上她。
以前他從來沒有發現他這個優點,現在才知道自己的女人身上全是閃光點。
這就是他愛的樣子啊,讓人覺得只要得到了這個女人,就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樣。
法官也對薛芷夏的話點了點頭。
原先孫老跟他打招呼的時候,他覺得這一場的勝算並不大。
因爲原告這邊的證人只是一個年輕的富家太太,不知道能夠怎麼提供有力的支持。
但是薛芷夏的一句話,就讓他對這個女人改觀了。
現在的情況是,只有薛芷夏,纔是他們這邊最大的勝算——
足以與聲名在外的周遊相媲美的勝算,就是薛芷夏無疑。
“那麼被告這邊,有什麼想說的麼?”
欣賞歸欣賞,但是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畢竟攝像頭一直在幽幽地看着他。
要是出現了失誤,就等於給孫老丟臉,這是絕不可能的事情。
周遊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資料,擡起頭看着所有人。
景鈺在聽審席上坐着,看到這樣的情景,只覺得說不出的緊張。
周遊這一個擡頭,彷彿要把全世界都掌握在他手中。
“很抱歉,對於原告所提出的這些罪狀,我們不能完全承認。”
周遊也像薛芷夏一樣微笑了。
“因爲我們發現了其中一個漏洞,需要原告跟我們解釋一下,可以麼?”
法官思索了幾秒,同意了他的請求。
這時候薛芷夏舉手發言了。
“事先聲明,如果是跟那個根本就查無此人的顧城有關係,我們有權利不予回答,也有權利提出進一步的申訴。”
她之前就設想過周遊的套路,他最有可能的方向,就是拿顧城作爲突破點。
這確實也是薛芷夏他們這邊的薄弱處,但是也是他們可以死不認賬的一個地方,他們可以不認。
薛芷夏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況。
傅涼沁知道了他們要來參加聽審,特意挑了一個傅涼旭不在的時間,跟薛芷夏進行了一次談話,想求他們幫一個忙。
薛芷夏自然知道她要說什麼。
“我知道,我不會透露出顧城的存在的,那樣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什麼好處。”
“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會透露他的一切。”
傅涼沁垂下了眼瞼。
“但是我還是不太放心,你知道他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變數,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明天的庭審……”
“他顧城是變數,但是我薛芷夏不是。”
薛芷夏知道傅涼沁會擔心,特別是自己的哥哥。
萬一遇到了需要捨棄誰來保護誰的時候,他第一個就會把顧城牽扯進來。
她也不是說要讓傅涼旭放棄保護薛芷夏,她只是想盡力維護住顧城。
如果這個人的行蹤暴露了,那麼等待着他的,恐怕就只有死亡。
只有無盡的地獄,捆綁他的一切自由。
“你也別太擔心你哥哥會怎麼做。”
薛芷夏接着說。
“你以爲他一點都不支持你,一點都不支持你和顧城在一起,但是你錯了,有的時候,你的哥哥才知道你在想什麼。”
薛芷夏摸了摸傅涼沁的頭。
“所以你不要覺得害怕。如果真的事情發展到了不可以控制的階段,那麼供出誰來,對於我們來說都是不利的,還不如全盤放棄。”
“芷夏姐,我求求你,幫我保住他。”
傅涼沁雖然很相信薛芷夏的每一句話,但是也忍不住表達出自己心裡的真實想法。
她希望薛芷夏能夠留住這個人,幫她留住。
畢竟她還想過和顧城之間的未來……
他們的未來如果少了一個人,那麼剩下的那個人,又從哪兒擁有活下去的勇氣呢?
她和顧城之間,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啊。
薛芷夏鄭重地點了點頭。
在她的心裡,顧城這個人跟自己太像了。
認定了一個人,就會爲此付出一切,就會把自己的整個世界,都換上這個人的名字。
都成爲這個人的印記。
所以她纔想要幫助顧城這個人。
自己擁有現在的一切,是因爲自己有了把所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但是顧城這個人呢?
他沒有任何的機會,就只有一條命,當做他全部的籌碼。
薛芷夏有的時候也很執拗,爲了幫助顧城守護住他的籌碼,就算是自己犧牲了什麼,也是心甘情願的。
這就是人最奇怪的地方,總是爲了什麼奇怪的理由,獻出一切。
所以她向周遊說了這句話,就是不希望他用顧城來做什麼文章。
雖然她充分相信顧城這個人抹去自己痕跡的能力。
但是周遊會從什麼刁鑽的角度來看,這也是很嚴重的問題。
只要自己之前把整個庭審對抗的要求說明,他周遊也不能及時拿出什麼反駁的理由來,那麼顧城的嫌疑,就算是完全洗清了。
他們這邊的目標,也就暫時實現了一個。
這時候周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今天我們不談這個什麼顧城,你們口口聲聲說我的當事人有罪,但是你們是不是還忽略了什麼人?”
傅涼旭猛然睜大了眼睛。
周遊這個人,有着這樣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難道是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