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這麼久,真正到了要整理東西的時候,薛芷夏才發現,她好像並沒有什麼要帶走的。
說實話。
她唯一想要帶走的...東西,好像也不能夠被她帶走了,所以薛芷夏苦笑了一下。
旁邊的小峰看到了之後,又噔噔噔地跑過來,拉着薛芷夏的手:“我們這就要走了是麼?不帶弟弟一起走麼?還有叔叔呢?就我們兩個人一起走麼?”他一直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薛芷夏。
“叔叔,一會兒景鈺叔叔會來接我們,跟我們一起。”
薛芷夏只能夠這樣摸了摸孩子的頭,然後回答。
說起來也實在是諷刺。
薛芷夏沒有地方去了,現在的傅母,一定不會同意她也一起回到傅家。
傅涼旭對此毫不關心,傅父卻爲此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以至於這邊的人都不怎麼一起交流。
薛芷夏對傅父是感激的,但其實說實話,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做,到底應該如何啊。
所以她只能夠先走一步看一步,然後先把於峰送回他自己的家。
之後的事情,再慢慢從長計議吧,也沒有什麼特別緊急的事,只有特別嚴重的事,但是嚴重的事情,是應該一步一步來的。
小峰點了點頭,這才乖乖地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好半天之後,從自己的小書包裡面掏啊掏。
“你在找什麼?要不要我來幫你找?”
薛芷夏看到她一直在摸索着什麼,從他心愛的小書包。
這個書包應該有些年代了,小峰最開始跟着他們來醫院的時候,就一直帶着這個,怎麼也不放,薛芷夏好幾次都說要給他買新書包。
但是他總是跟他們急眼,什麼東西都不讓他們給他買了。
估計是孩子媽媽的授意,才讓小峰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對此,薛芷夏只剩下過意不去這樣。
小峰找了很久,終於從書包裡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然後神神秘秘地來到薛芷夏的面前說。
“阿姨,你伸出手,我給你一個禮物。”
他眨了眨眼睛,“超級珍貴的禮物哦,你先閉眼睛。”
薛芷夏笑了笑,順從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後伸出了手:“我已經準備好了,禮物給我吧。”
小峰把一個東西放在她手心裡,冰冰涼的,很有質感的樣子,薛芷夏正想說這是什麼,但是手仔細地感受了一下,這才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已經不受抑制地狂跳了起來,怎麼也停止不下來。
她睜開了眼睛,那條項鍊,名爲共生的項鍊,就這麼躺在她的手心裡面,靜靜地散發着光芒。
她連忙把這條項鍊放了回去,然後看着小峰嚴肅地說:“這個東西,不可以隨便拿出來的。”
不是這條項鍊的意義,而是這條項鍊的價值。
薛芷夏當時在選材的時候,幾乎已經用上了最頂級的材料,所以纔會想到,在他們母子倆如此困難的時候,把這條項鍊給真正需要它的人使用。
沒有想到小峰就這麼拿在手裡,並且對薛芷夏說,要把這條項鍊重新送給她。
薛芷夏不能收。
何況這條項鍊,好像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薛芷夏,她這個已經丟掉了的初心,再也回不來了吧。
“可是,媽媽說了。”
於峰的小臉也跟着一起很嚴肅起來。
“這個東西,一定要交給你的啊。”
母親臨走的時候說,如果自己的手術已經完成了,就一定要把這條項鍊交給阿姨。
他很清楚。
所以眼看着就要離開醫院了,他才把這條自己已經藏了很久的項鍊拿出來,重新交給薛芷夏。
“我不能要,你和媽媽自己收好就好了。”
薛芷夏把這條項鍊推了回去,“我不能拿這個。”
她已經知道了女人的用意,無非就是知恩圖報,並且感謝薛芷夏一直以來的幫助,對兒子的照顧。
“可是媽媽說了,讓我一定要交給你的。”
小孩子也固執得可怕,媽媽和他說好的,一定要把這個交給薛芷夏。
兩個人正在說着話,景鈺就走進來了:“車就在門口停着,你們的東西都已經全部收拾好了?”
薛芷夏這才把注意力收回來,把項鍊小心地放到小峰的小書包裡面藏好,然後對他說:“你回去告訴媽媽,阿姨現在不需要這個東西了,你們是比阿姨更值得擁有這條項鍊的人,明白了麼?”
薛芷夏隱隱約約的嚴肅,讓小峰乖乖地點了點頭,接着就去收拾自己的其他的小東西了。
景鈺看了一會兒小孩子,這才轉過頭來,問薛芷夏:“送完他之後呢?你去哪兒?回傅家麼。”
薛芷夏搖了搖頭:“你也知道傅母現在的樣子,我要是回去的話,可能只能夠尷尬而死的吧。”
景鈺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可是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你的家啊,不管那個女人是肯定還是否定,你都是她的兒媳婦,傅涼旭的妻子,小傢伙的媽媽,你是不是又開始想逃了,想躲開是麼。”
跟薛芷夏相處了這麼久,也只有景鈺能夠完全地理解她。
薛芷夏苦笑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是啊,她現在好像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了,即使頂着這麼多的身份,即使她能夠在這裡存在。
可是終究還是得不到這些人的承認,傅母始終把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這讓她沒有辦法面對了。
更何況,薛芷夏已經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特殊的東西可以繼續堅持下去了。
所以她在猶豫。
不光是爲了現在的這些問題猶豫,甚至她自己的生死,她都在猶豫,該不該做出一個決定來。
景鈺現在正在虎視眈眈地看着她,也讓她暫時不好多想。
只能夠轉移話題:“都準備好了麼?要不然我們還是先把小峰送回去吧,都已經這麼久了,他媽媽再怎麼也應該着急了是不是?走!”
話音剛落,門口就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們這就想走啦?什麼都不用跟我說的麼?這樣就走!”薛芷夏轉過頭,就看到了沒有穿白大褂的竇醫生。
他裝着常服走了進來,拍了拍小峰的肩膀。
景鈺也覺得很奇怪:“怎麼?竇醫生,您也要走了麼?不再這個醫院繼續帶下去了麼?現在。”
竇醫生立馬跟他們吹鬍子瞪眼:“待在這兒?也不想想我在這個醫院的這段時間,被你們這羣人折磨成了什麼樣子?你們就這麼沒有一點兒愧疚的麼?要走的時候都不來跟我說一兩句的!”
雖然知道竇醫生是在開玩笑,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還真的是疏忽了這個醫生的心意啊。
所以她連忙對竇醫生鞠了一躬。
“真的非常感謝,您這麼多天以來地照顧,真的很抱歉了啊。”竇醫生這才停止了調侃。
看着薛芷夏的眼睛,接着對她說:“本來,我是覺得,你們很煩的。”
確實很煩,當時那個小丫頭拜託自己來幫忙地時候,他根本就沒有想到,他會陷到這件事情。
可是一切真的就這麼發生了。
坦白來講,他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心理準備,來完成這些事情。
主要是對傅家人的不忍心,所以他才把一切事情都這麼扛了下來,像自己的摯友一樣,去做這些。
一想到老吳,他的眼神就暗淡了幾分,雖然是做醫生的,但是還是受不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啊。
“你要記得。”
他看着薛芷夏,“不要辜負老吳的期望,不光是孩子,連你都是一樣的懂麼。”
“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竇醫生難得這麼溫和地樣子,“只要活下去,就可以把握住一切。”
薛芷夏苦笑了一下,她是想活下去,但是自己,又能夠靠着什麼東西活下去呢?
她不知道啊。
但是既然醫生都已經這麼說了,薛芷夏也只能夠繼續鞠躬:“我知道了,再次表達我的感謝。”那麼這一次,就真的到了告別的時候了。她在醫院裡面待了這麼久,也終於有離開的一天了。
說實話,比她自己的預計時間要早得多,她本來已經對這一切,沒有報什麼希望了,毫無想法了。
直到那個神秘的電話打來,這一切纔有了轉機。
薛芷夏還是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作爲一個母親,她是衷心地感謝他的,雖然不能夠和小傢伙待在一起,但是這已經不同。她能夠時時刻刻看見小傢伙的微笑了。
即使看不到,好像也能夠想象得到,那個孩子的樣子。
所以她的目光也變得更加柔和起來,輕輕地對竇醫生說:“謝謝您,那麼,真的要說再見了。”
對面的醫生已經愣住了,這麼平靜的薛芷夏,他也是第一次見,但是很不一樣。
這個女人,突然開始有了某一種光芒,讓他覺得不耀眼,但是怎麼說,給人一種非常安定的力量在裡面了啊。
所以他也只能夠繼續板着臉點點頭:“行了行了,以後我也不想要再看見你們這羣人,走吧,”
他的職業這麼特殊,還是不要再見了吧。
免得又出現什麼無法應對的問題,讓他措手不及了。
薛芷夏笑了笑,突然覺得這樣的老人,好像很像自己的外公,讓人莫名覺得很親切很熟悉了。
竇醫生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對景鈺說。
“你記住,回去告訴你外公,就說我先走了,改天再來跟他聚聚。”
之前跟孫老的一番洽談,讓他們很快就建立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但是沒辦法,他已經出來得夠久了,是時候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裡面了,不然的話好像一切事情,都會不好。
景鈺點了點頭。
“放心吧,您的話我一定帶到。”
“如果您有空來到晉城,我們一定會熱烈歡迎。”
幾個人正在談話,這時候傅涼旭就出現在門口了。
他也是剛剛得知竇醫生也要一起離開的事。
專程問了幾個護士之後,過來這個病房找到竇醫生告別,但是沒有想到,就這麼直直地碰上了薛芷夏和傅涼旭他們,氣氛一下子就變得尷尬了起來,誰也不說話,等待着對方打破這個沉默。
好半天之後,傅涼旭說話了,他看着面前的這些人,然後把目光集中在竇醫生的身上對他說。
“竇醫生,在您走之前,我想請您吃個飯表示一下感謝,可以麼?就在醫院門口的這家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