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傅涼旭匆忙跑過來的時候,他差點摔了一跤,然後就看到了薛芷夏躺在血泊裡的身子。
女人終於變得平靜了,不再那麼歇斯底里,不再說着那麼多絕情的話,就這麼在血泊。
傅涼旭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被不知道什麼人,狠狠地敲擊了一下,然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做什麼,就這麼愣在了原地,。
然後看着薛芷夏的身體,她的臉色白得就像是一張紙啊。
傅涼旭想張開嘴,說些什麼,但是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站在這裡的力氣了,沒有了。
好像任何的事情都已經變成了徒勞,站在這裡是徒勞的,說話徒勞,連呼吸都是徒勞的。
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就必須接受這樣的結局了呢?
什麼時候開始,她就一定要離開了呢。
傅涼旭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撥開了圍着薛芷夏的人羣,奮力地衝了進去。
也不顧醫生的勸阻,就這麼抱着薛芷夏的身體,她的身體還在微微抽動着,因爲失血過多造成的反應。
“傅先生,我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護士忍不住出了聲,“我們發現得還算比較及時。”
但是傅涼旭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她的話,就這麼抱着薛芷夏,怎麼也不願意放開,就抱着。
好半天,他說了一句話:
“你們說,她是不是已經,堅持不下去了,所以想要離開了麼。”
周圍沒有一個人敢迴應他的這句話。
這段時間,醫院聯繫着傅家,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們也全都看在眼裡,傅涼旭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他們也都是知道的,現在無法回答。
按照劇情的發展,薛芷夏現在應該掙扎着起來,對傅涼旭說上最後的話,但是她沒力氣。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也沒有力氣再對傅涼旭說上那麼幾句隻言片語。
她做不到。
薛芷夏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傅涼旭驚濤駭浪一樣的悲傷,其實男人很好,但是自己不行。
她感覺到,有什麼液體已經流進了她的脖子裡面然後讓她覺得冰涼刺骨,但是就是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疼痛,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遠離,然後把她留在這種冰涼的地方,不再回頭。
她突然想伸出手,默默傅涼旭的臉。
薛芷夏可以感覺到,男人在哭,而且聲音很哽咽。
他這次,沒有再急匆匆的救自己了,大概也是知道,薛芷夏已經很累了,再也沒力氣了。
與其讓她繼續這麼悲傷地活着,是不是讓她遂了心願滿意離開,對於她薛芷夏來說,更加公平一些麼?
痛苦的事情自己來承擔,而所有高興的事情,就跟隨着她的離開,一起帶走。
傅涼旭就這麼抱着她,旁邊的醫生護士倒是覺得很焦急了。
一個醫生已經強行走了過來。他想把傅涼旭和薛芷夏分開,然後把薛芷夏送過去搶救,可是他失敗了,傅涼旭不放手。
“傅先生,如果您一直這樣做,是會錯過最佳的搶救時間的,相信你也不願意這樣的吧?”
傅涼旭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回答。
“憑什麼不願意,如果你的妻子一直哭哭啼啼地說自己想死,並且已經到了這種瘋狂的地步。”
“那麼你會怎麼選擇,你會不會也像我這樣,同意她?”
傅涼旭已經感覺到了薛芷夏生命力的流失,但是他也已經無可奈何了,只能繼續抱着她。
“你們走吧。”
傅涼旭的聲音已經很低了,“這裡的事情我來處理,你們走就好了,走。”
一羣醫生護士頓時沒了語言,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但是身後已經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你們都是飯桶麼?病人和病人家屬的話,也已經成爲了你們判斷情況的理由了是麼!”
所有人轉過頭,就看見了氣急敗壞了的竇醫生。
“把傅涼旭給我拉開,把薛芷夏單獨擡出去!”
傅涼旭也看到了這個怒髮衝冠的人,一時間愣住了。
後者更是覺得有些憤怒到極點去了。
自己老友犧牲了自己的命,就是爲了救這些人的孩子麼?
他們兩個人根本就不知道珍惜!
“傅涼旭,把她給我放開。”
竇醫生聲音兇狠地發令了,“你要是在不放開,她就死了!”
“竇醫生,可是,她好像已經不願意再醒過來了。”
傅涼旭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空間傳來的,“這一次,我已經不知道了,如果我真的把她救醒了,她會怎麼對我,我真的不知道。”
竇醫生的脾氣已經完全爆發了。
他上前打了傅涼旭一個耳光,“她已經瘋了,你也跟着她不清醒麼!每天在這裡,有多麼多的人因爲失去了生命或者即將失去生命痛哭,你知道麼!”
這是傅涼旭第一次挨這樣的耳光,他一直是冷靜的,銳利的,但是在薛芷夏的問題不是。
傅涼旭就這麼放開了手。
竇醫生回頭,對身後的人們使了一個眼色,幾個醫生明白過來,上來就扛着薛芷夏離開,急匆匆地去了手術室。
他們真的不能夠再耽誤了,他們已經沒時間。
傅涼旭還是在原地發着愣,竇醫生嘆了一口氣:“如果你現在縱容她,你想過這個問題?”
傅涼旭擡起頭來看着竇醫生的臉。
後者推了推眼鏡:“如果你的孩子找到了配型,獲得健康了之後,這個孩子問你,自己的媽媽到底去了哪裡,那時候你應該要怎麼回答你的孩子?”
如果真的是那樣,薛芷夏的自殺行爲好像就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竇醫生還沒有說完。
“相信老吳那個老頭子,也應該跟你說過,你應該要怎麼做,你是一個男人,別慫啊。”
說完這句話,他就拍了拍傅涼旭的肩膀,然後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過去。
手術室裡的那些傢伙不一定能夠處理好薛芷夏的事兒,因爲之前已經耽誤得太久了,只有自己親自出馬。
雖然老吳給自己留下了這個爛攤子,但是隻能說,自己還隱隱約約地有一種較勁的心態。如果這一家人,真的發生了什麼改變,真的改變了這種頹廢的狀態,應該也是比較不錯。
命運這種東西真的會讓人覺得神奇又有些不解。
如果真的能夠打敗現在的既定模式,能夠跟所謂的命運賭一次,那麼應該也只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吧。
竇醫生已經是這樣的想法了。
竇醫生走了之後,傅涼旭在原地呆呆地坐了很久。
直到後來的護士不忍心地推了推他下。
“傅先生,您身上現在全都是血,要不要先回家,簡單清洗一下,這邊我們照顧着就好。”
因爲害怕傅涼旭不放心,所以護士又緊接着補充了一句。
“您放心,這次我們一定不會發生剛纔的那種情況,我們在傅太太醒來之前,就一定會一直守在她身邊的,您放心好了。”
傅涼旭點了點頭然後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裡摸索找到了自己的車鑰匙。
然後就像一個屍體一樣,木然地走了出去,護士突然有了一種感覺,這一次傅涼旭走了。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回來。
他會不會因爲這一次的事情深受打擊,然後再也不回到醫院了。
傅涼旭根本就沒有發現,自己滿臉都是血跡和淚水,就這麼木然地走出了醫院。
所有人在看見他的時候,都想上來關心一下這個剛剛遭受了打擊的男人,但是一看到傅涼旭的表情。
一看到傅涼旭的表情,他們就已經全都望而卻步了,他就像是一個悲傷到極點的野獸。
不知道他重新回覆的時候,到底會在多久之後。
傅涼旭就這麼一路頂着這樣的目光,然後到了車庫,慢慢地發動了自己的車子。以的時候,這個車子發動的時候,自己的心會激動。
但是這一次,好像是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樣,再也沒有什麼事情,值得自己激動地面對。薛芷夏還不知道可不可以醒過來。
但是現在傅涼旭已經不知道了,自己到底希不希望。
到底希不希望薛芷夏能夠成功醒過來,他只能夠緩慢地發動了車子,眼前卻浮現了臉來。
那是薛芷夏溫柔笑着地臉。
但是傅涼旭已經數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看到過這樣的表情了,在這樣的境地裡,彷彿只要她活着,就已經是一個巨大的恩賜了,傅涼旭這樣想。
回到了家裡,傭人們看到已經很久沒有回來的傅涼旭,急急忙忙地就迎了上來,對他說,“先生,你沒在家的時候,老太太回來就把自己的所有東西帶走了,我們全都攔不住。”
但是看清了傅涼旭的狀態之後,他們全都嚇了一跳。
“先生,你要不要去好好洗個澡?”
誰都看得出來,現在的傅涼旭,眼睛裡面有多麼深重的絕望。
但是他們也不敢再繼續吻下去,只能夠看着傅涼旭,小心翼翼地提出這個建議:“需不需要我們去把熱水爲您放好呢?”
傅涼旭只是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自己走到了浴室裡面。
傭人低下了頭。
她本來是想問,傅太太去了哪裡?可是看着傅涼旭這樣恐怖的狀態,也乖乖地閉了嘴巴。
既然傅涼旭都擺出一種不想說的樣子,自己也沒有立場再繼續追問了。
但是傅涼旭沒有走幾步,就回過了頭,對着傭人問道。
“薛芷夏房間裡地那把鑰匙,是不是就留在你這裡呢?”
“是的。”
傭人趕緊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鑰匙,放到了傅涼旭的手裡,“在這兒。”
傅涼旭接過去,緩緩地走到了樓上。
不知道爲什麼,傭人看着他的背影,就像是個鬼魅。
這個男人,以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原本一個光芒萬丈的人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傭人低下頭,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但是傅涼旭走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