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周倩影的話,薛芷夏低下頭。她當然知道傅涼旭會來,如果不來,就真的不是傅涼旭的性格了。她心裡隱隱有一種期待,但更多的是一種複雜。
如果他不來,她和孩子是絕對沒有辦法撐過這個場面,如果他來了……這個人手裡的槍,到底會先指着誰?
“所以我來了。”門口走進來一個人,顯然是瘋狂地飛奔過來,現在正努力地平息着氣息,一邊走進來,讓聲音保持鎮定。
是傅涼旭。他走進來的時候,原本陰暗的工廠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除了顧城,在場的人紛紛變了臉色。柳欣瑜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她沒有想到傅涼旭來得這麼快,快到連讓她退場的時間都沒有,就這麼生生地暴露在她面前。
想到這裡,她又把怨毒的目光轉向薛芷夏,就是這個女人!不知道給她的涼旭哥下了什麼迷藥,讓她變得越來越不像以前的自己,越來越不按常理出牌!
傅涼旭也看到了柳欣瑜,嘴角勾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來:“怎麼?終於忍不住了?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親自出手的,這次怎麼捨得走到臺前來了?”
柳欣瑜剛想辯解,才發現傅涼旭根本沒有再看她,徑直地就往薛芷夏的方向走過去。
薛芷夏久久地說不出話來。她承認看到傅涼旭的那一剎那,自己是驚喜的,甚至驚喜到了有一種慶幸的感覺。
她知道傅涼旭一定會來,以他一貫的驕傲和自持,他一定會到這裡來。只是……她擔心地看着他身後,傅涼旭什麼也沒帶,就這麼一個人徑直走了進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看她沒什麼大礙之後,這才重新淡定。
周倩影開口阻攔了傅涼旭繼續進來的腳步:“傅涼旭,站那兒別動!”一邊用眼神示意顧城。顧城接收到了她的意思,立刻上前用槍口指着薛芷夏,並且吹了一個口哨,周圍馬上有人從四面八方出來。
薛芷夏這才發現,原來工廠裡一直有人躲在暗處,大概一數,竟然有十多個。
她雖然憤怒,但還是穩定心神,用嘲諷的眼光看着周倩影:“怎麼?是不是覺得自己太弱了?還找了這麼多幫手?”
“不知道你們兩個打了什麼鬼主意,多準備一點總是好的。”周倩影抱着手臂,“我可不想你們兩個在這兒只是逛一圈就走了,你說是吧?那樣多沒趣。”
傅涼旭看着漆黑的槍口,差一點當場失控。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從沒在晉城見過,但居然看起來,並不是一個讓人省心的角色。
他眯起眼睛打量顧城,顧城也回望他,一時間劍拔弩張。旁邊,顧城的手下都直接往後退了一步。自家的頭兒瘋起來,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突然傅涼旭笑了,他用挑釁的眼神對着顧城:“我說……你不覺得無聊麼?被兩個女人指使着來做這些?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這麼聽女人的話?”
“答應別人的事兒,就一定要做到,不是麼?”顧城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反正也只是殺個人而已。倒是你……”
他調笑着傅涼旭,“爲了一個女人就單槍匹馬地趕過來,按照你的說法,你也很聽女人的話……那你自己也不是個男人咯?”
“這是我的女人……這麼說,這兩個也是你的女人麼?”傅涼旭絲毫不肯退讓。
顧城定定地看着他,很久不說話,忽然就流露出了欣賞:“以前沒接觸過……現在才知道,你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啊。”
“我有個提議。”傅涼旭覺得事情的轉機到了,“男人之間的事兒,讓女人來摻和不好。你也不想總是被她們指使吧?不如我們堂堂正正地較量,就我們兩個人。”
“你會打架?”顧城收了槍,饒有興趣地看着他,“看不出來,你也是個練過的人?”
“男人麼……”傅涼旭慢條斯理地把襯衫的袖口解開,“打架不應該是生來就會的事情麼?”
柳欣瑜覺得兩個人的談話越來越歪了,這樣下去……傅涼旭和薛芷夏全身而退的機率不是越來越大?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她拿眼睛狠狠地瞪着周倩影,示意她快點停止顧城的動作,否則事情可能會發展到超乎他們想象的地步。
周倩影也覺得不對了,大聲朝顧城喊:“你瘋了麼?現在不需要做其他的事兒了,快點一槍結束他倆的狗命就好!人都到你面前了,你還在等什麼?”
砰地一聲槍響,在周倩影的腳邊炸開,她嚇得發出了一聲尖叫,往旁邊拼命一躲。
“女人就是囉嗦。”顧城開始出現不耐煩的神色,“我要怎麼做,當然是我自己來決定的,現在人都到這裡了,總要見識一下,才比較有趣。”
他用玩味的眼光看着傅涼沁,“如果讓人在臨死之前看到希望,再讓他滿懷希望地死去……不是更有趣的事情麼?”
傅涼旭眯起了眼睛:“先說好,如果你輸了,就讓我的帶着我的女人離開,你不許阻攔……如果我輸了,悉聽尊便。”
“我以爲你會說,如果你輸了,讓我放了你的女人。”顧城對傅涼旭這個人越來越好奇了。
傅涼旭卻不再看顧城,而是目光溫柔地轉向薛芷夏:“因爲我知道,我不會輸。”
薛芷夏的心,不可抑制地跳動起來。撲通撲通撲通……越來越大的鼓點在左胸腔裡響起來。這個人年少的時候,耀眼,驕傲,不可一世,又帶着自己特有的堅持和執拗。可能最吸引薛芷夏的,就是那種覺得自己什麼都能扛下,什麼都能完成的眼神……讓人覺得,安心。
曾經一度,這種感覺因爲種種事情流失得很快,幾乎讓薛芷夏以爲這種感覺不復存在了。她一直沒有接受傅涼旭,也正是因爲,她拼命地想找到那種安心感,卻沒有辦法找到。
而現在,這種感覺好像又重新燃燒了……在她的心臟裡,又重新滿滿地佔領了原本的位置,一瞬間讓人覺得……幾乎要掉下淚來。薛芷夏的眼眶紅了。
這個人在她面前看着她,說,我不會輸。於是薛芷夏迴應他一個,堅定的目光。
柳欣瑜還想說什麼,被顧城的眼神冷冷一盯,忌憚他手裡的槍,只得忍住想說的話。周倩影就沒這麼有眼力了,她從剛纔的震驚中緩過來,向顧城瘋狂大喊:“我說了讓你一槍崩了他們!你聽不懂麼!開槍啊!開槍打死他們就行!”
“你再說話……”顧城再也沒有耐心了,直接用槍指着周倩影,“這把槍,我就先讓你接觸一下。”第一次被槍口對準,周倩影愣住了,雖然不甘心,但還是噤了聲。
顧城接着吩咐:“把懷孕的那個女人轉移到旁邊去,看住她,也別讓這兩個女人碰她。”手下接了命令,把薛芷夏連同木板移到了一邊。
顧城的聲音還在繼續:“周倩影,你和你的同伴要是敢動一下,我立刻崩了你的腦袋,聽清楚了麼?”
周倩影看這個棋子已經完全不聽自己指控了,只能帶着柳欣瑜,憤憤地退到了旁邊。
顧城看一切都安排好了,對傅涼旭說:“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
“我一直都準備着。”傅涼旭也不囉嗦,“開始吧。”
話音剛落,顧城就把槍別在腰間,快速地朝傅涼旭出拳,凌厲的拳風甚至吹起了傅涼旭的額發。傅涼旭往旁邊一躲,同時往顧城的腹部攻擊。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兩人之間誰更有利。
薛芷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她不知道傅涼旭的實力如何……但是顧城更有利的地方,就是手裡的槍。那把槍在顧城的腰間,在薛芷夏看來就是一個定,時,炸,彈。
周倩影和柳欣瑜也覺得很緊張,兩個男人之間的纏鬥看起來驚心動魄,讓人不由得跟着緊張起來,好像那些拳頭都是朝着自己的方向打過來的。
這時一個人卻出現在了木材加工廠的外面。
出租車司機緊趕慢趕,一路看着傅涼旭的方向追過來,終於到了目的地。這裡的天空暗得可怕,無端地讓人覺得,有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情在悄悄醞釀。
司機意識到這不是自己該參與進來的領域,在傅涼沁下車之後就匆匆開車離開。
傅涼沁看着不遠處的工廠,皺起了眉頭。她非常確定哥哥就在這裡面……但是爲什麼要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難道薛芷夏在裡面發生了什麼事兒?
她正想到工廠裡面查看情況,但是又頓住了。哥哥在裡面不知道具體情況,如果自己貿然進去,不知道會對傅涼旭造成什麼樣的影響。
傅涼沁覺得自己應該在外面觀察一下情況,等到對裡面的一切有所瞭解以後,再見機行事。
裡面只有巨大的纏鬥聲,模糊地只能判斷出是兩個男人,互相不肯退讓。
這是傅涼旭漸漸佔了下風。顧城長年累月的經驗,成爲了他的利器。傅涼旭沒辦法判斷他的出手,只能硬着頭皮接下顧城的每一招。
男人雖然覺得傅涼旭比以前的對手強太多,但是不足和破綻也很明顯,不由得笑了,一邊出手一邊對他說:“怎麼了?吃不消了?要是想直接認輸,可以求我……”他料定傅涼旭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
傅涼旭突然變得更加狠厲起來,一隻手擋住顧城的拳頭,另一隻手往顧城的眼眶打過去。認輸?他從來沒有這兩個字,以後也不會有!
如果帶了這兩個字,豈不是他一生的恥辱?
更何況,他的女人正在身後看着他……就算是懸崖,他也要義無反顧地跳下去!
薛芷夏不忍再看,微微地低了頭。傅涼旭這個人,從來就不會退讓,認定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即使是……用他全部的生命,他也要捍衛住自己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