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薛芷夏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就看到了景鈺一臉憂鬱的樣子,正覺得有一些奇怪。
景鈺一看到薛芷夏過來了,立刻就變得更加憂鬱了。
薛芷夏不知道好好的男人爲什麼變成這樣。
但是景鈺明顯是已經不像是之前那個成熟穩重的自己了,他蹦起來,對着薛芷夏說了一句話。
“是我的錯,你可以打我,也可以罵我。。”
他反反覆覆的重複着這幾句話,以至於過來想要找他的店員嚇得立刻關上了門。
薛芷夏自己都覺得臉上有一些掛不住了,趕緊制止他。
“我其實,一直都有來努力救你的,但是我出來的時候,他們那些人一個都跑不見了。”
薛芷夏明白過來了,景鈺是爲了昨天的聚會,所以過來道歉的,但是薛芷夏想要整整他。
“ 一句口頭上的話,就能夠把我打發了?”
薛芷夏表現出了極度不平衡的樣子,看着景鈺就有些來氣。
“我昨天,真的是不知道那個小姑娘一定要完成那種事情,你說如果我知道了,我是絕對會制止她的!”
“她還是在化妝完了之後,才興奮地過來跟我說計劃的,但是你自己說說,我怎麼可能配合她!”
可能不可能,薛芷夏自己心裡面有數。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對旁邊的景鈺說:“我不管,反正我真的已經受到了傷害,你必須得補償我!”
景鈺舉雙手投降:“是我的錯,一百個條件我都答應。”
薛芷夏故作神秘地靠近了景鈺:“那你就……”
景鈺立刻坐直了,顯示出自己的專心致志。
“你和李苑的訂婚戒指,就由我來設計吧。”
景鈺愣了一下,這才點了點頭。
薛芷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手裡的文件只多不少,她仔細對比着各式各樣的字體和花紋。
傅涼旭的要求,可不是一般人能夠達到的。
薛芷夏正在認真選擇,景鈺又站到了旁邊,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事情麼?”薛芷夏反覆確認着景鈺的表情,覺得好氣又好笑。
看來什麼時候,真的需要李苑好好管教一下他了。
“我想說,如果你不喜歡這個任務,可以拒絕,我可以找別人來幫你做,真的可以。”
薛芷夏手上面的動作一點兒都沒有閒下來。
“我既然已經答應他了,就不可能拒絕。”
“但是你現在在傅家,真的可以靜下心來麼?”
這纔是景鈺最擔心的問題。
“不然你幫我租一個房子,我搬出來住。”
本來只是玩笑話,可是景鈺馬上就當真了,馬上就把一些房屋信息發到了薛芷夏手機上。
但是晚上回到家裡面,薛芷夏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已經在這裡壓抑到了極點。
面對着傅涼旭的一張冷臉,肯定沒有一個設計的好心情。
所以薛芷夏就近,租了一個房間,靠近店裡面,也可以做自己的工作室了。
但是很快,薛芷夏完全沒辦法再在這個房間待下去了,多一秒都是折磨。
薛芷夏只是租了一個臨時的,研究生的房間,簡陋得有些可怕了。但是至少很適合她。
說來跟任何一個研究生的校外出租房一樣,八樓,整棟樓最高十層,二十平米的屋子,書桌和電腦,一張最爲簡化的牀。
最顯眼的是大大小小的書,堆在各個角落,無聲地宣示這它們的主權。
唯一不同的是,天花板中心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破洞,起初薛芷夏以爲只是房東修繕不力,被幾次搪塞之後,也就沒往心裡去。
但是空洞漸漸開始變化了,在薛芷夏至少搬進來之後,逐漸出現了向四周蔓延的細小紋路。
“怪滲人的,不覺得麼?”
傅涼沁來看她的時候,也不止一次地抱怨,“看起來像一隻人的眼睛。”
薛芷夏翻着厚厚的設計學全本,不以爲然。
“那有什麼辦法,房東都不管,難道我還要自己掏錢把它修好?”說罷又看了一眼天花板,小聲嘀咕,“不過也真是越來越大了,萬一塌了怎麼辦……”
那天晚上,就出現了讓薛芷夏措手不及的事情。
天花板漏水了。
她自己氣沖沖地跑到樓上興師問罪,應門的卻是個小女孩兒的聲音,吸着鼻涕,怯生生地:“阿姨,媽媽上班去了,你有什麼事兒,等媽媽回來再說……”
對獨自在家的小孩子,薛芷夏一肚子氣無法撒,只能把門重重拍三下,拔高聲線:“一個人在家的話,不要往地板上潑水!你媽很難打掃的知不知道!”
說完便蹬蹬蹬蹬地下了樓。
最近薛芷夏自己也已經變得有些暴躁了,因爲傅涼旭的設計老是不滿意了。
也沒聽女孩兒的聲音在他身後,帶了點兒委屈:“我沒有往地板上潑水……”
夜更深的時候,滴滴答答的水聲讓薛芷夏翻來覆去都無法入睡。“搞什麼……這家人都不管管這孩子的麼?”她在心裡焦躁地嘀咕。
漸漸地,水聲像是聽到了她的抱怨,示威一樣加快節奏,滴答滴答滴答,徹底把薛芷夏搞得心浮氣躁。
“還有完沒完了!”她一個翻身從牀上起來,正準備再去樓上興師問罪的時候,空氣中突然的腥氣讓他一愣,“什麼東西……”
匆忙下了牀,穿上拖鞋,踩着已經在地板上積了薄薄一層的水,摸索着走到房間門口關燈。
室內驟亮讓薛芷夏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再睜開眼睛時,眼前的景象差點沒讓他驚愕得咬住自己的舌頭!
天花板上滴漏的哪裡是什麼水!猩紅黏、膩的液體從頂上一滴一滴滲下來,在地板上積成了一灘紅河!
再加上這濃重的腥氣,分明是血!
薛芷夏瞬間腿軟了,扶着牆給自己的身體找到支撐點才勉強不倒下去,他戰戰兢兢地望向天花板那個黑洞的位置,所有的血都是從那裡出現的,一點一點蔓延擴大,像是誰猙獰的傷口。
薛芷夏看呆了。
那個黑洞突然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如同有了神識一般,又是一陣讓人恐懼的哼聲,再後來,變成長長的一聲嘆息。
就在薛芷夏覺得這一切都快要結束的時候,那個黑洞——猛然睜開了眼睛,帶着濃烈的恨意,鮮血淋漓地凝視着薛芷夏!
她驚叫一聲,縱然 多年,也無法承受住這種詭異至極的場景,瞬間就靠着牆暈死過去。
視線一黑的瞬間,巨大的恐懼感中莫名又生出了一絲熟悉。
這是誰的眼睛……爲什麼,讓人覺得並不陌生?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又或者是不久之前,曾見過這樣的眼神。
等薛芷夏再醒來時,地獄一般的一切都像抽絲一般遠去了。
此刻他並不是暈倒在牆邊,而是好好地待在牀上,連睡前的被子都沒有改變半分;那個洞也停止了滴下液體,安安靜靜的,像一雙無聲的眼睛。
像一隻眼睛?
這下薛芷夏苦笑了,好你個傅涼沁,白天一句話害我晚上做噩夢。
不過……我到底是什麼時候睡着的呢?
看起來這個東西, 是壓力太大才出現的吧,可是薛芷夏自己抑制不了了。
她正努力回憶着,被一下子炸開的手機鈴聲嚇了個半死。
尋聲找手機的時候,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果然是一點沒變。
以前孫老就說過,她的性子浮躁,又喜歡新鮮刺激的東西,不適宜繼續在設計這條路上走下去。
就連設計學的研究生,自己都考了整整三次才得以通過,爲此還被傅涼沁明着暗着地嘲笑了好久。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點不比手機鈴聲小,是景鈺打來的,他的大嗓門震得薛芷夏耳膜打疼:“我說薛芷夏!才上班幾天?你就遲到,你還想不想拿工資了!
還有,你知道我外公罵了你多久麼!這都中午了大哥!你想睡覺也沒有 賴牀的吧!你再不來,公司的大樓都得被他拆了!”
連珠炮似的一段話讓薛芷夏手忙腳亂,她慌忙擡頭向桌上的電子錶看過去,在心裡爆了句粗口,立馬就從牀上翻身起來。
等衝出房門時,卻不由自主地被樓道里的兩個身影拖住了腳步。
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帶着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坐在樓梯上,倆人佔滿了一級下行的樓梯,正乖巧地看着書。
薛芷夏正想着怎麼從他倆頭上跨過去,小女孩衝小男孩說了一句話:“弟弟,你知道媽媽昨天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麼?”
聲音像極了昨天的敲門時回答的那個。
“不知道……”男孩奶聲奶氣地回答,
“昨天等到很晚的時候,也沒有等到媽媽。”像是感覺到什麼,他往後看了一眼,看到準備下樓卻停住的薛芷夏,趕緊起身,拉了拉女孩的辮子,“姐姐,有人要下去,讓一下。”
女孩也回頭看了薛芷夏一眼,再扭頭給了男孩一個秘密的眼神,這才從地上起來,讓出一條路。
不知道出於怎樣的心理,薛芷夏本想找小女孩說上一兩句話,但低頭一瞥手錶上的時間,只能往樓下加速衝刺。
“姐姐……”小男孩好像有些驚訝。
“噓!”小女孩伸出食指,“這是秘密啊!
薛芷夏沒有打開的房間裡面,坐着一個男人。
薛芷夏總是覺得,這個房間裡面,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兒,可是傅涼旭的設計還沒有下落。
所以她只能夠在這個房間裡面,盡力完成需要完成的一切事情。
終於成型了一部分的時候,傅涼旭這時候才慢慢的打電話過來了:“薛芷夏,你住在哪兒?”
薛芷夏開始沒有想到什麼,就報了自己的地址,剩下傅涼旭哈哈大笑。
“你知道麼?你住的那屋子。是一個鬼屋!有什麼奇怪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薛芷夏的臉色瞬間就白了。她握着手機的手顫抖了起來,但是好像什麼話都已經說不了了。
“騙你的。”傅涼旭倒是覺得很滿意這種樣子,轉化了話題,“我來接你,這樣可以了吧?”
“不可以,不需要。”薛芷夏正在最緊張的關頭,也沒有顧得上傅涼旭的話。
後者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灰溜溜地就跑到一邊去了。
薛芷夏不會知道,這個地方,她壓力太大產生了幻覺。但是這兩個小孩,其實是傅涼旭特意,讓他們搬到這裡來的,爲的就是。給薛芷夏好好聊聊天,解解悶。
傅涼旭自己有多麼希望這個logo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