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慕容茹煙拼命的向前方跑,身後是無盡的迷霧,彷彿只要停頓一步就會被吞噬,她發足狂奔,身上還是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傳來,終於不堪忍受,霍的睜開雙眼,昏迷前的意識一點點回籠。
入眼的陰暗潮溼與夢境中並無不同,她剛想動彈就察覺到手腳被縛,而云亦書知道她武藝不錯,竟是讓人穿了她的琵琶骨,她朝夕相處,日夜相對的夫君啊!何其狠心。
答答,有腳步聲傳來,入眼是一身亮紅織錦長裙的宇文若夕,她走在雲亦書身邊,容姿豔麗,巧笑嫣然。慕容茹煙漠然的閉上雙眼,不想去看俊逸如初的雲亦書。
只是分明閉上了眼,她卻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描摹他的模樣,依舊是一身淡漠的紫,沒有過多修飾,卻會在邊角勾上金線,繡上幾縷祥雲,那樣的清高孤傲,卻又帶了種隱秘的奢華。她想她終究是不瞭解他的,三載恩愛,如今回憶起來卻像一場錯覺,她從來沒有一天看清過他。
“昏了嗎?將人給我潑醒!”宇文若夕略帶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地牢裡的沉寂,大戶人家難免要處理些不懂事的奴僕,所以多設有私刑,只要不鬧大了,彼此間也總是心照不宣。冰水毫不留情的潑在臉上,慕容茹煙被迫睜開眼,就對上了雲亦書涼涼的眼神,那般薄涼,甚至帶了點隱含的恨意。
慕容茹煙心底的火一下子竄了上來,她用盡全力才擡起頭來,狠狠的盯着雲亦書,道:“夫君啊!三載恩愛,妾身哪裡不如你意了,竟要這樣對我,你毀了我啊!廢了我一身武藝,讓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倒不如直接殺了我!”
“就是這樣的眼神,溫柔而又倔強,讓我眷戀了很多年!”雲亦書屈尊降貴的蹲下身去,與慕容茹煙同高,他伸手輕撫她還帶着贓物的面頰,神色裡是慕容茹煙熟悉的溫柔繾綣。“可是慕容茹煙,你不過是個傻瓜,從來都什麼也不知道的傻瓜。”在她的耳邊落下冰冷的字句,他忽的直起身來,再不願看她一眼。
耳邊溫熱的呼吸驟然抽離,慕容茹煙心臟又疼得一抽,她本是將門之女,此刻氣得狠了,更是將平日裡的淑女風度不知丟到了何處,張口就罵道:“雲亦書,你沒有良心,我慕容茹煙哪裡對不住你了。你初進京城,不過一介白身
,是我好心接濟你,後來你終於高中狀元,也是我不顧爹爹反對,執意下嫁給你,甚至爲你不惜疏遠了父兄……”
說到這裡,慕容茹煙悔恨的落下淚來,她的孃親在生下她後,便撒手人寰,爹爹一生沒有再娶,與兄長兩個男人,硬是將她當成公主捧在手心長大,可是她就爲了眼前這麼個沒有心的男人,疏遠了父兄,甚至成親後便不曾再踏足永平侯府,所以如今她被囚禁地牢,纔沒有人來管她,可不是自作自受嗎?
“撲哧!”耳邊傳來一聲嗤笑,宇文若夕一臉譏諷的看着慕容茹煙,笑道:“還真是牙尖嘴利呢!明明是你自己做了不要臉的事情,倒反過來反咬一口,把責任都推到亦書身上,好像是亦書負了你一般,慕容茹煙,你真不要臉!”
看着宇文若夕兀自囂張,而云亦書安靜的站在一旁,臉上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慕容茹煙知他素來沉斂,心思絕非一般人可猜,卻還是忍不住在心底嘆息,自己當初真是瞎了眼,竟一意以爲這個男人是愛她的。
她有些疲憊的趴在地上,眼前是宇文若夕與雲亦書並肩而立的模樣,好一對金童玉女,當真般配,她輕輕笑出聲來,道:“宇文若夕,你以爲你會比我幸福嗎?像雲亦書這樣的男人怎麼會愛上你!”
“啊!你給我閉嘴。”宇文若夕有些癲狂道尖叫起來,劈手奪過一旁看守手中的皮鞭,就向着慕容茹煙揮去。鞭影閃過,慕容茹煙臉上,身上很快又多了一道道紅印。“夠了!”一隻白皙的手掌握住長鞭,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高祖是馬背上打下來的天下,所以舉國尚武,或多或少都會一些防身之術。宇文若夕被雲亦書奪了皮鞭,也不敢再放肆,只是那眼神彷彿淬了毒的刀子,狠狠的削嚮慕容茹煙。
“給她灌下醉夢,剩下的你們處理吧!”雲亦書淡漠的下令,率先轉身離開了地牢,宇文若夕雖然不甘,卻還是亦步亦趨的走在雲亦書身邊。
走出地牢,雲亦書便去了書房,而宇文若夕找個理由,又折回了地牢,她這次並不曾再去看慕容茹煙,而是走到了與慕容茹煙相隔的一處牢籠,把玩着手指上殷紅的丹蔻,居高臨下的問道:“想活嗎?”
這裡關着的是慕容茹煙的婢女采薇,不
過幾日光景,曾經在慕容茹煙身邊極爲體面的大丫鬟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擡頭仰望着宇文若夕,卑微得像一粒微塵。“救我……”簡單的兩個字卻說得無比艱難。
“慕容茹煙就要死了,你去將她丟出去喂狗,以後就跟在我身邊服侍,如何?”宇文若夕氣定神閒的說道,采薇頹然倒在地上喘息,她沒有拒絕的理由,她想活。
宇文若夕拖着曳地的長裙娉婷的走了,一旁自然有人去爲采薇打開牢籠,而此刻慕容茹煙已經被灌下醉夢,絕望的倒在地上,好恨,好不甘心,可是意識已經漸漸離她而去,她似乎墮入了一場綿長的夢境裡,這次的夢裡不再有迷離的霧靄,而是溫暖的讓人沉醉,讓她想就此永久的睡去。
人變得輕飄飄的,她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她曾年少芳華,八字待嫁,卻拒絕了所有登門求親的少年公子,獨獨選中了那新科狀元郎,想他終於娶到了她,大紅花轎,十里紅妝,說生生世世定不相負,想這三載恩愛,他撫琴她便起舞,她作畫他便題詩,也曾蜜裡調油,鶼鰈情深……
所以纔會恨,曾經有多愛如今便有多恨,雲亦書說得沒有錯,她的確是什麼都不知道,竟連他看她的眼神裡藏着些星星點點的恨意都不曾發現,她就要死去,卻連他爲什麼會恨她都不曾明白。
所有的意識都將剝離,卻又在感受到熟悉的觸碰時驚醒,身子被人拖拽着出了地牢,然後被丟上一輛馬車,慕容茹煙迷迷糊糊聽到采薇的哭訴,說着什麼不要怪她,她也不想這麼做的,都是宇文若夕逼她……
慕容茹煙雖然醒不過來,嘴角還是忍不住勾起諷刺的笑,這個宇文若夕啊!怎麼說也是尚書家的嫡女,卻總是用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之前是趁她不防備,用藥將她迷昏了,然後和陌生男子關在一起等着雲亦書來捉姦,現在又是讓她的大丫鬟采薇來戳她最後一刀,不知是要弄到何處等死。
反正左右總是要死了,慕容茹煙也懶得去想采薇要做什麼,只是卻也在心中反省,若是重活一世,這些不入流的手段她也是要好好用用了,雖然齷齪,卻不得不承認該死的有效。之前宇文若夕就如願將她陷害進了地牢,現在采薇這一刀不可謂戳得不狠,畢竟她是她身邊最信任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