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馬伕打個呼哨,馬車隨即便停了下來,采薇將慕容茹煙丟到地上,擡頭看看四周一片荒蕪,偶爾還能聽到幾聲犬吠,慕容茹煙被扔在這裡,不用多久定會被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到底是主僕一場,采薇又在慕容茹煙身邊磕了幾個響頭,顛三倒四的說道:“您安心的去吧!也別怪奴婢,奴婢也是逼不得已。不是采薇不想忠心護主,只是采薇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三個月了,奴婢不怕死,可是孩子是無辜的啊……”又哀哀切切的哭了一番,終於在馬伕的催促下上車走了。
慕容茹煙倒在地上,越發覺得自己像個傻瓜,她的大丫鬟不僅瞞着她另覓了良人,而且連孩子都有了,可是她依舊不知道。但是她爲什麼不告訴她呢?若她說了,她一定會成全他們的啊!然而不管心底有多少疑惑,不甘還有惱恨,她的生命終於還是走到了盡頭。
此時雲亦書坐在書房裡,眼前的書卷已經放了許久卻還是之前翻到的那一頁。不一會兒,有人進來稟報慕容茹煙被丟出了御史府,雲亦書步入朝堂三載,官拜御史大夫。
筆直坐在書桌前的雲亦書動都沒動,只是輕輕哼了一聲,待僕從小心的退了下去,掩印上門扉,才端起桌上已經涼透的茶水,輕抿一口,然後緩緩勾起一個涼薄的笑意。終於結束了嗎?雲亦書,你終於親手葬送了她,可是心底越來越破開的大洞,又是爲了誰?雲亦書輕輕揉了揉額頭,逼自己不再去想。
“咚咚!”幾聲清晰的叩門聲,是宇文若夕端着泡好的參茶走了進來,她想來是籌謀許久的事情終於如了意,連臉上的笑容都比平時真實了幾分。得償所願啊!她怎能不快活。
“茶放下,你先出去吧!”雲亦書淡淡的吩咐。宇文若夕愣了一下,終於還是極不情願的推門出去。雲亦書心裡沒有她,宇文若夕當然知道,就連先前陷害慕容茹煙亦是在雲亦書的默許下,她方纔動手。她不像慕容茹煙貪心的想要霸佔男人所有的心思,只要從今往後,人人見了她,會笑着喚一聲雲夫人,她便沒有什麼不滿足。
慕容茹煙再次醒來的時候,鼻翼間充斥着各色的馨香,周圍鶯鶯燕燕好不熱鬧。她有些傻愣愣的轉眸,打量周圍的一切,腦海裡的記憶
如潮水慢慢迴流,竟是一個女子短促的半生。她費力的揉了揉額頭,才緩緩接受了事實。雖然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她卻實實在在的在另一具軀體上重生了。
“煙兒,你終於醒了,可還好?”徐娘半老的婦人拉着她的手,狀似關切的說。慕容茹煙有些煩心的揮了揮手道:“死不了,讓姐妹們都各自去忙吧!”她已經認清自己的身份,罪臣之女,承蒙太子殿下搭救,才得以苟延殘喘,在這都城最大的妓樓裡被人捧成了花魁。
那婦人將一羣女子趕了出去,才又在牀邊的方凳上坐下,勸道:“媽媽也是爲了煙兒好,你雖然在這天香樓裡已是一等一的姑娘,但是與太子殿下終究是身份有別,不該動那些不能有的心思。”
“煙兒自然明白,以後再不會了。”慕容茹煙低聲說道,她已不是當初的煙兒,對於太子墨桑桑自然也少了那一份愛慕之心,老鴇見她說得真切,想必是真想明白了,自然也不會苛待她,喚了小丫頭進來服侍她喝藥,又弄了些清粥小菜讓人送進去。
慕容茹煙一邊進食,一邊不動聲色的打量身邊的小丫頭,她並不笨,先前落得那般下場,不過是沒有防備,或者說是對於身邊的人她從來不曾用過心機,但此時重活一世,情況自然不同,既然上天給了她機會,她必然要將一切都查清楚,然後情仇兩清。
“翡翠,最近外面可有什麼趣事兒說來解悶。”雖然心中想問的是御史府與永平侯府的事情,但慕容茹煙自然明白直言必然遭人猜忌,於是便只繞着彎子問。
天香樓雖是妓樓,卻也是太子墨桑桑的產業,平日裡姑娘們與恩客鴛鴦交頸,耳鬢廝磨,有些話便不知不覺的說了出來,是以天香樓亦被墨桑桑用來收集些情報。很多東西都是隱而不發的,卻又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致命一擊。
果然翡翠歪着脖子想了半晌,道:“趣事倒是少得很,不過這兩日可發生了好幾件大事。”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想賣個關子,卻發現小姐根本不看她,依舊慢條斯理的喝着粥,這便孩子氣的嘟嘟嘴道:“小姐您不知道,這兩天外面可有大熱鬧!”
說着呷口茶,繼續道:“永平侯府被查出謀反的罪證滿門抄斬,監斬的卻是御史大夫雲亦
書,而這雲亦書的夫人正是慕容老侯爺的女兒慕容茹煙。對於慕容茹煙,雲亦書的說法是病逝,外界自然衆說紛紜,不過聖上不過問,這個風間浪口誰也沒有膽子去給永平侯府撐腰,沒幾日呀雲亦書便續絃了,娶的是宇文尚書的女兒宇文若夕。”
“啪!”握在手中的筷子不受控制的落到地上,慕容茹煙垂眸掩去眼中的震驚和傷痛,其實早該想到了呀!雲亦書既敢對他動手,自然會有法子應付她的孃家,只是沒想到竟是這麼狠,她最後的溫暖啊!也已經失去了嗎?
“小姐,你怎麼了?”翡翠嚇了一跳,慕容茹煙只是低着頭,讓她退下,“我倦了,你先下去吧!”待翡翠躬身退下,眼淚才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下來,止都止不住,慕容茹煙將自己埋進被子裡,她現在只想大哭一場。
重活一世,她本想慢慢將一切查清楚,可是老天太狠,竟奪走她最後的眷念,讓她怎能不恨?她好恨,她一定要報復,讓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全都去死,讓那些害她家人,害她親友的人都嚐盡這世間最痛苦的折磨死去。
仇恨的種子在心底發芽,時刻如毒蛇一般噬咬着她的心,讓她迫切的想要報復。就在慕容茹煙斂眸沉思時,翡翠的聲音隔着門響起:“小姐,墨公子來了,在含香閣。”含香閣是煙兒平日裡接待恩客的地方,她是清倌,又是花魁,自然不需要憑肉體取悅男人,說來平日裡想見哪些人多是憑她的性子,當然太子墨桑桑除外。
本來還在琢磨着偷偷出去一趟,慢慢開始她復仇的計劃,卻被墨桑桑的忽然到來打亂,慕容茹煙慌忙抹了脂粉,遮住眼睛的紅腫,便急匆匆的拖着曳地的紗裙,往含香閣而去。這個身子比她還年輕幾分,正是花一般的年華,能被捧爲花魁,長得自然不差,卻也並非豔麗,而是清純裡隱隱透出一股嫵媚,看起來勾魂攝魄一般。
小心的推門而入,慕容茹煙努力扯起脣角,讓自己看起來毫無破綻,畢竟她已不是曾經的煙兒。含香閣,墨桑桑靠在楠木桌旁,以手支頭,一身緋紅的直襟長衫,墨色的發以青色的緞帶束起,還有幾縷髮絲垂落在耳邊,爲他俊朗的面容憑添了幾分邪肆,腰間繫一枚和田暖玉,玉質溫潤,彰顯出他不凡的身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