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12-6 1:43:23 字數:2029
“你在意我?!”竭盡渾身氣力,司徒遠才說出這四個字,他從前並不承認的,卻是事實——他是陷入了,
而且是如此狼狽,曾經不屑天地間萬物,凜若冰霜的司徒遠竟然會拿眼前的女人毫無辦法。如果她否認了,如
果她說這一切只是個玩笑,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她?!
樓明傲聞言只覺得可笑:“你不會……真的開始在意我了?!”
深深吸足了氣,直到手指攥得生疼,司徒遠的心狠狠跌了下去,冷氣直掃屋內每一處擺設。
“其實,相公……你這麼聰明的人應該明白,女人的話什麼時候能信,什麼時候絕對不能聽。你看我跟你
說過那麼多話,你還不明白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是,我在意。”此刻的司徒生生壓下想把眼前的女人撕了揉碎的慾望,一出言,就冷到讓樓明傲渾身打
一哆嗦。
看着與平日不大相同的司徒遠,樓明傲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努力嚥了口氣,仍覺得嗓子冒幹火。司徒遠
的眼眸很深,深到她不敢多看,這個從來滿口說着空話心不跳臉不紅的女人,在如此注目下,竟說不出一個字
。此時再說謊,怕是將來難以出口一句真言了。
“相公,有的時候太認真了,反而不大好。”
“是。”
“你……不會真的愛上我了吧。”
“似乎是。”
這三個字夾雜着冰冷的氣息鑽透耳膜直入腦殼,樓明傲只覺得冷流在自己的腦中混合着熱氣膨脹了起來,
直到脹到腦子發脹,鈍鈍的痛。她仍然站在原處,不動分毫,哪怕此刻天塌下來她也不會躲半下。夜風穿堂而
過,不僅吹痛了她,也吹醒了司徒遠。他當然也知道不能信,第一次聽了可以當作穿堂風不去在意,第二次再
聽只道是戲言,所謂言不過三,有些話,不能一再言及,說了——就要負責。
“你說了那麼多,有的沒有的,無非就是等我的這句?!”司徒遠扯出一記不合時宜的冷笑。
樓明傲狠狠搖了痛的發脹的腦袋,鈍痛一絲絲蔓延,直至肺腑。
司徒遠努力嚥了一口氣,笑得輕蔑:“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是這個意思吧。”
是他容忍的太多嗎?她一次次的說謊,他都可以不管不顧。可還是不能接受這個女人被戳穿了謊言後還做
出一副對方早應該瞭然於胸的表情,好像就在諷刺說,“你知道我說謊,偏偏你還信,就是你輸了。”
司徒遠的雙眸緊緊地鎖住樓明傲,漆黑的眼眸含着某種殺傷力彷彿能生吞活剝了她。樓明傲的帕子早已在
無知覺間從手中落下,當她下意識想去攥帕子的時候,卻發現雙手空空。這種沉默簡直讓人窒息,她或許應該
馬上迎上去一個笑臉,對他敷衍道“相公,我剛剛在逗你,其實很在意你。”至少,這能夠保命,可是這一次
活下來了,那麼下一次呢,終歸還是會倦怠這種扯謊的遊戲。有一日,不管是衝動還是興起或者悲憤,她終究
會說出實言。謊言不能說的太多,否則自己也走不出來了。
窗外楊回的聲音恰巧了打破了此刻詭秘的沉寂——“主上,沈——”
“送回去!”司徒遠陡然出聲,樓明傲只覺得頭頂的房樑似乎有穩不住塌下來的危險,司徒元難得如此大
聲,怒言一出,自己也方覺失了分寸,才低了聲音,氣勢依舊不可擋,“我說送回去沒聽見嗎?!不論什麼侯
女,王女,來一個送回一個!”
楊回已然好久不聞主上如此忿怒,只是誰也沒想到會生出瞭如此的事端,且不管連下的三道聖旨和江陵侯
與山莊的故交,就說眼下沈君慈的狀況,他還是不得不顧直言而出:“沈夫人於轎中割腕了……”
樓明傲忙把視線偏向緊閉的窗子,想去推窗,卻當着司徒遠的面,不敢動半分。司徒遠右掌一揮,半扇窗
子頃刻間灰飛煙滅,只見楊回依然跪在院落中聽候發落。司徒遠竟也不看,只冷冷出聲,言語中無絲毫波瀾
:“好啊,等她沒氣了再來告知我。”
言罷全然不顧的回身推門而出,冷看了眼跪着的楊回,隨即快步走出東院。楊回目送主上遠去,仍覺得沒
有主意,透着裂開的窗戶看裡面凍得發僵的樓明傲:“主母,要怎麼辦。”
樓明傲呼了口氣,走上兩步到窗前,打量了毀壞程度,心底狠狠一疼,“上上等的陰沉木啊。”
“主母,轎裡的人……”
“不是還沒斷氣嗎?不急着放鞭炮。”樓明傲摸着凸凹不平的窗棱,三心兩意道,“要麼就送走要麼擡進
來,大門口死人最晦氣。”
林蕊坊,溫步卿在和林微蕊喝酒。三兩杯冷酒入胃,溫步卿忍不住大嘆一聲痛快,林微蕊彈了幾首曲子,
亦走過來搶了酒壺給自己滿上,笑着抿了三兩口,皺眉道:“又苦又辣,何來的痛快。”
溫步卿笑了,長袖一揮,酒杯即滿:“今日山莊不大太平。”
“你是指?!”林微蕊故作不知,佯問道。
“東邊,西邊,都不太平。”溫步卿隨着一笑。
“我看,最不太平的當屬正院。”林微蕊詭秘的一笑。
溫步卿頓時了悟,搖頭笑開了懷:“難得司徒遠也有鬱悶的時候了。”
“他們不太平,我們纔有樂子看呢。”
“此言甚好。”
已是三更,停了好幾個時辰的喜轎由後門悄無聲息的擡進山莊,這個驚爲江陵第一人的奇女子,驚世駭俗
的才藝曾經博得天下人的追捧,今日值此歡燭吉日,以如此窘魄奇特的方式入門,也算是驚世駭俗了。
沈君堂坐落在西院再偏僻的院落,沈君慈由丫頭嬤嬤擡入裡間時,虛弱的說不出一個字,只雙眼狠狠含了
淚,清傲如她,硬是死死忍住不肯落。
衆人都散了去,沈君慈緩緩坐起,從腕上狠狠撤去包紮的白紗,觸目驚心的傷口痛了她的眼,恨恨咬了脣
,把最後一絲苦意嚥下肚,終究是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