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走到胡然蔚的病房門口,正要進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他們兄妹在聊天。
“哥,你到底什麼時候纔不跟日本人幹事了?”這是胡海燕的聲音。
她一直以爲,胡然蔚是在抗戰,這也是她一直引以爲豪的事情。
然而,金惕明告訴她,胡然蔚惹上了官司,把她騙到憲兵分隊後,她才明白,自己敬仰的大哥,竟然已經投靠日本了。
說實話,當時她很痛心。
胡海燕從來沒想過,哥哥會變成這樣的人。
在憲兵分隊時,胡海燕悉心照顧胡然蔚的同時,也在不斷勸說胡然蔚,不要再給日本人做事。
胡海燕找到楊玉珊,以胡然蔚的傷勢過重爲由,堅決讓胡然蔚去醫院治療。
到馬大夫醫院後,胡海燕每天都要勸胡然蔚,讓他回頭。
“我就算想回去,又有什麼用?”胡然蔚嘆息着說。
每次看到胡海燕失望又痛心的眼神,他心裡都不好受。
胡然蔚之所以投靠日本人,倒並非是他想當漢奸,而是跟着陳樹公的結果。
胡然蔚是陳樹公的親信,只要陳樹公抗日,他就抗日。
如果陳樹公當了漢奸,胡然蔚自然也不例外。
“當然有用,只要你回了頭,中國就少一個漢奸,多了一個抗日誌士,我們的力量對比,就不一樣了。一正一反,可是兩個人呢。”胡海燕勸道。
“這件事,容我再想想吧。”胡然蔚輕聲說。
他就算回去,軍統還會接受嗎?
就算接受了,還會信任他嗎?
胡海燕還要說話的時候,路承周在外面敲了敲門。
“路……主任。”胡然蔚看到門口的路承周,臉色一變。
剛纔他跟胡海燕的談話,可別讓路承周聽見了。
“胡隊長,傷好了點沒有?”路承周在醫院門口隨便買了兩樣點心和水果,將東西放到牀頭,笑吟吟的問。
胡海燕聽到胡然蔚喊“路主任”,知道來的這位也是日本特務。
她站起來,也沒打招呼,平靜地離開了。
“好多了。”胡然蔚用手撐着身子,想要坐起來。
“你不要動,要多休息。”路承周連忙阻止,坐到了剛纔胡海燕坐的凳子上。
“多謝路主任來看望。”胡然蔚看了看門口,沒有其他人了,眼中雖然有些詫異,但還是一臉感激地說。
“原本我是安排趙賓來探望的,楊主任跟他一起來,可半路上出事了。”路承周伸手摸出煙,彈出一支後,將煙伸到了胡然蔚面前。
“這裡不準抽菸,路主任抽吧。”胡然蔚倒是想抽,可胡海燕對他監視得很嚴,煙不能抽,酒不能沾,連油膩的東西,也不能多吃。
“那我也不抽了。”路承周將煙收起來,既然是人家的規定,他當然要遵守。
“剛纔路主任說,楊主任出事了?”胡然蔚是情報處長,對這些事情,還是很敏感的。
“是啊,中午在國民飯店,高橋豐一和楊玉珊同時遇害了。”路承周嘆了口氣,說。
“什麼?”胡然蔚蹭的坐了起來,顧不上傷口傳來的巨大疼痛,詫異地問。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剛纔去了法租界的巡捕房,看到了他們的屍首,順便爲看看你。”路承周緩緩地說。
“誰幹的?”胡然蔚問,他心裡其實已經有了答案,肯定是軍統。
也只有軍統,纔會將目標對準楊玉珊。
胡然蔚突然想,楊玉珊被殺後,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呢?
他在馬大夫醫院,幾乎沒有任何保護措施,軍統要除掉他,實在容易得很。
“暫時還不知道,據說是軍統。”路承周不置可否地說。
胡然蔚以前雖是情報處長,但現在不過是三室的二小隊隊長罷了,比他要差一級呢。
“軍統……”胡然蔚喃喃地說。
“好了,我還有事,你好好休息。也不要惦記工作,有其他兄弟在,不用擔心的。”路承周安慰着說。
路承周走後沒多久,胡海燕又走了進來。
好雖然在外面工作,但一直注意着病房的情況呢。
“這個路主任,是不是你之前說的路承周?”胡海燕問。
“是啊,要不是他,我恐怕被人害死了。”胡然蔚嘆息着說,路承周救他,或許只是無意,但這個人情,他實在是難還。
他是情報三室的二隊長,並不是路承周的下級,就算想爲路承周效勞,也找不到機會。
況且,這段時間,胡海燕總是勸他,讓他重回軍統。
以後,怕是更沒機會還這個人情了。
“此人長得獐頭鼠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哥,以後儘量別跟這樣的人來往。”胡海燕叮囑着說。
“路承周長得也還算可以吧,並沒有你說的這麼不堪。妹妹,你可不能因爲人家的身份,連長相也否認了吧。”胡然蔚苦笑着說。
“不管他長得如何,反正在我眼裡,他就是個可惡的漢奸!”胡海燕恨恨不平地說。
“在你心裡,我是不是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惡的哥哥?”胡然蔚嘆了口氣,說。
“你再這樣下去,肯定也有那麼一天。”胡海燕看了胡然蔚,一副恨鐵不成鋼地口吻。
路承週迴到英租界後,去了趟大興日雜店,給憲兵分隊打了個電話,得知中山良一已經回來,他特意又去了趟憲兵分隊。
先到情報一室時,路承周發現,趙賓也回來了。
“趙賓,你去哪了?”路承周看到趙賓,不滿地說。
“我剛開始躲在二樓,等人都散了纔回來。”趙賓慚愧地說。
“說說當時的情況。”路承周心裡一動,當時趙賓就在現場,聽聽他的說法,或許會有意外收穫。
“我與楊主任正在選點心,突然高橋豐一帶着兩個便衣來了,說奉中山先生之命,要帶楊主任離開。”趙賓臉上露出思索之情,緩緩地說。
“當時楊玉珊的如何?態度怎麼樣?”路承周打斷了趙賓的話,問。
這些事情必須問清楚,如果有泄漏,還可以補救。
“當時楊主任很驚訝,但並沒有反抗。”趙賓想了想,鄭重其事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