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承周之所以沒有去廣發旅館,除了不想張奉新覺得,自己太過急切外,也是因爲他得向組織彙報。
李向學對路承周這段時間的表現,很是滿意。
路承周與張奉新接觸,表現得可圈可點,表現出了很高的天賦。
作爲一名臥底,除了需要嚴格的訓練外,天賦也很重要。
有些人,天生就合適當臥底。
路承周性格沉穩、遇事沉着、思維敏捷,遇事舉一反三,稍加訓練,就能成爲一名優秀的特工。
李向學原本對路承周打入軍統,還有些擔憂,畢竟路承周如此年輕,經驗不足。
然而,路承周這段時間的表現,讓他完全沒有了顧慮。
這三天,他對路承周進行了系統的訓練。
這個時候,再對路承周進行技能訓練,已經沒有意義了。
因此,他們的訓練,主要是技巧。
說話的技巧,做事的技巧,與人溝通的技巧。
甚至,還有如何奉承別人的技巧。
李向學對心理學很有研究,對路承周的訓練,主要集中在這方面。
除了接受李向學的突擊訓練,路承周還要查案。
孫保全被綁架,已經過了六天時間,然而,綁匪到現在都沒有來勒贖。
這讓負責此案的溫秀峰愈發不安,克萊森琪只給了他七天時間,可此案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路承周心裡,一直惦記着案發當天傍晚,看到的兩個可疑人。
這幾天的上班時間,他也從警務處調出了最近一個月的租房記錄。
根據李向學的,遠賊必有近巢的提醒,他希望能從出租房上面,找到線索。
可以肯定,綁匪至少有兩人以上。
因此,路承周需要調查住了兩名男子以上的新客。
綁匪來英租界,必然不會拖家帶口,因此,盤查的範圍又少了許多。
經過篩選,符合條件的有十幾處,而且分佈在英租界各處。
路承周沒有腳踏車,這件事坐膠皮車也划不來,沒辦法,他只好向阮健公彙報申請經費。
“這是溫秀峰的案子,你操什麼心?”阮健公聽到路承周的彙報後,蹙起眉頭,很是不滿的說。
溫秀峰在二十四號路12號孫祝齡家裡的態度,讓他很不爽。
他早就暗下決心,要讓溫秀峰知道,巡捕也是能辦案的。
阮健公早就有了安排,路承周的行爲,在他看來,就是瞎搗亂。
“案子畢竟發生在二十四號路,再說了,如果我們把案子辦了,以後偵緝股還敢在我們面前擺譜麼?”路承周笑了笑。
這幾天與張奉新的接觸,路承周對別人心理的把握,越來越準確。
孫保全綁架案,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如果巡捕房能破了這個案子,自然是大大長臉的事。
阮健公能出任巡官,除了因爲他當了十年巡捕,資格很老外,也是因爲機緣巧合,辦過幾個漂亮的案子。
“就憑你?”阮健公輕蔑的看了路承週一眼。
他在溫秀峰面前,力挺路承周,那是因爲他們都是巡捕,在偵緝股的人面前,當然要同心並力。
不可不認,路承周做事還是比較認真的,加上有克萊森琪的關係,阮健公對他一向比較客氣,屬於敬而遠之的那一種。
如果說誰家丟了只雞,他還相信路承周能幫忙找回來。
但現在丟的是人,還是被人綁架的,憑着他遠遠的看了一眼,就能找到嫌疑人?
“我是在阮先生的指揮下行事,如果僥倖找到線索,那是阮先生指揮有方。要是什麼都沒找到,也只是浪費幾天時間吧。請阮先生放心,我不會影響巡邏的。”路承周說。
“這樣啊……那好吧。”阮健公看了路承週一眼,沉吟着說。
“費用的事……?”路承周心裡一喜,馬上問。
他之所以向阮健公彙報,主要是因爲囊中羞澀,要不然,自行調查就是。
“你打報告,我來簽字。”阮健公說,作爲巡官,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第六天的時候,路承周剛到巡捕房報到,阮健公就將他叫到了辦公室。
“孫保全的案子,不用再查了。”阮健公吩咐着說。
“不查了?是不是破了?”路承周詫異的問。
他觀察着阮健公的臉色,雖然對方要極力表現得跟往常一樣,但路承周還是注意到了,阮健公眼裡,有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路承周這段時間看人,總喜歡看很眼睛。
李向學跟他說,很多人的內心活動,都會通過眼睛,無意識的表露出來。
“你將這幾天的費用,寫個條子報上來。”阮健公不耐煩的說。
路承周張了張嘴,本還想多問幾句,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幾天路承周的變化也很大,對人性的揣摩,讓他知道,哪怕自己再爭取,也只是徒勞。
阮健公的神情,明白無誤的告訴了他,孫保全的案子,有了重大進展。
看到路承週轉身走了出去,阮健公反倒有些意外。
在他看來,像路承周這樣的毛頭小夥子,應該年輕氣盛,目中無人。
之前的路承周,似乎有這麼一點苗頭,畢竟他是克萊森琪的學生。
然而,今天的路承周,表現得很沉穩。
路承周到下午,才聽說,上午阮健公帶着人去抓綁匪了。
聽到這個消息,路承周馬上想到了早上阮健公眼中的那絲亢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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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承周唯一意外的是,怎麼沒聽到偵緝股的人出動呢?
另外,阮健公是怎麼知道消息的呢?
但路承周知道,自己無需去調查,因爲溫秀峰會比他更加急於知道答案。
阮健公的行爲,簡直就像在溫秀峰臉上,狠狠地打了一記耳光。
溫秀峰得知阮健公的行爲後,發了瘋似的,到處尋找線索。
阮健公的行爲,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很快,溫秀峰就查到,問題出在二十四號路的郵差上面。
綁匪幾天沒打電話,阮健公估計,綁匪可能會給孫家寫信。
因此,阮健公找到送二十四號路的郵差,讓他把12號的信,先送到巡捕房。
昨天阮健公就收到了綁匪的來信,約在今天上午在鳳林村交錢。
得知消息後,溫秀峰帶着人,惱羞成怒的趕了過去。
然而,阮健公已經回來了。
讓溫秀峰唯一欣慰的是,阮健公並沒有抓到綁匪,他失手了。
阮健公確實在鳳林村佈置了包圍圈,但綁匪也很機警,發現有人埋伏後,便鑽進高梁地逃走了。
人沒抓到,可不僅僅是丟面子的事。最重要的是,綁匪知道孫家讓警務處出面,肯定會將氣撒到孫保全身上。
搞不好,就此撕票也不一定。
阮健公原本後發制人,通過郵差先一步拿到線索,確實很漂亮。
然而,他讓綁匪跑掉,這樁露臉的事,馬上就變成丟臉了。
孫祝齡一直在警務處等消息,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得知阮健公失手後,他丟下一句:“此事無需再煩勞警務處”,就離開了。
孫祝齡回到家後,偵緝股的人,被孫家“請”了出來。
孫家已經不再相信警務處,想要付贖金,與綁匪“私了”。
路承周得知消息後,既沒去12號的孫家,也沒回巡捕房。
這個時候,幹好本職工作纔是最重要的,不管去哪裡,都是找不自在。
況且,這個時候,阮健公也未必有時間。
下班後,路承周才聽說,溫秀峰與阮健公,在警務處副處長劉立峰的辦公室大吵了一頓,差點大打出手。
路承週迴到宿舍,準備換了衣服出去,沒想到,竟然碰到了難得一見的同舍廖振東。
“聽說今天你也去了鳳林村?”路承周好奇的問。
“那些人太鬼了,還沒露面就溜了。”廖振東站在路承周旁邊,不到他耳垂。
他的聲音有些尖,發出一種像猴子似的吱叫聲,怪不得外號叫廖猴子。
廖振東顯然不想多說這件事,畢竟失手了,說完後馬上走了出去。
路承周隨後走出來時,碰到顏海榮,他倒是向路承周說起了溫秀峰與阮健公大吵的情況。
“你是沒看到,當着劉副處長的面,差點動手了。”顏海榮笑嘻嘻的說,好像此事與他無關似的。
“如果阮巡官能多帶點人手,或許就不會是這個結果了。”路承周輕輕一嘆。
“誰說不是呢。”顏海榮應了一句。
路承周下班後,去了趟康伯南道仁安裡的廣發旅館,不管綁架案如何,自己的任務更重要。
雖然組織上,要求他以個人名義,趁機打入軍統。
但路承周認爲,自己加入軍統也不能太急切。
想要加入軍統,只能以退爲進,就像當初劉備三顧草廬一樣。
晚上,路承周見到張奉新時,就特別表明了“態度”:“可以爲國家做點事,但不想加入軍統。”
路承週三天沒有出現,能再看到路承周來廣發旅館,張奉新已經很高興。
路承周的想法,他也很支持,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加入軍統,也要一步一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