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聞敬載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樣子,路承周終於體會到權力的作用。
他現在一句話,就能決定聞敬載能不能穿警服,一個念頭,就能決定聞敬載能在極管區警察局擔任什麼職務。
按照聞敬載之前的職務,他最多也就是能擔任一個小隊長。
但是,路承周突然覺得,可以給他一箇中隊長。
讓聞敬載當中隊長,可以對外施放一個信號,只要跟着路承周幹,就會有好運。
回到家後,路承周突然發現,裡面竟然傳出說話的聲音。
他很是意外,自己家裡很少有來客,難道是馬玉珍是父母來了?
自從結婚以來,馬厚谷和馬嬸,還沒登過門呢。
然而,走進去後,路承周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來的都是原來警務處的同事、現在的手下。
“巡座,辛苦了。”廖振東看到路承周進來,馬上一溜小跑過來,給路承周拿出拖鞋。
馬玉珍跟在後面,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廖振東搶了自己的事情。
“你們怎麼來了?”路承周詫異地說。
“大家想來看看你。”馬玉珍說。
“把他們的名字記下來沒有?”路承周看了馬玉珍一眼,問。
他的目光一掃,其實已經看清了每一個人的臉孔,也記住了每一個人的名字。
“我記一下。”馬玉珍說。
“大家都是路某的舊友和同事,今天能來,我很高興。真的,你們心裡有我,以後,我心裡也會有你們。”路承周緩緩地說。
路承周將話說得很透徹了,你們來了,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來意,我也都清楚。
果然,路承周說完後,來的人陸續離開。
路承周也當着他們的面,讓馬玉珍一個個記下了所有人的名字。
“我的媽啊,這個局長真是當不得。”路承周覺得,應付這些阿諛奉承之輩,比對付日本特務還頭疼。
路承周雖然在日本人面前,也表現得低三下四。
但那是工作的需要,爲的是國家和民族。
可這些人不一樣,他們只想着眼前的利益。
路承周可以斷定,今天來的這些人,以後將成爲極管區警察局的“中堅”力量。
“你才知道啊。”馬玉珍也深有感觸,今天晚上,她光是燒水就燒了幾壺。
幸好路承週迴來了,否則她也快崩潰了。
“洗澡休息吧。”路承周說,現在,只有“休息”,纔是他最大的樂趣。
“對了,他們每個人都送了東西。”馬玉珍突然說道。
“還送了東西?”路承周詫異地說。
“人家來局長家拜訪,總不能空着手來吧?”馬玉珍笑吟吟地說。
“你怎麼不推掉呢?”路承周嗔惱地說。
今天他畢竟是第一天上任,就算要收東西,也得過段時間吧。
“我如果推掉,到時你怪我怎麼辦?”馬玉珍說。
說話的時候,馬玉珍已經拿出了那些人送來的東西。
每個人的東西都不大,不是一個信封,就是一個小盒子。
路承周打開一看,裡面不是錢就是銀元,甚至,還有一根金條。
“組織上正缺經費呢,這些人可真是及時雨。”路承周隨手將信封放下,微笑着說。
“怎麼,現在不怪我了吧?”馬玉珍說。
嫁給路承周後,她才知道,路承周表面上過着腐朽的生活,實際上,他的生活成本並不高。
路承周幾乎將所有可以動用的錢,全部交給了組織。
他表面的貪婪和腐朽,其實都是爲了抗戰。
“好吧,既然他們意思了,那得給他們一點好處才行。”路承周沉吟着說。
“你要提拔他們?”馬玉珍問。
“當然,我提拔人是有標準的。”路承周微笑着說。
以前他的身份不被馬玉珍所知時,這些事情只能默默考慮。
但現在,馬玉珍成了他最親密的戰友,自然可以分享這樣的話題。
“什麼標準?”馬玉珍好奇地問。
“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必須對我唯命是從。”路承周笑吟吟地說。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標準,在情報一室是如此,到警察局後,依然也是如此。
他纔不管對方能力如何,在路承周這裡,沒有任人唯賢,只有任人唯親。
“第二條呢?”馬玉珍又問。
“儘量挑那些無能的,他們越無能,越只會溜鬚拍馬,對我們的工作就越有利。”路承周微笑着說。
“你這一套,對抗戰有利。但以後,可不能用在自己同志身上。”馬玉珍提醒着說。
“那怎麼會呢。”路承周搖了搖頭。
今天晚上他看了看,來了很多人,但是,有一個人沒來,負責康伯南道的巡長王斯廣。
自從路承週日本特務的身份“暴露”後,王斯廣與路承周的聯繫就少了。
第二天,路承周到警察局後,先把王斯廣叫到了辦公室。
接到通知後,王斯廣很是忐忑。
其實,自從日軍佔領英租界後,王斯廣就在考慮一個,自己要不要留下來。
當他得知路承周擔任局長後,心裡更是五味雜陳。
路承周是他曾經的長官,對他也很好,他的巡長,正得益於路承周的提拔。
然而,路承周卻是漢奸。
如果繼續待在警察局,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將成爲一名漢奸呢。
昨天晚上,王斯廣也跟一些人聊了天,大家的想法倒沒他這麼悲觀。
至少,市區那些警察局的警察,就未必個個是漢奸嘛。
警察局的漢奸,主要集中在特高課。
最重要的是,王斯廣如果不當警察了,他馬上面臨失業。
這年頭,如果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意味着全家都得捱餓。
王斯廣太知道那種滋味了,所以,今天他纔來到曾經的警務處,現在的警察局。
沒想到,今天剛到,就被路承周叫到了辦公室。
同事得知消息後,還一個勁恭喜他,而王斯廣卻喜憂參半。
“怎麼樣,現在有什麼想法?”路承周等王斯廣進來後,問。
“這個……我還沒想好。”王斯廣遲疑着說。
“是不是覺得,再在警察局當差,別人會把你當漢奸?”路承周似乎知道王斯廣的想法,突然說。
“局座,我只想混份薪水就行了。”王斯廣突然說。
“那可不行。”路承周笑了笑,說。